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件东西。”他说着,抬起手来,将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递给她。
她一怔,“这是……”
“出差的时候在店里看到,顺手买了。”他将盒子往她的方向递了递,意味不言而喻。
顾嘉宁还怔怔想着“顺手买了”是个多么任性的买法,见他这个动作,没有多想,便抬手拿过。
盒子离了他的手,他便落下了手。
半空里,只顾嘉宁拿着那盒子,反应过来后,跟被烫到了似的,“我我我……我没……”
想要啊……
“打开看看。”他却眯了下眼,直接说。
那模样却是不由反驳的——这会的他倒是露出从前的模样来。
而顾嘉宁,在他面前怂了那么多年,时隔五年也仍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他一流露出这种气场来,她便怂哒哒的……听他的话了。
盒子被他拿着好像没有多大,但她拿在手里,却发现是她半个手掌大小,强忍心虚,她将盒子盖掀开……
盒子里,是一条金镶玛瑙珠的手链。
金并不是粗晃晃的金,恰到好处的微细,既好看又不会有暴发户的气质,而那镶在其中的几颗红玛瑙,更是点睛之笔,合在一起分外得好看,她看到的第一眼,心里便小小惊呼一声。
“试试,”他说着伸手,将盒子从她手中拿过,将那手链拿出,目光微垂,“手。”
她怔怔的,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抬着的那只手被一只手握了下,他带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离得他更近了些,便将那条手链圈在她手腕,给她……戴了上。
她已经傻了。
反应过来手链已经在戴上,还未开口,便听他说,“还可以。”
还……可以?
她下意识顺着低头看去……
她这人皮相上要说唯一的优点,大抵就是皮肤白了,这会金色的链子红色的珠子,卡在手腕凸起的骨节那处,看着……还真……挺好看的。
这样一打岔,她就失去了拒绝的最好时机——因为他已自顾往前走去,她一顿,忙追上去,一边去解链子,一边说,“等下,我不能要,这个……”
“不喜欢?”
石径小路,树影摇动,影子自他侧着的面上晃过,让他的神情半隐在阴影中,她一时不知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嘴巴的话不觉就顿了顿,“也……不是,这个……很好看。”
“喜欢就戴着,”他抬手,将眼镜推了下,“东西送你了,处置权在你,你要丢掉或者转送我没意见,但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这话让顾嘉宁一下就想起不久前在老家,他处置那两个礼盒的时候……
简直跟现在一模一样的逻辑。
她不禁瞪大了眼,憋了好几憋没说出话来——丢掉或者送人?
可能?
看他这个架势,她敢转送别人?
还有丢掉,别说这玩意好看,就是不好看她也不舍得啊!
半晌,好容易憋出一句,“那还是……还是先这么着吧……”手腕落下,她另只手在手链上摸了摸,轻咳一声,说他,“还有你,别动不动丢掉丢掉的,不说浪不浪费,就是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这样说着,她心里其实还是……有点高兴的……
被人送礼嘛,不高兴才怪,虽然这人送礼物的方式怪怪的,但她那个下意识因为“这玩意看着挺贵”而拒绝之后,剩下的就是高兴了,连带着他不那么高明的不允许她不接受的态度,也不算什么了。
她手指又摸了下手链,在其中一颗玛瑙珠上停留着摩挲了会,“那……谢谢你啊,改天我要看着什么适合你的了,我也顺手买了送你。”
她暗自想着,他的生日反正快到了,本来打算只给他一个“惊喜”来的,现在看来,要不给他个双重惊喜?
想到自己打算在他生日做的事,她瞬间便接受了收他的礼物这件事,虽然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但很快就名正言顺了嘛,反正她……都想好了……
理顺了这个,她就镇定许多,并且还因为心里的打算而隐秘的脸热心跳起来,她摸摸手链,又抬手摸了下鼻子。
两人走过石径路拐角,就到小公园,小公园被三面茂盛的树围绕,是一个有些私密的布局,人多还不觉得,但这会只有隐隐一点男女私语声,且还是在隐秘的角落,路灯照着的亮出并不见人影,就显得这处……无端暧昧起来。
“今天工作怎样?”
