下连队之前,魏东晓还带着杜芳跟虾仔去给魏东晓和阿琴上了坟。远处,有轰隆声不时传来,魏东晓知道,那是部队开山的爆炸声。他们要将山炸开,修一条路。那声音,如同号角一样,声声催着他归队。王光明下了死命令,三天,所有机械设备必须通过这条路到达工地现场。
所有战士都忙碌着,每一项都进行得有条不紊。魏东晓戴着手套,两手紧紧握着粗大的铁錾子,七班长贺唯一扬起铁锤,一次又一次地砸下去。巨大的铁锤砸在铁錾子上,火星直冒。石头被铁錾子砸开,魏东晓一下子跳开,石头滚到他刚才站的位置。他跟贺唯一很默契地没说话,又将铁錾子挪了个位置,开始砸下一块。
“魏东晓,魏东晓。”
二团长在远处使劲儿喊着,要不是有旁边的战士提醒,魏东晓根本没听到。他站起来,看到了二团长和站在他旁边审视整个现场的王光明。
魏东晓手里拎着铁錾子,绕着一堆石头小跑过去,敬礼。“支队长,二团长。”“魏东晓,你知道开工这20多天,你违反了多少支队的规定吗?”
魏东晓:“啊,我没有啊。”王光明:“你们这几个班住工地上,向二团长,向支队汇报过吗?”王光明瞄了一眼二团长。二团长:“东晓,听秦主任说,你们连每天都有中暑的,为什么不汇报?”
魏东晓:“就几个人,三班一个,一班两个,都安排干比较轻的活了。”
“扯犊子!从今天晚上开始,都回营地休息!海边潮气太大,天气又闷又湿又热,睡着多难受……”王光明牛般瞪着眼睛,“对了,不能让战士下海游泳!全是北方的旱鸭子,一不小心被浪卷走了,到时候你哭都找不到坟头。”
“是!”魏东晓立正。王光明:“不准阳奉阴违,听明白了吗?”“明白!”魏东晓回答着,眼睛瞟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围在一起,就对贺唯一喊,“七班长,去那边看看。”“是。”贺唯一远远回答着,直奔过去。
魏东晓还是不放心,也赶了过去,贺唯一折回来悄声告诉他是一班副砸手了,让他赶紧把支队长哄走,好去医院。
魏东晓又急又怒:“严不严重?”贺唯一:“不严重……结结实实砸了一锤子能有个好?轮铁锤的是个新兵,没干过。”魏东晓:“早上开会反反复复叮嘱要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怎么又砸着手了!”
那边,王光明意识到有事情发生,大喊:“魏东晓,嘀嘀咕咕什么,有什么事大声说!”“知道了,支队长。”魏东晓应付着。
贺唯一抓住魏东晓的胳膊,小声:前几天中暑的小山东昨晚上发烧,吃了药还没退烧呢,我让他偷偷去树荫底下休息一会儿!魏东晓:“我看,还是送他们一起去医院吧?这种环境,死扛着要出事了就麻烦了。”贺唯一:“好!”
王光明还是不放心,和二团长走过来。
王光明:“手套摘了。”魏东晓嘿嘿笑。王光明语气很严厉:摘了!
魏东晓轻描淡写的:没事,连里面几个新兵,谁开始抡大锤能不出点岔子的?王光明抓住魏东晓的手。魏东晓疼得直咧嘴。王光明拉下了魏东晓的两只手套。魏东晓的两只手的手指上都缠满了绷带,手掌上的绑带缠了一半,几乎没露什么肉。王光明抓着魏东晓的手:“疼不?”魏东晓笑:“不……不疼。”王光明使劲捏住魏东晓的手指。
魏东晓疼得弯下腰:“哎哟,哎哟,支队长,你太狠心了。”
王光明:“从现在开始,不准你碰锤子、錾子!你是副连长,安排工作协调生产是你的职责,附属连是150人的加强连,不少你一个砸石头的副连长!”
