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二十分钟后，郑师兄回来了，大家从他身上也没看出什么变化，有些话能直接问顾嘉宁，却谁都不会傻到直接去问他，后面的上课倒是与往常无异。
至少，是表面无异。
只是上完课，郑洋目光在几人身上看过，说，“有件事，我感觉还是跟大家说一句——近来关于我和嘉宁的八卦帖子，想来大家都有所耳闻吧？”
此话一出，布置豪华的会议室里，登时安静了片刻。
顾嘉宁蓦地抬头，看向唯一站着的郑师兄。
郑师兄笑意温和，面色看不出异常，只是她心里到底是提了一提，便听郑师兄说，“虽然相信在座各位不会相信了那么荒唐的谣言，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对大家郑重辟个谣——那则帖子内容纯熟捏造，希望不要造成你们大家的误会，同时，关于谣言捏造者，大家倘若有消息的，也可以跟我说。”
“师兄准备严查吗？”与顾嘉宁同是新人的那位存在感比较弱的男生问了句。
郑师兄点下头，神色颇有无奈，“我自己是无所谓，然而还有顾同学牵涉其中，再有，老师也看到那消息了，他老人家脾气你们晓得，怕是不查一查不肯罢休的。”
周老早前就有护短的名号，郑师兄这样说，几人也觉是情理之中，便或多或少的说了几句表态的话，只有小胡，面色瞧着不大好。
“好了，就是这么件小事，”郑师兄说，“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大家有什么想跟我交流的，咱们进入正题。”
几人从善如流，向他走去，各自问询。顾嘉宁侧头看向小胡，她正微低头着头，手里攥着自己的笔记本，指头用力，指甲都泛了白，似是感觉到顾嘉宁的目光，蓦地抬头，顾嘉宁不躲不避，目光与她对视。
小胡像是被刺到似的，瞳孔缩了缩，而后有些艰难的，朝她露出个笑。
顾嘉宁心底微叹，现在再没察觉，她就真是傻了，但……
目光微敛，她没有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何况，这件事里牵涉的并不只她一个，她没立场单方面原谅她什么。
她约莫能想到些原因，关于小胡这样做，只是不知这件事里她牵扯多少，然而有这件事在先，她和小胡约莫也只能是彼此认识的同行了。
到底没面上那般无动于衷，以致郑师兄叫她的时候，她反应了下才听到，一抬头，余下的几人正看着她。
“嘉宁，你晚些走，待会有几句话跟你说。”郑师兄温声道。
“哎，好。”她忙应声，看着围在郑师兄身边的几人，她也不大想凑过去，便索性低头自己看起资料来。
大抵半小时后，几个同行陆续告了辞。
郑师兄走到她面前，手指在桌面轻轻叩了下，顾嘉宁抬头，便见他面色温和，她左右四顾，“他们都走了？”
“嗯，”郑师兄点头，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先是说，“刚才我跟大家说这事会查，实际上，已经查到差不多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顾嘉宁闻言，面上并无多少意外，郑师兄将她神色看在眼中，眸底一抹赞许。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是……跟我们几个同行有关系吧。”顾嘉宁斟酌了下，还是道。
郑师兄点头，“不错。”
顾嘉宁心底微叹，道，“我其实倒还好，这事对外有个解释最好，但关于发那帖子的人，师兄你看着处理就好，或者私下点一下她或是怎样的，我倒是没别的想法。”
郑师兄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你会想处理一下她，毕竟再怎么声明解释，还是有挺多人不信，这事要想声明得完全有说服力，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发帖人的动机曝出来，没想到你……不过的确也要考虑，往后你还要跟他们几个打交道，这事闹太僵了，对你在圈里名声怕是不太好。”
顾嘉宁嗯了声，略有苦笑，“师兄，我其实也没想那么多，我这人也挺现实的，我权衡了下，这事咱们辟谣了，帖子一封，过段时间也就没啥了，可要是把她挂出来了，这事可能还是过段时间大家都遗忘，但，她的职业生涯也差不多到这了，她现在可能对我是有些想法，但真把她逼到那份上，估计就得是恨我了——老实说，我还是挺怕有人暗搓搓琢磨着怎么报复我的。”
