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虚，到他家小区附近的时候，她做贼似的一路快步走，心里也知道这样挺没出息的的，但还是……莫名的虚。
但其实，并没有必要。
莫说时隔五年，就是五年前，这里也没谁认得她，至多是门口保安眼熟她罢了。
做贼似的到他家门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这一路竟是……轻车熟路，没什么犹豫，也没怎么思考，仿佛身体仍有记忆，自动自发得便找到了他家。
时隔五年，她再次站在这里，瞬间里的恍惚感，抬手按门铃的时候，她甚至出现一个荒谬的念头，仿佛这样按下去，待会门打开来，仍会是那个面无表情，架着眼镜的少年……
这当然不可能实现，给她开门的，是位阿姨。
看起来跟老妈差不多的年纪，穿得朴素但干净，看见她的时候，露出个有些局促的表情，看得出来她想表达善意，但看着有些紧张，她说，“是、是顾小姐吗？”
“对，是我，”顾嘉宁忙说，“阿姨您好，我是顾嘉宁，跟……蒋川说好的，我来看猫。”
“哎！”阿姨应声，忙让开请她进去，说，“请进，快请进，先生走前跟我说过了，就在等您了。”
先生？
乍听到那人被这样称呼，她有种新奇的感觉。
见阿姨站在门内，有些拘谨的笑笑，她不及多想，忙走进去，笑说，“阿姨，我叫顾嘉宁，您叫我小顾就行。”
阿姨摆手，“可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先生的朋友。”
“那您叫我嘉宁，”她道，“我妈都这么叫，您跟我妈年纪差不多，一口一个您的，我听着害怕，感觉下一秒就得被我妈训。”
她说着露出个可怜的表情，把个圆圆的脸挤成个包子样，原本有些拘谨的阿姨看到她这模样，面上便忍不住露出笑来，挺慈蔼的看着她，“哎！哎……那我叫你嘉宁。”
顾嘉宁应一声，进去换着鞋子，问：“那阿姨，我怎么称呼您呀？”
阿姨说，“我……我姓陈。”
顾嘉宁便叫：“陈阿姨！”
阿姨看起来很高兴，虽然还是有些拘谨的模样，但比方才放松了不少，她给顾嘉宁拿了拖鞋，是一双崭新的浅米色拖鞋，挺好看也挺大方，顾嘉宁换鞋的时候看到旁边另一双与这个款式相同但明显大号的鞋子，原本挺正常的换鞋的工作，登时有些怪异的别扭起来。
这两双鞋，像……情侣款啊。
阿姨站在旁边，回头看了眼，“猫好像躲楼上了，你在这等等，我去找找看。”
顾嘉宁忙抬头，“哎，好，麻烦您。”
“不会不会。”阿姨说着匆匆往楼上去。
这是个二层独栋的房子，顾嘉宁第一次来的时候，满心因为“这是蒋川家”这个念头而兴奋激动不已，以至于被他送客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这就是有钱人家的房子啊……
心里想着下次来能上二楼参观下就好了，毕竟她的朋友们都没有这样的房子，她想感受一下下。
但想归想，每次来却还是满心满神都在他身上，便总忘记了别的。
后来终于想起来这茬，她却没敢再提——那时他盯她读书盯得紧，连书房都单独让她了他，就为了让她“不受打扰，一心一意”，她每每慑于他的威压，矜矜于课业，只得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敛下，心道等高考大业完成后再说。
但高考完了，却没想到又出了那件事……
她愧疚于自己的出尔反尔，又心内憋着一股莫名为委屈，哪里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再后来他在外地读书，总是特别忙，他专业课的老师十分器重他，单独给他安排过任务，他平日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实验室，后来又是去实习，竟到了假期反而越发忙的程度，与她的见面约莫是他为数不多的能“放松”的时间，她也不好硬叫他回老家来，这样阴差阳错之下，竟是到现在都没上过他家二楼。
她从玄关处走近，未多踏入，便看着那楼梯怔了一会。
楼上陈阿姨唤猫的声音隐隐传来，她才回过神来。
转头四顾，这里与从前……好似没有变化过，一样的布局家具，仿佛五年的时间没有给这房子留下痕迹，她的目光缓慢又有些恍惚，楼上脚步声传来，她抬头，陈阿姨的身影还没出现，就被一个窜下来的小东西扑了半条腿，她惊叫一声，低头，对上一双又凌厉又霸气的眼睛。
