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出门时果然就看到他在门外。
“早、早啊。”
“早。”他说着，自然伸过手，牵了她的手，这才往电梯走去。
好在，昨晚她突袭亲了他一口的事他没提，她便松口气，到车上时，与他说，“我今天怕是不能跟你一块吃饭啦。”
“怎么？”他侧头看她一眼。
她眼神微动，“就是工作的事，下午跟同事出外景，晚上跟她一起吃。”略一顿，又说，“她也住海淀，我俩一起回来，你也……不用接我。”
说到后面这句，略有些自作多情之嫌，便轻咳一声，掩了掩情绪。
他目光在她身上略一停留，过了会，才嗯了那么一声。
顾嘉宁心中再次松口气，松到一半又忍不住去看他，见他侧脸英挺依旧，好像看不大出情绪来，但约莫是她自己心虚，总觉得他有点不高兴了似的，便伸了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抓了下，“哎，这个周末，你有安排不？”
他微一侧头，不说话，只看她。
她便不大自在的摸了下鼻子，“就……你要没事的话，我过去找你啊，有个东西想给你。”
“东西？”
“嗯，就是……你生日那天想给你的，后来一打岔就没顾上，反正，你那天有空我就拿给你。”
“嗯，”他点了下头，目光直视前方，好像不在意似的，但开出一段距离后，他忽而道，“我周五晚上有空。”
“啊，”她转过头，却发现他也没看她，好像那一句是个随口的话似的，她就哦了一声，转回头，却是忍不住暗笑：想早点拿到礼物就直说嘛，这闷骚的，啧。
一路到了工作室楼下，她跟他辞别，看他车子离开后，面上的轻松笑意却又落了落——她，撒谎了。
下午的确是要出外景，这也是她首次跟着前辈去拍摄，她的确很是重视，但除此之外……
她又拿出手机，看向手机里那条信息……
信息，是张秋时发来的，简单的，约她见面的信息，时间地点清晰，仿佛笃定了她一定会赴约。
她也……的确会去。
只是……
眼神微动，她眸中渐渐出现一股坚定——张秋时在打什么主意她清楚，只是，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下午出外景的地方在北二环一条老胡同，顾嘉宁和前辈连同一位充作助理的同事一起，因着是第一次参与拍摄，她原以为她的片子不会被采用，但没想到前辈却直接让她负责了一部分，见她略有惊讶的模样，说：“你知道练字吧？毛笔字，用十张旧报纸，和一张新宣纸，练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拍照也是一样的理儿，所以，希望你的片子不要让我失望——毕竟，我们是一体的，倘若你拍毁了，我们这次也就相当于白做了。”
闻此言，顾嘉宁紧张之余，更生起一股沉重的责任感来，正了面色应声，便一心扑倒工作，再不敢分心。
一下午，紧张忙碌自是不提。
拍摄完成的时候，她当场把自己拍的发给前辈——这是前辈要求的，毕竟一个系列的组图，后期也是要统一风格，而后面是由前辈经手做，所以要她一同发了过去。
她屏着紧张，却见前辈不说好也不说坏，只跟她略打了个招呼便先行下班离开，顾嘉宁和小助理两个对视一眼。
“别担心，”小助理安慰她，“我瞧着她应该是满意你的。”
顾嘉宁冲她笑笑，便低头去看时间——跟张秋时约的六点半，这会已经五点半。
“嘉宁，你还回公司吗？回的话我们一起呀。”小助理做着收尾工作，问她。
她摇摇头，“不了，我……也还有点事。”她面带歉意，“抱歉啊，不能跟你一起收拾，我约了人……”
“哎呀没事没事，”小助理爽朗道，“那你赶紧忙你的去，我这也快弄完了，咱们明天见呀！”
“明天见。”
跟同事告了别，她边往地铁口走边搜索路线，倒也算巧，张秋时约她的那地儿离这倒不算远，都在二环内，过去地铁两个站就到。
张秋时约见的地方，是在……一间咖啡馆。
咖啡馆应是开了有些年头，临近某国大使馆，据说以口味纯正颇有名气，顾嘉宁一眼看去，进出往来的，都是高鼻深目的外国友人，她走进去，侍应生亲切友好的询问，她低声报了桌号，侍应生微笑，示意她往里走。
这家咖啡馆环境清幽，布置颇有异国强调，入耳少有国语，大都是讲的英文，她只偶尔听懂几句，这样的环境，无处不在的陌生感，这让她不禁想起五年前……
同样是在咖啡馆，同样的陌生和……紧张。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轻轻吸了口气，让那点紧张散去，重新换上浅浅笑的表情——五年过去，张秋时故技依旧，是认定她还如五年前一般没出息吗？
