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有了回应，却也没发微信，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顾嘉宁一个激灵。
她在与人通讯这件事，一向能文字尽量文字，实在不行就语音，不到万不得已，是尽量避免打电话这件事的。
但他显然相反，好几次她的消息发过去，他都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不得不说，直接打电话更有效率，因为来不及那么许多斟酌的时间和酝酿，能最快的给出最真实的反应来。
也正因如此，顾嘉宁才有些紧张。
她捧着手机镇定了会儿才接起来。
“喂。”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的磁哑。
顾嘉宁注意到，他那边并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她呼吸微缓，先说了句废话，问：“你忙完了吗？”
他嗯了一声，“忙完了，刚到家。”
他一说家，顾嘉宁立刻就想起猫年年做的好事来，忙又问，“那年年……年年打翻的东西，你看到了吗？没……摔坏吧？”
这一句问得颇有心虚，但她回想那装了围巾的盒子被她放得与旁边无异，他也不能在那么多盒子里准确的注意到那一个，所以……
应当是……没问题……的吧。
轻咳一声，她补充似的加了句，“我着急捉猫，也没顾上捡起来看，没什么事吧？”
说着，略略紧张。
但他回答得挺快，声音也是自然，他说，“没事。”
她心里微松，“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猫年年也很好。”他接着说了句。
她反应了下才明白，他约莫以为她这通电话是为了试探确认闯了祸的猫年年安全与否？
所以他这是，给她吃个定心丸？
她面上一讪，不可否认，她刚问起这个话题，的确是有一瞬间担心猫年年——倒不是担心他会虐打小动物，就是怕他生气了不肯养它了。
好在，他听着好像没生气。
吸吸鼻子，她找补着，“它就是一个猫过惯了，自由惯了，才被养指定还不适应，就……慢慢就能好了。”顿了下，嘱咐，“你那个门，要不还是锁上吧，别再叫它给你打开了。”
提起那个房间，她心里那只看不见的小爪子又开始挠，但他只嗯了声，似乎并没有与她聊一聊那个房间的意思。
她微顿，这波才忍下，那波又涌来——她是想跟他分享个好消息来着，但这个消息的来龙去脉说起来又有些复杂，且话到这时她也反应过来，一旦把这事跟他说了，难免就会说到她担心的原因，那么，他约莫一定也会想到当年报考的事来……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他说，“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明天？
相亲啊……
脑子里立刻闪出密密麻麻的行程表来，但相亲俩字她是无论如何跟他开不了口的，便只轻咳一声，含含糊糊的说，“还不一定……怎么了？”
“今天出门，碰到老梁了。”
老梁？
她立刻瞪大了眼睛，“咱们班主任老梁？”
他嗯了一声，“今天有事只匆忙打了个招呼，打算明天正式拜访他。”
“那应该啊！”她立刻说，“那会老梁可没少对咱们十五班操心，上回教师节我还想起他来着，可没少让他费心……”
“那就说定了，”他说，“明天上午我过去接你。”
“啊？”
她愣了下，什么就这么说定了？
她好像也没答应啊？
还有来接她什么的……
下意识往门口方向看一眼，她忙拒绝，“别别，不用，不用接！”
“你自己过去？”
她啊了一声，“不是……不是怎么去的事儿……”
“所以，你明天有别的事？”
“对啊，我明天得相……”
话，戛然而止。
她立刻清醒过来，嘴边的话就蓦地咽了回去。
“嗯？”
他的声音传来，尾音微挑，听得她耳朵尖痒痒了下，但理智仍占领高峰，她脑中迅速转动，快速说，“我明天得……得想。”
“想什么？”
“想我明天干嘛啊。”
颇为理直气壮的语气，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也好像是她的风格，他似轻笑了下，说，“我还以为你明天要相亲。”
“啊？！”她立刻被踩了尾巴似的，连声音都拔高了，“谁相亲了？谁要相亲啊！你……你怎么想到那儿去了。”
“嗯，”他语气平静，“既然没事，九点半我过去接你，跟老梁约了十点过。”
她仍想反驳，但这次却说不出理由，总不能说她不想跟他一起去？
且，她也不是因为这个啊，她就是……
