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宁近来上课，一般分为两段，先是周老给他们远程上课，然后大家休息或者自由就方才周老提出的问题请教询问郑师兄，这段时间约莫有二十分钟，之后才是郑师兄给大家讲课。
顾嘉宁这两次的课题做得进步颇大，因此虽然周老一惯的说话不怎样中听，但到她这里，倒算是挨训最少的了，是以中间休息时间，刘晏清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就接了——她只一个问题想问郑师兄，留到最后问也耽误不了。
电话接通，刘晏清上来就跟她说要回老家一趟，可能还得再晚两天回来，顺便问她有什么捎带的么。
顾嘉宁一听就有些惊讶，刘晏清每年只有给她养父母扫墓的时候定时回去，其他时间就算是过年，也只偶尔在她家一起过，大多时间都对老家挺排斥的，这次不年不节的突然要回去？
“出什么事了？”她不由急道，“是不是他们家又折腾事了？”
“这次不是，”刘晏清顿了那么下，“暂时也跟你说不清，我也去了才知道具体的，总之没什么大事，有我也应付得来，你甭操心，我提前跟你说一声，顺便提醒你，趁我不在家可劲跟你那猫造啊，但我回来之前你可清理好战场，不然，哼哼……”
顾嘉宁还是不大放心，但听她语气无恙，还有威胁她的心思，也知她自己不愿意说的话再问也没用，便只暂时压下心思，配合得打了个保证。
刘大爷这才满意了，又问了句她跟蒋川进展怎么样，顾嘉宁说了句挺好的，刘大爷冷嗤，“这声音，我隔着电话都看到你一脸春意的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好姐妹呢，”顾嘉宁握着手机，一本正经，“要不是没法反驳，我指定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刘晏清听得一乐，对着手机笑了好一会。
顾嘉宁也跟着乐，乐着乐着就想起今早上的事来，没忍住跟刘晏清说了，末了说，“我咋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呢？要说是为了给我面子吧，之前他也见过我们工作室同事，还有我们聚餐那回他去接我，那范儿，啧，特别高冷，哪有这回看着这么……嗯，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谁？你家蒋学霸？”隔着电话，顾嘉宁也能看到她说这话时的白眼，只听她说道：“我的包子啊，我拜托你用膝盖想一想好伐，你的那什么小胡还是小狐狸的同行，十有八九是瞧上你家蒋学霸了……”
顾嘉宁立刻啊了一声，下意识往四周一看，其余几人正跟郑师兄说话，她心虚似的低了低声音，“不至于吧，就那么一眼。”
刘晏清冷笑，“那么请问你当年是看了人几眼就坠入爱河的？”
顾嘉宁一噎，说不出话了……
刘晏清说，“就算不是看上，也约莫是有好感没跑了，我分析你家蒋学霸那反应啊，明显是先下手为强，把那位小狐狸心怀不轨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你不信等着看，看看她是不是还得试探你一次，你就跟她秀个恩爱，看她表情反应。”
顾嘉宁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边的刘晏清叹口气，“真的，我本来说这次回来叫蒋川请客的，现在看，我得请他才是——真难为蒋学霸了，这费心的，到头来你还半点不明白。”
直到这通电话挂断，顾嘉宁还琢磨着刘晏清这番话——
小胡对蒋川感兴趣或是怎样，似乎不难理解，只是……
她竟一点没想到？
不由就想到过去，那时别说是如今这般反应迟钝，单单是早上感觉反常时，她就能瞬间联想到许多……
如今，是她迟钝了吗？
或许也不尽然——就算现在，被刘晏清解释之后，她也只觉得有些惊讶和感慨，却并未有从前那般随时神经纤细敏感得草木皆兵惶惶不安，这大概就是……
安全感？
方思及此，便感觉有人拍了她一下。
“嘉宁！”
她回头，就看到是小胡过来了……她手上拿着笔记本，朝她扬了扬，“刚问完郑师兄问题，你怎么不去问？”不待她回答，便自顾接着说道，“好厉害，你是都懂了吧？唉，我什么时候跟你一样厉害呐，你都不知道，这几次课，大家都看出来了，周老和郑师兄都特待见你！”
“有吗？”顾嘉宁笑笑，随口接了句。
小胡点头，“有啊有啊！别说你没感觉啊，多明显的，你看今天周老基本都没说你什么，把那几个骂得……啧，反正我就觉得你运气特好，找的男朋友也是……”
顾嘉宁眼神微动，看向她。
小胡好像是没察觉，只说，“你们在北京认识的吗？我看他车牌是北京号，口音倒不是北京人，是在北京好久了吗？”