她一脸真诚得说自己怂，郑师兄看得笑了，道，“那好，声明公布之前我会找她谈个话。”
“嗯，麻烦师兄了。”顾嘉宁说着，面上不觉露出松一口气的模样来。
“没事，我也是为了自己，”郑师兄一脸无奈，“你不知道，老师知道之后恨不得我立刻就发声明解决，最后是律师函一起上，我也真是怕了他老人家了。”
因着解决了一桩事，顾嘉宁心里一松，情绪也放松下来，此时听得想乐，不由开玩笑道，“都说周老护短，看来是真的啊，师兄你这是甜蜜的负担啊。”
郑师兄实在无法把甜蜜这词和他老师联系起来，只摆手跟着乐，笑着笑着不知想到什么，他叹了句，“嘉宁，你性格很好啊，怪不得蒋川……”
话出，他略顿，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似的，蓦地向顾嘉宁看去，面上难得有些尴尬和……无措？
顾嘉宁愣了。
“嘉宁啊，这个……师兄刚才的意思就是说……”
“师兄你刚说……蒋川？”顾嘉宁也很想相信他，然而他僵硬的语气和一脸找补的表情，让她没能忍住，不确定的又重复一次，“蒋川？”
这个名字，她不会听错。
但问题是，这名字为什么会从郑师兄口中听到？
他们这个进修小组里，只有小胡见过蒋川，但师兄的语气，他刚说的什么，怪不得蒋川？
这显然不只是听说过他名字啊！
不知怎的，她一下想到那天晚上那人说漏嘴，将壕Ｔ的身份暴露的事，眼前这一幕，何其相像……
她很快冷静下来，然后勾起唇，似笑非笑的盯着郑师兄，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郑师兄此人，好名声在外，他为人也是真的好，不是那种老好人的好，是真的善良，而这个善良的师兄，显然不擅长说谎，至少是不擅长找借口，他摆着手，一脸“真诚”的摆出“你听错了，真的，是你听错了”的表情。
“师兄，”顾嘉宁眼睛一眯，“太巧了，我男朋友就叫蒋川，您是要我现在打电话叫他过来……”
“别，别！”郑师兄面露苦色，额上冒汗，“别……这事也不是不能跟你说，但……先说好，你在他面前替我兜着点，就先装着不知道吧……我这，我这刚答应了……”
顾嘉宁心里狠狠一跳，然她很快抓住重点，“刚答应？”
脑中极快闪过什么，她想起郑师兄中间出去的那半小时，一下抓住郑师兄胳膊，“师兄你不会刚才出去见的就是他吧！”
她心里跳得厉害，一会想着“他和郑师兄为什么会认识，他们到底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瞒着她……”，一会想着“早晨是他送她来的，周老点评讲课总共约莫半小时，他有事找郑师兄，在下面等这段时间也不是不可能……”，这各种念头在脑中一涌而过，快得她反而抓不住什么，只捉着郑师兄，一派他不说完就不放的姿势。
郑师兄摆着手连叹两声，到底认命似的点了下头。
果然！
顾嘉宁脑中立刻冒出这两个大字，许是一时思绪太多，她面上反是不显了，只盯着郑师兄，无声又压力十足得催促。
郑师兄扶额，“先放开，你先放开，我慢慢跟你说啊……”
顾嘉宁缓缓松手，露出一个鼓励的笑来，然心里却是全然没有面上的淡然，她只觉是情绪翻涌，待听到郑师兄徐徐道来的话，更是一派云翻雨覆一时也不得平静……
一个小时后，她才走出那道门。
郑师兄说完后，她便让他先走了——她自己又在那里待了半小时，此刻才多少找回了正常的思绪。
手机上，有他的微信发来，他问她上完课了么，说来接她。
她挺想问他一句，他是来接，还是……根本就没走……
但她忍住了。
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原因，她约莫能想到，也正是因此，才觉得……有些挫败。
郑师兄说，他和蒋川早就认识。
早在几年前，郑师兄曾为张家，也就是张秋时家拍摄过家族照，后来机缘巧合，蒋川帮过他一把，郑师兄说，“我那时挺意外的，我看人还算准，他看起来还真不像是热心肠的人，那会他说是乍看到个中国人觉得亲切，不过我现在倒觉得，他可能是看我拍照，约莫是想到你了。”
那之后，郑师兄又接连为张家几个旁系拍过照，与他几次照面之下便渐渐熟了，不过他本来也不是多热络的人，两人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直到几个月前……
“他突然给我打来电话，他倒也是真直接，上来就说，‘你欠我的人情，现在我需要你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