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宁到底没抱到猫年年。
喂猫的时候也的确就是个“喂”,而猫年年估计也有一番猫的尊严,并不主动行那谄媚讨好之事。
顾嘉宁看着它和蒋川之间诡异的气氛,心里有些忧虑:她估计一时半会没能力独自养它,少说猫年年也得在他这儿几个月,这往后可咋办啊……
她的忧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新的忧虑又来了——他晚上的飞机,没几个小时好待了,想到这里她更是失落。
陈阿姨约莫看出了端倪,不知何时寻了借口出了门,而猫年年吃饱喝足就躺着晒太阳,偌大房子,登时只他们两人。
他才接了个电话,简短说了句什么就挂断,此刻正走过来,“好些了吗?”他问。
她下意识坐直了些,忙点头,“好、好多了!”
“晚饭我可能不能陪你吃了,”他捏了下眉心,“那边催得急,改签了机票,可能待会就要走。”
她一怔,点下头,“那……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只剩猫了,”他道,“到时装起就好。”
顾嘉宁点点头,那股失落更重,这会有些庆幸房子里只他们两个了——别扭也好,不自在也罢,在他快要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挺庆幸能与他单独一处的。
“怎、怎么这么急啊,”摸摸脑袋,她眼神微低,没话找话,“假期还这样……”说着抬头问,“这算加班不?”
他点了下头,她又问,“那是加倍工资不?”
他眼里点点笑意,“嗯,加倍。”
她就嘀咕了句什么,他看在眼中,没有告诉她,这些工作本是前几日该解决的,现在已经是他推迟后的结果,不过这些,她不必知道。
嘴角微动,他说,“努力赚钱,算加分项吗?”
“什么?”
他挑了下眉,眸子深邃又带点意味的看着她,没说话。
她反应过来,他是说……表现那茬……
这人……
她不过昨晚上装大尾巴狼说了句看他表现的话,这人今天就拿这茬说她几次了?
真是……
“你不愧是天蝎座……”撇撇嘴,她哼了声。
说起这个……
如今已是十月,他生日快到了啊!
突然想到这个,她一下坐直身子,眼睛直直定在他身上。
他拧了下眉,“怎么?”
“没!”她反射性的,“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想到我工作的事……”见他目光微惑,她说,“就是……我不是要参加个进修吗,那带我的是我们业界一大佬,特别牛,专业素质特别硬,我就……就有点忐忑。”
说着笑了下——其实也不算撒谎,她的确是有点紧张的,一方面是激动,另一方面就是担心,怕自己做不好。
他闻言眼神微动,像是随着她的话在思考,这让她松口气,好歹是掀过了刚才那茬,他生日的事,她过后得好好想想……
正琢磨着,就听他道,“你去Emily那儿的时候,也忐忑?”
她一怔,点头,又摇头,说:“也忐忑,但不一样,那会更多的是怕找不着工作没饭吃,后来就挺佛的,觉得反正能学到东西,就尽力吧,能留下最好,留不下……也不亏。”
他嗯了声,“现在其实也一样。”
“一样……吗?”她琢磨了下,“可那位大佬是……”
“你把他当老梁好了,”他推了下眼镜,伸手倒水,说:“再牛气的大佬,你跟他也是学东西的,且,Emily既然让你去,你以为那边没看过你的作品?你什么水平大佬有数,放平心态就是。”
顾嘉宁却是没想到这一点,登时一愣,“他看过我的?”
“不然呢?”他将水杯递给她,动作自然,口中说着,“这样的大佬要带人,流程一般是Emily这边选人,把资料递过去,人家筛一遍,打回来之后你们工作室再从合格的人里头挑,不然你觉得Emily送个保安过去人家也收?”
她一怔,下意识摇头,顿了下又说,“你干嘛说人保安,我们保安大哥特别负责……”
这么嘟囔着,她其实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告诉她,人家算是肯定了她的能力的,所以至少,至少不用像她之前担忧的那样被看不上了……
松口气,她抱着杯子开始喝水。
见她开始贫了,他也便知道这人是恢复过来了,当即嘴角微勾了下,倒也没说什么。
放下这茬,顾嘉宁又记起他要走的事儿来,看了下时间,便说要不他再吃点东西,那到飞机上可以直接睡一会,就不用在飞机上吃东西了。
他没有拒绝,只是也没有出去的打算,顾嘉宁又看看时间,再出去回来约莫是有些耽误时间的,便试探问,“要不,我给你做点?”
