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
进入一月，顾嘉宁就被这个词笼罩着。
大概因为她头一次在外面这么久，老妈特怕她没经验抢不着票，隔天就要提醒她一次，在这样频繁不屑的提醒之下，顾嘉宁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越来越紧……
“算我求你了顾包子同学，你能不能消停点别转悠了？”在她来回在客厅走了那么几个来回之后，沙发上的刘晏清终于看不下去了，她伸手揉着太阳穴，“你谈恋爱那会没想到有这会？怎么到这会又怂了？直接跟阿姨坦白不就得了，要不然我替你说啊？”
她说着伸手去拿手机，顾嘉宁吓得惊叫一声就扑了过去，一把捂住她的手机，“别别别，别说别说……你让我自己想想，我再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啊，你跟蒋川在都在一起了，阿姨还能强行把你们分开不成？”
她说得颇有底气，顾嘉宁自从跟成夫人谈过之后，就偷偷观察刘大爷情绪，发现她除了心情好的时候更多了以外，没啥消极的变化，她便暗暗松口气，虽然不知道成夫人是不是已经完全接受了她，但至少看来也没有插手便是了。
此时看着这个吃着草莓懒洋洋靠在沙发看杂志的精致女人，她只能咽下一肚子苦水，皱着脸说，“也不是……”
“我就是想找个委婉点的法子，就是事情虽然是这么个事情，但是路别是一条直线就撞过去，最好是走个弯弯绕绕的，先来个铺垫啊衬托啊给我妈个心理准备，不然她老人家要是受个刺激一气之下脾气上来了，我想想都怵……”
这要是换个人换个对象，刘晏清一句“出息”就吐槽出去了，然对方是顾嘉宁，被她没出息的人是她苏阿姨，这话她就说不出了，于是咽了回去，问她，“那你想了这都一周了吧，想咋样了？”
顾嘉宁点点头，“嗯……我想来想去，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刘晏清挑眉，一脸看穿她的表情，“想装鸵鸟就直说，还从长计议，你怎么这么会用词儿呢。”
顾嘉宁垂头丧气，“不然咋办哦，今年本来因为工作的事跟我妈战了一场，我已经用完了今年份的底气了，要不，再等等再说？”
刘晏清嗤笑一声，“好啊，那你就祈祷吧，祈祷蒋川不回老家过年，祈祷他就算回了老家，你也能藏好自己的小尾巴不被我阿姨发现，祈祷就算被发现了，你也找得出合理合适以及不给自己刨坑的正当理由来。”
顾嘉宁被她这一串的“祈祷”砸晕，不过晕乎后模模糊糊的想，后头那俩好像更难实现，要么就祈祷第一条？
但诚如此前命运对她的不眷顾，这一次命运也非常不客气的很快粉碎了她的妄想——
那是在一月中旬，一个平常普通的周六下午，她和蒋川在书房，对坐书桌，一个看书一个工作的时候，忙完手头工作的蒋先生忽而说道，“明天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啊？”她抬头，“好啊，买什么？”
“不知道，需要参考你的意见，”他说着，目光从电脑屏幕微抬，看她一眼，“阿姨喜欢什么东西？”
彼时，顾嘉宁一半思绪还是书里，她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把所有思绪紧急调回，又用了两秒钟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然后她就呆住了。
而他似乎以为她没听明白，非常耐心的解释，“我们交往有段时间了，我回去过年，是该挑个时间正式登门拜访。第一次登门，礼物自是要慎重，所以需要你的意见。”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自然，有理有据，顾嘉宁张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蒋川拧了下眉，“看你的表情，好像非常不想我去拜访？”不等她答，他冷冷一笑，“不准备让我去，是又想跟罗素李素张素相亲吗？”
“……”
于是顾嘉宁说不出来了。
而蒋川明显也不是说说而已，他是打定了主意——他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就连想买的东西也已经提前列出个单子，他直接发给她一份文档，里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让她把符合老妈喜好的勾选出来，顺便把她喜欢的也添加进去。
她看着电脑上正儿八经的表格，再次傻眼了。
焦虑。
焦虑到头秃。