魏东晓:“支队长,这条路的地质条件比我们过去预想的复杂多了,再不加紧干,有可能完不成任务,那整个支队的计划会受影响。”
“支队的计划受影响是我王光明负责,你再这么蛮干,我看你这个副连长马上就先下马得了!”王光明态度极其严厉。魏东晓还想嬉笑,却被王光明狠踢一脚。“把你的人抬上我的车,我送去医院。”魏东晓很感动。这就是王光明的魅力,看上去大老粗,做事情不如他意了会骂人,惩罚也严厉,但战士就是拥戴他,因为他真心对战士好,当自己的亲兄弟。
夜很静,营地边的草中和树林里,各种虫子不停地唱着。战士们都睡了,魏东晓检查完每个房间,从站岗的士兵前走过,又去查看了营地外围的驱蚊盘香。盘香已经燃烧到尽头,掉在了地上。他捡起来,把熄灭的那头架在一块石头上,划了根火柴重新点燃,火光中,能看到他疲惫不堪的脸。
因为条件有限,干活又辛苦,即使上面特批了一些面粉给他们,对北方的战士来说,还是吃不饱。上午,大家伙儿在水中干活的时候,王三成发现了一条水蛇,吓得几乎尿了,急急忙忙逃跑掉,最后被其他战士抓住,中午就打了牙祭。
下午,吃到蛇肉的战士还对香味念念不忘,突然有人大叫:“喂喂,挖到东西了,挖到东西了!”这次又是王三成发现的,因为蛇的事让他很失面子,所以这次大着胆子将箱子从泥水里捞出来。箱子是木头的,钉得很结实。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金子银子吧?”有战士叫着。“拉倒吧,金银珠宝还要缴公呢,还不如挖点肉罐头啥的,待会儿还能加个餐。”又有人说。战士们激动了,七手八脚将箱子捞出来,打开,还真的是肉罐头。大伙儿都高兴坏了,激动地又喊又叫。有战士说我们得经批准才能吃,不能私分,然后让通讯员陈明涛去汇报。当时,贺唯一、魏东晓、秦勤和二团长正在看图纸,预估任务的难度和时间,陈明涛进来说挖到了牛肉罐头,魏东晓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跟出来。
围着罐头的战士们看到魏东晓、贺唯一、二团长和秦勤都过来了,让开一个口子。魏东晓拿起了一罐,上面是繁体字。秦勤:“台湾那边过去经常空投反动标语,还有食品罐头什么的,过去老百姓经常捡到。”
魏东晓:“我念高中的时候,一个老师捡到了台湾空投的东西,别的他都上缴了,就一件白背心,他舍不得上缴,就自己穿了,后来有一次他穿了这个白背心打篮球,出了一身汗,背心上就显出字了,四个大字:反攻大陆!那个老师后来被判了十年。”
秦勤:“这罐头哪年的?”
魏东晓看了看:“早过期了。”王三成:“还能吃么?”魏东晓看一眼王三成:“怎么,没吃到蛇肉想吃罐头?”王三成咧着嘴笑笑:“咱的肚子都是铁打的,啥也不怕,过期也能吃。”魏东晓看看秦勤和二团长。“要是不怕吃坏,你就吃吧,但是不能耽误干活。”二团长看着王三成。“那没问题,吃完了有劲儿了我多干。”王三成搬起箱子就想走,却被魏东晓叫住。“每个班分一分,没坏的话,不怕拉肚子的就尝尝。”魏东晓说着,看看各班班长。大家的脸上都露出笑来。
当下大伙就地把罐头分了开,你一口我一块地吃光。大家干起活儿来更有劲,似乎罐头起了能量补充的作用。次日,正在忙碌时,突然有战士晕倒,魏东晓过去一看,已经烧得全身滚烫,脸红通通的,正找车要送去医院,陈明涛又来报告,说不知道中什么邪了,今天一上午已经倒了四五个高烧的了,还流鼻血。魏东晓意识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没有小车,只好弄了辆军用卡车直奔医院。到了医院,医生一看,立即将这几名战士隔离开,说他们得的是出血热。魏东晓当时都傻了,他听说过出血热,知道传染性很强,可战士们好好的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呢?听到消息赶来的王光明劈头盖脸骂了魏东晓一顿,责怪他居然让战士吃过期罐头。骂完魏东晓,王光明转身去哀求大夫,无论如何要救回他的兵,院长良久没回答。王光明急得要拔出枪来对着大夫,吓得魏东晓赶紧阻拦。
魏东晓连队所在的工地被隔离了,市里抽调了十几个医生护士,组成了疫情控制小组入驻连里。陆续发病的其他战士得到专门治疗,情况很快被控制,但战士们依旧不能开工。魏东晓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战士们突然之间从忙碌的工作中闲下来,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上面命令要缴枪,一下子激起了战士们的情绪。“就几把破枪,还要交上去,这是让我们在这等死?还是怕我们想不开了,拿枪自杀?”
