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狡黠一笑,“谢谢我,果然我川哥就是靠谱……”
说着蓦地打住。
“我……咳,我不是那个意思哈……”
“你川哥……什么?”顾嘉宁反应过来,瞪眼,“是他教你算计我?”
“不是不是!”橙子瞬间得意不起来了,立刻露出原形,道:“川哥没这么教我,就是……我不是找他求助呢嘛,然后他就指点我……说我找错了人,他跟晏清小姐只是同学,然后我顺着一想,同学不成,那找她朋友啊,她朋友……就是你啊!”
说着说着理直气壮起来,末了说,“我刚那意思,就是多亏川哥拒绝我,没跟我支招,没旁的意思,嘉宁你要坚定的相信,在我和你之间,川哥绝对义无反顾选择你的!他绝对重色轻友没商量!”
顾嘉宁:“……”
橙子你莫不是川哥黑粉?
不过这一打岔,顾嘉宁暂且忘记了橙子套她话的事。
橙子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继续道,“嘉宁嘉宁,我不问你原因了,你跟我说说晏清小姐的喜好好不好?”
“晏清的喜好?”
“是啊,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兴趣啊,对什么有雷点啊,你跟我说说呗?”他神情有些可怜,又带点恳切,“我就是想对她好点,就算她要拒绝我,那现在也没拒绝呢不是?总不能现在就判我死刑啊,嘉宁你跟我说说吧,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放心,我也不会供出你。”
顾嘉宁心道,就算不供出来,刘大爷那般聪明的人,用膝盖也能想出来是谁说的……
但抬眼,橙子眼神恳切紧张,却又带着坚定,她不知怎的,就想起曾经的自己来……
曾经,她追着那人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眼神……
橙子比她勇敢,他也更聪明,莫名的,她心底隐约生出一个念头:也或许,橙子真的能清除他和晏清之间的阻碍呢?
许是这样的念头迷惑了她,鬼使神差的她就点了下头。
橙子眼睛一下亮起来,声音拔高,“你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
顾嘉宁回过神,反悔已经晚了,且她自己也还存着那么点侥幸,便挑拣着说了些刘大爷的喜好,譬如她饮食喜清淡,不喜重油重辣,爱净,对自己要求颇高,将工作看得重,爱看老电影,最讨厌没有担当的人等等……
橙子将这些一一记下,不只是心里记,他还一条一条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
一顿饭吃完,橙子记下满满两页还犹自不满足,问顾嘉宁,“还有呢还有呢?”
“没了!”顾嘉宁怒,“我再说就要被刘大爷打死了!”
“放心了,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你少来!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小模样,我估计她要打我,你就是递棍子的那个!”
橙子摸摸脑袋露出个不大好意思的笑。
顾嘉宁斩钉截铁,“就到这打住了,打死我也不说了。”
橙子从善如流赶紧点头,约莫自己良心上过不去,心底一个计较,犹豫了下,“嘉宁,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有个事,要不我跟你说了吧,就当回报。”
“什么事?”顾嘉宁伸手拿了杯子,服务员已经将桌子清理一遍,现下上来两杯清茶,此刻她说完便喝了一口。
橙子面色显然有些犹豫,似还在斟酌怎么样说起,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顾嘉宁不禁好奇,“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呀,要真不好说就先别说了要不?”
橙子摇了下头,抬头,下定决心似的,“是关于,川哥的事。”
蒋川?
顾嘉宁微怔,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了。
她可以忍住好奇不问橙子其他的事,但唯独关于那人……
“确切的说,是以前的一些事。”橙子看着她,声音有些缓慢,好像怕措辞稍有差错便会被她误会什么似的,他说,“不知道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川哥,是在国外认识的,我俩一个学校,他算我学长。”
顾嘉宁过了片刻,她轻轻点了下头,她不禁握紧了些手中的杯子,又许是橙子的神色变化了,她不觉有些紧张……
他,过去的事?