他们自然的走上公园外围的路,步子缓缓,散步一般,他这样问。
“还好,”她想了想,又加了句,“感觉已经上手了,我这几天做的,很少被打回来要求返工了,就是要分出心力做周老师那边的课题。”
“压力大吗?”
“有点吧,”她说,“不过跟以前不能比,我以前那工作压力是一方面,最主要是心累啊,现在这个状态我还挺享受的,感觉特别充实,也特别有干劲。”
“嗯,”他微侧头,“那就好。”
顾嘉宁也嗯了一声。
然后是片刻的沉默。
她有种奇异的微妙感,就是……这种跟他一起散步,一起闲聊似的,是她以前想过挺多次,但始终没能实现的……
才认识他的时候,他们头上都顶着高考这个迫在眉睫的任务,再说她虽然学习上不上不下吧,觉悟还是有的——暗里再怎么追着他是一回事,但有些事还是不能捅破的。
当然,那时候最主要的原因怕是,她也不敢捅破——不说破大家还是好同桌,说破了……怕是同学都没得做了。
所以以请他帮忙补课之名,与他同桌了三年,回忆起来都带着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影子,哪有这样惬意的时候……
后来读了大学,好容易借着酒劲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好容易跟他算是名正言顺的关系了,但没想到异了地……
一月两次见面,每次一天半,而他总是特别忙,不是在实验室机房就是有他们专业课老师额外布置的任务,以至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剩下的那半时间,她攒了一肚子的话跟他说,往往话还没说多少,分开的时候就又到了。
现在想来,这种挺平常的事,他们之间反而是少之又少的。
心绪微动,她不由向他看去一眼。
“那,你呢?”她问,声音有些轻,“你明天还接着休班吗?”
“看情况。”他说。
“这个咋看情况?”
“就看,我明天需不需要做早餐。”他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说。
她反应了一会,才隐约明白过来——早上她问他为什么调休的时候,他将理由归结在需要给她做早餐上了……
那么现在的意思是……
她瞪大了眼,这、这人……
这人说得是她想得那个意思?
是吗?
是的话,他怎么变化这样多!
从前她去他学校看他,他总是给她安排好了住处,将她送到酒店房间门口,便无论她软磨硬泡让他再跟她待一会说会话,无论她怎么发誓她绝对不对他越线,这人都是冷硬着心肠,绝对不会多待一会的……
现在怎么,这样的话都说得这么顺口了?
难道真是因为年纪长了,阅历足了,就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了?
还是说……
摇摇头,她将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压下去,轻咳一声,“那看来……你还是得上班了。”
他嘴角微动,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表情似笑非笑的,直到看得她招架不住,率先移开了目光,他才嗯了一声,语气挺淡的说,“那就把假往后攒吧,总有需要的时候。”
顾嘉宁很想问上一句,他所说的需要,是需要休息还是需要……做早餐……
莫名的,有种被他调戏了的感觉。
但她没来得及继续想,因为……
他们走过小公园大半圈,走到某一处的时候,自小公园深处的小树林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顾嘉宁先时没反应过来,顿了步子,警醒得疑惑,“什么声音?”
奇奇怪怪的,嗯嗯哦哦的,这是……
随着一声语调微扬的吟喃,她脑中极快闪过什么,一个带色的念头冒出,接着就是一片不可描述自带马赛克的场景……
“我……”
激动之下差点说了句粗话,她脸色腾地热起,根本不敢看旁边人是个怎样的神情,只一把抓了他的胳膊,拉着他步子极快,逃也似的快步离了这一片……
一口气把他拉到出了小公园才停下。
气喘吁吁,她一脸后怕,还伸着头往小公园的方向看——好像人家能追着她来表演点什么似的。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她手撑着腿,喘着说,“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散步了啊,这大晚上的。”
“大晚上出来的,有几个为了散步?”他接口。
他语气挺平静的,跟她喘成狗的模样成鲜明对比,她微顿,“你不觉得……你这话怪怪的?”
伸手指了下自己,“我们啊,我们不就是为了散步的。”
“你是,”他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觉得我叫你下来是为了散个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