顾嘉宁一顿，避重就轻，说，“是啊，打算结婚了。”
小胡一下睁大了眼，挺不可思议的，“结婚？你……你们？”
“嗯，”顾嘉宁笑笑，“有这么惊讶吗？”
“不，不是……就是……就是看你跟我一般大，没想到就要结婚了。”这样说着，她语气却多少有些勉强，脸上的笑也干巴巴的。
顾嘉宁心中微叹，刘晏清的话还在耳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印证了。
小胡低头摆弄着手机，“啊，时间快到了……我们回去吧，别让师兄久等了……”
她不再多提，顾嘉宁自也不提，只是……
“小胡。”
到底是没忍住，叫住了她。
小胡回头，“啊？”
“我这个人，其实运气一向不怎么好，”顾嘉宁朝她笑笑，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攒了好几年的勇气才进了这行，刚来北京就被骗光了钱……我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天资也一般，文凭不如你，你所说的我厉害啊什么的更不存在——最近的课题，我每晚上回去看书查资料，我自己感觉，我这个‘厉害’是假厉害，全是这么着堆起来的，所以，你夸我厉害，我挺高兴，但是也挺虚的。”
她说这些时，心平气和的，但温和的语气里又有些认真，待她说完，小胡过了一会才点了下头，看着有些若有所思。
郑师兄的课要开始了，顾嘉宁收起心思，不再多想——刚才那番话，可能是情商不够高吧，毕竟她话外意思是什么，道行高的一听便知，但……还是没忍住。
就是觉得还是得说，不然她心里总觉得过不去。
小胡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知道，不过今天课程结束，小胡没有拉着她说话——之前她总喜欢跟她一起，就算只是一起下楼，也一定是跟她一块的，顾嘉宁觉得，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以前读书，女生们上厕所总是叫上另一个人一样？
只是该说的都说了，她便也没主动叫她，且她尚有问题想问郑师兄，只是这一打岔，还没等她过去找郑师兄，郑师兄反而过来找她了。
“师兄！”她起身，跟郑师兄问好。
郑师兄不愧他郑大善人的名号，语气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他摆手，“没事，就是看你今天怎么没怎么说话啊？其他几位都跟我交流了，就想着过来问问你。”
顾嘉宁一听，忙道，“是有个问题想请教师兄的，就是刚才休息那会接了个电话，这会还来得及找师兄，没想到师兄就先过来了。”
郑师兄笑道，“合着是我来快了，老师还说我中年危机了，我看我这腿脚倒还可以。”
他为人温善，也不端架子，顾嘉宁不由也乐了，“师兄，我记得上回你就跟我说，说周老从几年前就这么说你了。”
“是啊是啊，看来我这危机潜伏期有点长……”
两人说着又都笑了——这厢是其乐融融颇是和谐，那边另外几人看在眼中，却是各有心思。
“她还真是……独得郑师兄恩宠。”先前第一课就被周老怼了的那人说。
另一人边收拾东西边不经意似的说，“这话可不能乱说——人跟人不一样，你看她资历比我们低，手段可不一定少。我可是知道郑师兄背地里对她关怀有加，上心得不了了呢——郑师兄是亲切不假，可也没那么闲吧……”
“的确，咱们群里这几个，旁人可没她的待遇……”
说着几人对视一眼，个中意味不明，见那边郑师兄似朝这边看来，便颇有默契的都跟郑师兄打了个招呼，说先离开了。
这些顾嘉宁自是不知。
她跟郑师兄问完，约莫又是半小时之后了，期间郑师兄重新就她上次拍的片子提了几处意见，顾嘉宁听得很有受益，半个小时没晃神就过去了。
走的时候她说请郑师兄吃个饭，郑师兄只说还有事，顾嘉宁以为他是推拒的话，但临走时郑师兄又说了句，“以后会有机会。”
这话……乍听好像没什么，跟前头的连起来也可以理解为推辞的话，但，郑师兄不是那种人，他为人很是真诚，也颇有原则，便是不应邀，也会真诚给出理由，并不会这类推辞之余，这样想着，又想到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态，竟越发觉得好似是另有意味似的……
就这么琢磨着一路下楼，到下头想给那人发个消息的时候才打断了这茬——彼时她走到楼下，看看时间已是中午，想到早晨跟那人约好的，便想给他发个消息，但打开手机，一连看到许多条＠ 她的消息，她点开一看，傻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