五年前的过去是她清楚的,但过去的五年,他对她来说却是一片空白。
再次相遇,她几乎让自己刻意忽略那五年的过去,尤其近来,在她再次对他……忍不住心悸的时候,但也是这种时候,那空白的五年,像一把无形而钝的刀子,在她每每冲动的时候便将她割伤,让她想忘也无法忘……
而今,橙子却主动提及。
她不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只觉喉咙干哑涩然。
橙子笑了下,“在国外嘛,遇着个中国人就都是老乡,我们也有华人社团,私下也有圈子,川哥他,是我们那群人里挺出名的一个,原因有俩吧,一个是他课业出色,每次拿奖学金的肯定有他,第二个就是他性格,那时候大家年轻嘛,出去的人里不少二代,各种会玩,但他既不是二代团里的,也不是非二代那伙的,反正挺特立独行的。”
橙子这样说着,约莫是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来,神情不觉放松下来,最后一句还说得颇是调侃,他说,“我和川哥认识的时候,还是我路见不平见义勇为来着。”
说着看向顾嘉宁,期待她能对他的英勇事迹好奇,但她目光微微发怔,分明在听着,却又没什么真实感一般。
“嘉宁?”他不禁喊了她一声。
她眼神微动,缓慢应了一声,“你……你继续说。”
橙子点头,“那群二代商量着整整他,说他故作清高什么的,反正就是喝大了闲得难受,我正好听着,额,你别误会,我虽然混在其中,但我不抽烟不喝酒也没纹身,反正就是有时候一起瞎玩,那我一听这事可不地道,人家就是清高也没怎么着我们啊,不过他们没听我的。”
他说着摸了下鼻子,“所以我决定去提醒当事人,叫他自己注点意,不过……我好像是去晚了……”
“他……受伤了?”顾嘉宁几乎立刻问,手指收紧,声音微颤。
橙子一顿,摆手,“没,没,他没受伤,受伤的是别人!不对,别人也不算受伤,反正是被他反杀了就是。你别担心,他可没吃亏……”
最后一句他说得小声。
顾嘉宁在听到他没受伤时心底蓦地一松,神色再次恢复没什么真实感的模样。
橙子说,“那次算是我跟他第一次交道吧,可能是我给他留下的印象挺好,后面又发生了些事,我们慢慢就熟起来了,哦还有寇臣,我们仨,关系就好起来了,就是那之后……”
他停顿了下,面上轻松的神色敛了些,说,“就是那之后,我发现川哥他,有几处怪异。”
“怪异?”顾嘉宁心中一跳,喃喃重复。
“嗯,”橙子点头,“他有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日子,比平常更沉默,还会去喝酒,我和寇臣一起陪他,他也不会说为什么,只是喝酒——平常他是不喝的,实在有些场合需要,他也会喝,但他那人你知道,特别能克制,绝对不会过量,但每年就有那么几天,他甚至会……喝到醉。”
顾嘉宁神色怔忪。
“他喝醉了倒是不会耍酒疯,就是……就是看着有些眼神发散,不知道想到什么事,寇臣说他那神情,挺让人心疼的……”
约莫是觉得寇臣一个大男人对另一个大男人说出这样的话不大“直”,橙子轻咳了一声才继续道,“而且他喝醉了也不睡,就是发呆,有时候也会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当然那时候我也不敢去偷看他写了什么,直到有一次……”
顾嘉宁呼吸几乎停滞,直觉里,橙子方才说的,全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做铺垫,而她,脑中有些乱,却又好似是空白的。
橙子说,“那年我跟家里置气,过年也没回来,就在那边——也是仗着不光我一个,反正川哥一直在,我就没见他回国过,过年嘛,中国人在哪都得过一过的,我就拉他一块,他倒是也没拒绝,我俩一起吃了顿饺子,还看了春晚转播,当然没少了喝酒,然后他就……喝醉了。”
“我还以为他是过年高兴,但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书房灯亮着,我过去一看,他趴在桌上睡着了,就趴在一个本上,手边还有笔,我就看到,上面……”他微顿,看向顾嘉宁,“上面写了你的名字。”
“顾嘉宁,”他说,“挺大个本上,就写了三个字,下笔很有力,我因为也喝大了,又加上我一扶他他就醒了,当时吓得没敢再看,后来认识了你,听着你名字,才想起这茬,不过那晚上,我记得他问了我一句话。”
顾嘉宁嘴唇微动,想问他是什么话,但她张张嘴,却发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橙子没有卖关子,他说,“川哥他问我,‘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话落,桌上片刻的安静。
他们坐在半开放式的卡座,四周隐有声音,大人笑谈声,小孩哭闹声,服务员客气的声音,酒醉的客人不耐的声音,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钻入顾嘉宁的耳朵,她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耳中了。
只有橙子的话,断断续续,低低缓缓,却又那么真切,真切得像一把尖利的小刀子,一字一句的刻进她的每一寸神经里……
橙子微垂了眸子,“那时候我看着他,他眼角特别红,我觉得他可能要流出泪来,但又觉得是我喝大了产生了错觉,怎么可能呢?他可是蒋川啊,流泪这的事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但我的眼睛还是告诉他,他就是……像要流泪……”
“于是我约莫知道,他心底大抵有一个人,是他这个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外表下头,还保存了温暖的地方,那个温暖,可能就是他的软肋,他平日再怎样克制隐忍,也总有那么几天,控制不住的时候……”
“我想,他一定是痛苦极了的,否则,他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有那种时候,所以,在想起你就是顾嘉宁的时候,我其实特别庆幸,真的,川哥又找到你了,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