“就这么闲得蛋疼,不如干点活儿来的踏实。那么急的修路任务,居然说停就全停了。”全连的党员干部都聚在一起,坐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贺唯一有些木讷,皱着眉头问:“支队通知我们停工了吗?”魏东晓:“没有接到通知。”贺唯一:“没接到停工通知,为什么不让我们干活?”“是啊,憋都憋死了,还不如在工地上抡胳膊干呢!”王三成说。
“不错,我接到的命令是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规定区域内的公路基础建设,还有就是我们是疫区,谁也不能离开这里。”魏东晓站起来,眼光从每张脸上扫过。
“咱们工地就是疫区,干活不离开。”贺唯一也站起来。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热切地看着魏东晓。“下命令吧,副连长。”
魏东晓点点头。“好,好样的。我们不是战斗部队,但我们基建兵也是军人。是军人,就要对得起这两个字。我命令,从现在起,除了生病在卧的,全都到工地干活,努力完成支队任务。”
“是,努力完成任务。”大家异口同声。
全连迅速整装集合,迅速奔向工地,口号声化成敲砸石头的声音,叮叮当当。惹的那些大夫们都不自主往外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消息迅速传到王光明那里,王光明气得踢飞了凳子。“谁下命令让附属连上工地的?啊?谁下的命令?”二团长吓得也不敢去捡凳子。“去问过了,说没有接到任何支队让他停工的命令,所以,他们是在正常作业。”
“正常个屁!那是疫区,传染上那是要死人的!他魏东晓想干吗?想捞政绩吗?他还把战士们的生命当回事吗?这个浑蛋,我他妈的要送他们上军事法庭!”王光明越说越生气。
就在昨天,方向东还专门跟他谈话,希望他能协助处理好这件事,对于是否同意援建基建兵部队来深圳,上面领导班是有分歧的,甚至有人认为会影响深圳本地建筑产业的发展。王光明理解地方的难处,不希望给市政府添麻烦,更不希望影响军地关系。
“支队长,战士们心很齐,都想上工地,我都问过了,他说如果真传染上了疫病,宁愿死在工地上,也比死在医院强?”二团长低声说。王光明大手一挥:“必须停工!让他们原地待命,全连休整,等待疫情过去,我从一团调两个连过去协助。”二团长:“是!”二团长的命令是下达下去了,可魏东晓的连队并没有停工。这回,王光明炸锅了,冒着大雨跑到工地上,就要往疫区闯,被二团长和秦勤拦住了。
魏东晓得到消息跑过来,笑嘻嘻的。“支队长,您往回站,往回站。”王光明:“团长的命令不管用,我王光明的命令你也敢不听?”魏东晓:“支队长……我们连只剩最后一天的量了,您,您不能让我们撤下去!”王光明冷酷地看着魏东晓:“你们想违抗我的命令吗?上面那些干活的都是谁,是谁?”