他面上看不出表情,“不然呢?你要叫陈婶回来吗?”
她一顿,“那还是我干吧……让陈阿姨休息休息……”
她自己出的主意,哪好意思指使旁人嘛……
便去厨房看了下,东西挺全,菜也很多,她就边看边喊,“你想吃什么?”
“你上次做的那个吧,”他声音有些近,她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就回想着,“上次?我上次做的……疙瘩汤?”
他嗯了声,就站在那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顾嘉宁边准备边回头,见他还在那里,便觉浑身有些别扭,好像本来挺容易的事也不那么顺畅起来,她回头,暗示,“一会有油烟。”
“嗯,我吃完洗澡。”
“……”
谁问你洗不洗澡啦!
你走开不就好了啊!
心中叫嚣,对着他她却还是没底气,暗示无用,只得明说,“你这么看着我,我别扭……”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他语气闲闲,慢条斯理,顾嘉宁合理怀疑这人是因着她相亲的事,故意报复她。
略略一顿,她哼了声,回身,强迫自己忽略他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好容易做好了准备工作,只剩下锅,她回头,就对上他的眼,到嘴边的话就一顿,“你……你这么看着,是不是怕我投毒啊?”
“是啊,毕竟搅了你姻缘,我这人惜命。”他自然接道。
果然!
果然就是因为相亲那茬!
她憋了憋,自知理亏,倒也说不出别的,只希望这碗疙瘩汤做出龙肝凤胆的味儿来,好叫这位大爷吃她的嘴短!
哼哧哼哧一顿忙活,终于做好,他过来端走,顾嘉宁跟他后头到餐桌。
他坐下,还未拿起筷子,就听到咔擦一声,转头,她正举着手机,见他看过,忙立刻放下手机,“疙瘩汤,我拍疙瘩汤呢!”
他看了她一会,倒是没拆穿她。
她借故去洗手,躲到洗手间看了下照片,照片上,一碗热气腾腾疙瘩汤,似乎在他眼镜上氤氲了一层薄薄雾气,让他的面容也有些模糊起来,也让他原本冷情和不近人情的气质,变得有了那么些烟火气。
她将照片存好,做贼似的又回去。
索性,他好像并没有发觉。
一碗饭吃完,他的手机又响起,他看了下腕表,抬眼看着她,“我该走了。”
他们这个小城是没有机场的,他要坐飞机走,只能先去邻市,再从邻市机场坐飞机,这么一来而去,又是要三个小时,是以他的确到走的时间了。
她早就知道了,但还是心里头咯噔一下,心绪一下就跟方才不同了起来,过了会,她才嗯了一声,说,“好,那你……你路上小心。”
“嗯。”
猫年年已经被她装好了,本想留着它的,但她坐火车回去,带着它更不方便,只得让他带走。
将猫包提过来,他接过,顾嘉宁看着他,他其实没有多少行李,只一个公文包,外加一个猫包,衣服是到这了新买的吗?
还真是讲究……
心底腹诽一句,但仍无法轻松,无论是他送她离开,还是她送他离开,都总是轻易触碰起她的记忆,让她想到读书的时候他们每一次短暂见面之后的分离……
时隔多年,那股怅然、失落、不舍和些微的委屈,仍是蓦地席卷而来。
他微低了头,看着她。
房子里,片刻的安静,只有猫年年偶尔一声叫。
“顾嘉宁,”低低的,他的声音传来,在她上方,离她很近,她似乎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微微的震,他说,“我要走了。”
她一抿唇,鼻子酸了下,明知道这根本不是以前了,他们这分开也很快会见到,但她还是没忍住。
“罢了……”
他轻轻叹口气,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
“我要走了都不知道给我一个离别的拥抱吗?”
“怎么还是……这么笨呢……”
顾嘉宁僵了身子,只觉他说话时微震的胸膛就离她那样近,他另只手里提着猫包,揽着她的这只手拿了个公文袋,但揽着她的力道却是微紧的,她由他这样抱着,身子从僵硬到有些恍惚,只听他道,“……记得了吗?”
“什、什么?”
“我说,”他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一点点戏谑,又好似是蛊惑,他说,“下次见到我,记得要给我一个重逢的拥抱。”
她怔怔然。
他却说完便松了手。
镜片下的眸子牢牢锁了她片刻,而后什么都没有说,提着猫年年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