就是还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尤其是跟他一起拜访从前的老师，定免不了聊起过去的事，这让她越发有种无措的感觉，仿佛还没来得及理清现在的状况，就立刻要去应对另一种未知莫测的情形，这让她……
无措。
片刻的停顿里，他自然的将这事定下来，直到电话挂断，顾嘉宁都没回过神：她只是想跟他分享一下喜悦的心情，但是喜悦没分享出去，怎么稀里糊涂就定下明天一起去看老梁的事了？
手机响动几次，有微信提示，还有私信点赞通知，她回过神，捏着眉心叹气，只觉自己这一天天的，每次遇上他的事就总是还没开口就先慌，现在落得这样，再反悔多难看啊，只能硬着头皮与他一同去了……
这样想着，她又想到去看老梁怎么都得带点东西，才过中秋，带月饼好像太马后炮了，不如去商场看看……
时间尚且不晚，决定之后她便立刻出门。
给老妈发了条信息说了声，她背上包，出去的时候不由叹口气：今天的相亲被她推掉了还情有可原，明天的……再找个什么借口啊……
老妈今天是没顾得上这事吧，要是明天一并算总账，那她……
去商场的路上她坐车上才开始查看手机消息，消息都是来自那条偷笑的动态的，点赞的挺多，微信上她看到刘大爷评论了一个问号，紧接着橙子也给她评论一个问号，她给刘大爷回复了个“待会详聊”，给橙子就回复了个挺带小墨镜挺得意的表情。
过了会橙子回：大型差别待遇现场！我抗议！接着他还＠了刘大爷。
顾嘉宁这才想起来这俩人也互相加了好友的，咳，这就……尴尬了。
正琢磨着再回复个啥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微信提示音又响起，一条消息发了过来，她点回一看，是杨昊的。
“回家过节了没？”
还附带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顾嘉宁看得一乐，回复，“回了呀，你呢？”
他很快发来，“我也回啦！每逢佳节胖三斤！在家两天就被喂胖了！”
顾嘉宁发了一串“哈哈哈”。
他回，“不行了，待不住了，准备去避避难，你有好去处吗？”
顾嘉宁琢磨了下，这个长假期间，稍微有点景致的地方指定都是人挤人，她一时也想不出来，就发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包。
但杨昊这次却，给她发了个截图，她点开一看，截图上是一个人发的朋友圈，那人备注竟然是……老梁？！
发的内容是：见过去学生如今成材，乃为人师一大幸事啊［微笑］。
然后下头是杨昊的评论：梁老师，很荣幸被您这样说［害羞］
老梁回他：谁说是你了！不过巧了，我还真说的是你们班的。
杨昊问：谁呀？谁比我还成材了？
老梁：蒋川。
截图上，就这些内容。
但只这些，也看得顾嘉宁百感交集，她看着截图，一时间不知道杨昊发给她这个的意思。
但杨昊显然也没打算卖关子，他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我跟老梁聊了会，我说找不着别的事就明天一起去看他，你要去吗？
顾嘉宁看着这条，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倘若她说去，好像是因为他这番话才决定去的，但她其实在这之前就……
犹豫了下，她回：那真太巧了，我本来也是打算明天去看他的。
这次杨昊没有立刻回了，过了一会他的消息才发来，却是：
你跟蒋川约好了一起的？
顾嘉宁没想到他就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
这让她似乎提前感知了那种“无措”，她看着手机，公交车报站，快要行驶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到站了，忙喊了一声，连声说着抱歉下了车。
下了公交就是商场门口了，这是这一片最大的商场，假日人流量格外大，一下车便是声音嘈杂，门口还有做活动的店家，放着喜气的音乐拿着喇叭喊着什么。
她就在一片热闹里，就这么看着手机好一会，这期间手指在屏幕悬了好一会——她其实可以直接说实话的，就说个是，因为本来也是啊，他们的确是……约好的。
而且就在方才，记忆清晰，她也是因此才出门的，半点抵赖不得。
但不知怎的，那个“对啊”，怎么都发布出去，好像这个“约好了”，一旦承认了，就连带承认了别的什么……
比如她一再否认的，时隔五年，她再次与那人……有了牵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