魏东晓:“是我们七班班长贺唯一带着他们班在上头。支队长您别骂我们,他们都是被我逼得没办法了,才同意这么做的!再说了,我魏东晓是您的兵,一辈子都是您的兵!这一辈子,我都听您的,您指哪我打哪,刀山火海,我魏东晓哪里都敢去!”
王光明:“那好……”
魏东晓大喊:“但是,支队长!您抬头看看,您看看啊……”
王光明抬头看向山坡。附属连的战士们几乎个个都是赤膊上阵,许多人手里还拎着大锤铁、錾子等工具,站立着看向这里,如同一组凝固了的雕像。他们用沉默在无声地宣示,他们是军人,任务就是生命。
王光明屈服了。他默许了战士们再次继续开山修路,看他们推着车奔跑着运输石头,看战士们挥舞着大锤砸向一个个铁錾子,眼泪再次湿润了他的眼睛。
到下午五点的时候,他们附属连完成了所有作业,战士们一个个都累瘫在泥水里,再也不愿动弹一下,可脸上却带着快乐的笑。
然而,有一个战士再也没有起来。医院里,送去的战士里,有四个没有挺过来。
在一个小树林边,他们挖了五座坟,将五名战士埋葬。之后,魏东晓因没接到命令擅自作业施工关禁闭三天。这三天里,他吃不下喝不下,就想着怎么能见到支队长,可支队长根本不来见他,一直等到第三天,走出禁闭室的第一件事,魏东晓就去找王光明。
“支队长,小山东他们五个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魏东晓紧追在大步走着的王光明身后。王光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按现役军人因病死亡条例,部队有抚恤规定。”魏东晓:“生着病也不吭声,累死在工地上的五班长呢?”王光明站住:“魏东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这都是我的兵,工地就是我们基建兵的战场,他们都是牺牲在战场上。”
魏东晓:“那为什么不能评烈士?还有,一班副写的日记也被政治部收走了……挖,挖个坟埋他们还要找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连个墓碑也不让立……支队长,您说,我们部队对得起这些牺牲的兵吗?您说!”
王光明:“魏东晓!你简直,太幼稚太冲动了!你看看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啊!”魏东晓语气讥讽:“顾全大局,消除疫情影响,维护特区建设的大好局面和军地关系,是不?支队长?”“魏东晓,你要是还这么犯浑。就继续在禁闭室待着吧。”王光明看着魏东晓,语气缓和了一些,“回家看看老婆儿子吧。”魏东晓看着王光明:支队长!王光明语重心长:魏东晓,你只要记得,你是个军人,军人就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魏东晓大病一场,病好之后,就被安排到市里的城市规划办公室做联络员。
在每日的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杜芳通过信件跟陈大尧联系上了,知道蚝仔在元朗一个小学上学,成绩挺好,他们的生活过得很不错。但杜芳还是努力将省下的工资通过邮局给他们寄过去,她不希望蚝仔给陈大尧带来太多负担,也不管按当时的物价她汇过去的那些钱根本不值一提。这些年来,通过电子厂的工作,杜芳有了些积蓄,看看身边那些自己跑买卖的都赚得比自己多多了,有些羡慕,也在心里开始盘算了。
这天下班,杜芳在大门口遇到了麦寒生。麦寒生是电子厂的采买,三十多岁,个子不高,穿一件半旧的电子厂工服,有些无精打采,小眼睛睁开时,却眼神犀利,一副精明样儿。
“杜芳。”麦寒生叫住杜芳,并引着她走到拐角处。杜芳很纳闷,不知道麦寒生想干什么。麦寒生:“杜芳,你能不能牵个线,我想……请你们家老魏出来喝个早茶。”杜芳有点警觉的:“请我老公?麦工,你有什么事么?”麦寒生:“这事得见面说。”杜芳想想:“你不说,我不能随便让你们见。”“好吧。”麦寒生无奈,只好先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说出来。