“喵！”
猫年年抬爪在她腿上一拍，短促地叫了一声。
顾嘉宁莫名听出一股愤怒的意味来……
心里一虚，她忙蹲身，低唤，“年年啊……”
猫年年并不搭理她，闻声没半点反应，还在她试探着伸手想摸过去的时候，一爪子拍在她手背上。
“这猫有脾气呢，”陈阿姨从楼上走下来，温和的说，“可能是乍换了地处，喂啥都不吃，还躲着不让见，先生说你来了就好了，这还真是，这不跟你亲近着呢，先前我走近点都不成，伸爪就挠。”
陈阿姨约莫挺喜欢猫猫狗狗的，说起猫年年来话多了不少，也没那么拘谨了。
顾嘉宁听了忙问，“它挠您了？”
陈阿姨说，“不碍事不碍事，没见血，我看它通人性着，晓得我没恶意。”
顾嘉宁闻言松口气，说，“它挺聪明灵性的，就是……脾气大了点。”说着挺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个……猫粮这有吗？我来得急，忘了买了……”
她一说，陈阿姨才想起来，“有有有！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在这呢！”她说着往客厅里边走去，在窗户边一角跟顾嘉宁招手，“这儿！这呢，猫粮还有猫窝，好像是网上买的，今早上才到。”
顾嘉宁便伸手去抱猫年年，这次猫年年仍是不搭理她，但也没挠她了，她松口气，感觉抱起猫来一个百米冲刺，到了窗边，果然看到一个猫窝——猫窝是个灰色的球形，有四个腿支撑，其中两面各有一条稳定的支架，开口的一面也是个圆形，透过这个圆形的门，能看到里面的软垫，崭新而干净，因在窗边，还晒得暖烘烘。
“好好看的窝啊，”顾嘉宁叹道，“年年啊，你住的比我都好，可知足吧。”
陈阿姨在一边笑了声，低身把猫窝后头的猫碗拿过来递给她。
她忙接过，这碗也是灰色系，比窝的颜色浅了些，陶瓷的，看起来颇有些简洁的质感，她把碗放下，倒了些猫粮进去。
她做这些的时候，猫年年就在边上看着——它也不做反应，只眯着眼，跟个等着被伺候的大爷似的，懒洋洋又自带霸气。
顾嘉宁认命的把碗往这位大爷跟前放下，旁边的陈阿姨有点担心，“它是不是吃不惯这个？我听人说猫也有口味的，先生让我买，我就听人推荐着买的……”
“不是不是，它不怎么挑食，它以前是……”顾嘉宁顿了下，觉得在猫年年本猫面前说它是流浪猫不大好，便斟酌了下，说，“它以前是……散养的。”
“散养？”陈阿姨可能没听说过猫还有散养一说。
顾嘉宁点头嗯了声，说：“所以它可能不习惯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而且挺短时间又换了俩新地方，它指定挺不安的，最好找些……”她说着眼睛一亮，蓦地转头，“阿姨这有火腿肠吗？！”
“火腿肠？”
“对！就是一块钱一根的那种火腿肠，这有吗？”
“我看看啊，我记得有来着……你等等啊，”陈阿姨朝厨房快步去，过了会，拿着两根火腿肠出来，“就剩两根了，你看够吗？不行我现在去买……”
“别别，”顾嘉宁起身迎过，道：“两根就够了，您可不用麻烦再买。”
陈阿姨把火腿肠给她，她便熟练得一咬一撕，低身唤，“年年，年年……看，你最喜欢的火腿！”
猫年年从她咬开火腿肠的时候就眯眯了眼，眼睛盯着她，似乎在辨别什么，在她几次不放弃的示好后，它终于起身，迈起优雅的步子，走过来张口含住，顾嘉宁赶紧松手，便见它叼着火腿肠慢条斯理的走了。
顾嘉宁和陈阿姨俩人，就一路看着它从窗边一路走到楼梯，又一步步往上，最后消失在二楼楼梯拐角处。
顾嘉宁有点担心，“它上去没事吧？不会搞破坏吧？”
陈阿姨说，“没事，上头关着门呢，它一般都趴在走廊。”
顾嘉宁松了口气，就听陈阿姨继续说，“也怪，我也拿火腿喂过它，它就是不吃，还是你有办法啊，这猫，是你养的吧？”
顾嘉宁不好意思的笑笑，嗯了一声。
陈阿姨说，“我就说，先生看着也不像是会养猫的人。”
她只是随口这样说，顾嘉宁却是自己心虚，听着便也虚，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您在这多久啦？”
“有三四年了。”陈阿姨说。
顾嘉宁心里一跳，三四年……
也就是说……
“是……他，蒋川托您在这儿的吗？”
三四年，他们五年前分开的，倘若陈阿姨是被他拜托或者雇来的，那是不是说……
他在那五年间，是……回来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