心内轻啧一声，她道，这是被明显的小瞧了吧……
不及多想，她已经看到……坐在那里的张秋时。
一身套装，妆容细致，通身的优雅和高级感。
她嘴角弧度不变，走过去，侍应生低声说了句什么，张秋时笑着应了句，继而眸子转向顾嘉宁，二人，一坐，一立，目光短暂交锋，而后张秋时笑意扩大，略抬手，“顾小姐，请坐。”
顾嘉宁略一点头，算作招呼，在她对面坐下。
张秋时嘴角含笑，打量着她，“许久不见，顾小姐倒是比先前，变化了些。”
顾嘉宁轻笑，“张小姐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这个一样，是她的心思，也是处境。
张秋时眯了下眼，笑意微淡。
顾嘉宁在她开口之前先道，“寒暄的话到此为止，我想我们之间，也没那么多叙旧可聊，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说着抬眸，目光静静的看着张秋时，“张小姐先约的我，那么，我猜这次约我的目的，与五年前没什么不同，但，这次恐怕不能让张小姐如愿。”
顿了下，她微微勾了下唇，有些缓，却也清晰的说，“蒋川是我的男朋友，张小姐要动心思，我也定是不会让的。”
许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张秋时眉心微动，到底习惯内敛心思的人，她不动声色笑笑，“哦？就这般笃定？如果我没记错，顾小姐说的五年前那次，一开始你也是这般态度，最后却还不是……”
“年少无知，”顾小姐也笑，“不过，我倒是佩服张小姐的，五年过去，还是在这跟我昨日重现似的。”
话里意思，显然说她五年里一点长进没有。
张秋时笑意微浅，“彼此，彼此。”
“不，”顾嘉宁盯着她，“我跟你，不一样。”
话落，桌上片刻安静，两人对视着，互不相让，张秋时眸色威压愈重，但让她略略惊讶的，顾嘉宁竟也半分不肯退让——分明五年前，她在她这样的眼神下，是有狼狈之态的……
“果然，是有备而来吗，”张秋时垂了下眸子，保养精致的手，轻轻拿起咖啡杯，她喝一口咖啡，才淡淡的说，“听闻这五年顾小姐从事银行金融，都说每日重复同一件事，会让人产生时间过得快，却又回想不起做了什么的错觉。”
顾嘉宁静静的，等着她继续。
果然，她话里重点在后面一句，“这五年，对顾小姐来说想必过得快，但我却不同，每日皆是崭新记忆，只希望细细品每一分时间——想来，蒋川他也是。”
从她口中听到蒋川的名字，让顾嘉宁笑意微淡，有些，不爽。
张秋时却笑，“你难道不好奇，我们的五年，都经历了什么吗？”
顾嘉宁眸子微动，“说实话，挺好奇的。”眼见张秋时笑意加深，她却又道，“不过，我好奇的，自然会去问我男朋友，就不劳烦你跟我说什么了——毕竟，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这五年怎么过的。”
她想知道的，唯有……那人的。
而那人的记忆，又怎会与她的重合。
张秋时无非是想暗示她，过去五年他们有些什么，以此让她嫉妒，让她不平衡，甚至是给她心里留下一根刺吗？
她偏不。
“刚刚说了，你有话直说就好，”眼睛微眯，她似笑非笑，“老实说，你这套真的过时了，你要搁我们国产宫斗剧里，保准活不过三集。”
身子微仰，她往椅背靠了靠，姿态放松而胜券在握，这般模样让张秋时觉得刺眼而隐怒——这个女人，如今竟真的是不一样了！
可……
“你好像，很笃定能跟他在一起，”缓缓的，她露出一点点笑来，盯着顾嘉宁的眸子，有股恶意的畅快感，这股眼神让顾嘉宁略略不安，但很快，她就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张秋时的另一个手段，但很快，她就听到张秋时说：
“就是不知道，顾小姐家里，是不是也这样笃定呢？”
她……家里……
蓦地，她眉心拧起，“你对我家做了什么！”
“别，别这样看我啊，”张秋时笑得得意微露，“我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听闻顾小姐极孝顺，当年报考不惜跟蒋川闹得那么僵也要乖乖听妈妈的话，想来顾小姐找到男朋友这样大的事，也该让你妈妈尽快知道嘛，毕竟，她还在为你终身大事忧心，不是吗？”
缓缓的，她笑意微扩，“举手之劳，顾小姐，不必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