原来,他担任电子厂的采买工作后,也学了一点技术,发现电子厂的技术含量并不高,但利润巨大。当时的凯德不过是给爱立信做外包业务,用的还是六七十年代的老技术。因为通讯技术发展很快,那些大公司的设备迭代很快、流水线退下来的生产设备就卖给凯德这样的公司,再生产相对落后的程控设备卖给那些落后的国家,基本都是印度、马来西亚之类的。凯德这样的操作,一个月毛利润有两百万,跟抢钱一样。所以,麦寒生也想自己办厂,但是他对技术并不精通,想找个真正懂行的来一起做,想来想去,觉得魏东晓无论是资源还是技术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才央求杜芳来牵线。
杜芳觉得这主意可以,将他带到家里见魏东晓,两人一聊果然投机。但魏东晓并不赞同用现在的老设备生产落后的机器,因为国际上的主流程控设备已经是大规模集成电路,那些老的迟早要被淘汰。可麦寒生却认为,有销路就有钱赚,等钱赚够了,可以再上更新的生产线。两个人聊了很久,一直到深夜,魏东晓才将麦寒生送走。
这一夜,魏东晓久久不能平复心情。这几年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建设中了,难有闲暇,手边想方设法买到的有关通讯方面的书,虽然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翻一翻,专业好歹没有丢下。如今,麦寒生的一番话又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他琢磨着要不要真的跟麦寒生去开工厂试试,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多赚点钱,也好尽快去香港找蚝仔。
半夜,魏东晓迷糊中刚睡着,就被雷声吵醒了。他一个激灵坐起来,看一眼窗外就开始穿衣服。杜芳也被吵醒了,问他干什么。“去办公室看看。”魏东晓边穿鞋边回答,“我看天,云来得猛,应该是台风登陆了,我们那儿地势那么低,图纸要浸泡了就完了。这么多项目的图纸呢。”说完,魏东晓就出门了。
魏东晓猜得没错,雨越来越大,等他赶到的时候,简易房的地上已经雨水漫溢,周秘书也来了,正忙着将桌上的图纸一张张收到箱子里。幸好其他的图纸前两天魏东晓已经整理好了,计划着抽个空搬到简易房的二楼,避免被水淹。
“赶紧搬家吧,雨太大了。”魏东晓进来赶紧帮忙。周秘书也加快了收拾速度:这可是特区从国家七机部九院和全国各大建筑设计院千辛万苦请来的108位专家工程师做的测绘图呢,万万不能被淹了。
两人三下五除二将图纸收拾好,用雨衣盖着就要往外走,这时忽然停电了,只有闪电划破夜空,给他们一点光亮。
“就去隔壁吧,新园三楼有地方。”魏东晓大声嚷着。
“好。”周秘书答应着,摸到房间里,打开抽屉,摸出一个手电筒。手电筒光线很暗,闪了几下就熄灭了。他使劲拍了拍电筒,电筒又亮了,昏黄的光柱扫过魏东晓的脸。“赶紧转移图纸。”魏东晓说着,抱起箱子就往外走。
门打开的刹那,风雨迎面撞击而来,像要将他们塞回房间一样。两个人用雨衣包好图纸,一起出了门,还没走几步,周秘书停住了:“东晓,你先去新园,我想起来桌子底下还有一箱旧图纸呢,淹了太可惜了,我去拿一下。”周秘书说完,转身就往回走去。
暴雨劈头盖脸砸下,积水在地上流淌成一条条小溪。魏东晓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还没走几步,听到一阵哗啦声,扭头,简易房正摇晃着倒下。
“周秘书!”魏东晓大惊,急忙跑回到简易房跟前,“周秘书,周秘书……”
声音也惊动了别的战士。“快,赶快,周秘书在里头。”魏东晓叫着,将纸箱放在一个能避雨的地方,和战士们一起在简易房废墟中寻找周秘书。
周秘书找到了,但被掉下来的钢梁砸中了腰椎,连夜送往医院,手术后,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回了北京。多年之后,魏东晓从秦勤口中得知,他凭着顽强的毅力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的研究生,还读了博士做了教授,但一辈子都是在轮椅上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