她心事重重，坐立不安，晚上吃饭也没吃几口，本还期待着蒋川主动问她一句，然后她就可以顺势说出那么点端倪，但不知为何，平时她稍有个什么心思这人都能一眼看穿似的，这会却好像看不到她的忧愁了……
“蒋……川川……”
这顿饭吃饭，她终于是忍不住了，抱着猫年年暗搓搓凑到了他身边。
“嗯？”
他随手放下手里的书，往椅背微靠，抬手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动作自然而然，顾嘉宁心里砰砰跳，她注意到，他看的这本书，书名并不十分学术专业——这是他放松一种的方式。
这就代表着，他此刻心情是放松的。
她悄悄抬眼，就见他靠在椅背，姿态有些慵懒随意，看着的确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于是轻咳一声，越发往他身上靠了靠，说，“蒋川川，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他又拿起那本书，将看不看的，说话时揽着她的手在她肩头摩挲了下。
她小声着说，“要不，咱们的事，明年再跟我妈说……你觉得……成吗？”
话落，他落在书上的目光，就凝住了，而后侧头，眸子微低，就这么看着她。
她登时心虚，然又不能不说，只得避了避他的目光，强行解释说，“我不是不想跟我妈说，就是轻狂有点特殊，我妈脾气……不大那么好，这两年她又赶上更年期，等明年我寻思着她这个时期过一过，然后我再把这个事跟她说……”
“不好。”
没什么意外的，他打断她，声音听不出喜怒，然她知道，他约莫是喜不了的……“你妈不是一直想让你找个对象吗？”他拧了下眉，“你就那么确定她不满意我？”
“不是……满不满意的事，”她抿了下唇，终于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是我妈她……咱们之前谈恋爱，她知道你……”
他眉角微挑，看着她。
她便索性继续说，“那回咱俩不是没咋谈好嘛，后来你走了，她可能觉得我就好像挺颓废的，然后她就觉得这事是你的锅，老太太对你……咳，有那么点……可能比那么点还多点的偏见。”
到底说了出来，她略略松口气，继而一脸恳切还带点讨好得看向他，“所以咱们这事，能不能先缓一缓啊？”
他就这么看着她，在她越发忐忑的时候，他忽而开口，说，“所以你这一周愁眉苦脸心事重重，都是因为这事吗？”
顾嘉宁缩了缩脖子，然后低着脑袋点点头。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因为……”她咬唇犹豫了下，“因为觉得你知道了肯定不开心啊……”
被老妈印象不好什么的，好像真挺打击人的……
“所以你觉得，我现在就没有不开心了？”他声音听着平静，她却感觉到一丝危险，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我高估自己了，我想着自己琢磨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结果……结果就啥都没想出来……”
抬头，干脆利落，“对不起我错了！不该瞒着你不告诉你，不该自己瞎琢磨胡思乱想，我以后一定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下不为例！”
举着手指说完，便抬眸看着他。
模样有点小可怜。
蒋川眼神微动，抬手在她脑袋给年年顺毛似的摸了把，“嗯，看你表现。”
顾嘉宁眼睛一亮，“那过年这事……”
“我改变主意了，”他看着她瞬间大亮的眸子，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嘉宁惊呆了。
这次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确认似的，“回……回老家？”
他嗯了声，“去你家，正式拜访。”说着看她一眼，“你的票不用抢了，到时我开车回去。”
等……
等下……
这好像不是开不开车的问题吧？
但蒋川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任由她撒娇打滚都不动如山，然后眼见无计可施的顾嘉宁，恼了，使出最后一招：气呼呼回了对门。
出门时前的片刻她犹豫了几个顿时——或许为了表达她的心情，她应该摔门而去，这样比较帅气且直接，得叫他知道她生气的后果非常严重！
然脚边，猫年年踱步跟了过来，约莫是舍不得她，在她脚边蹭了蹭，于是她步子的节奏一乱，这个帅气的摔门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出去之后，她一脸憋闷，越想越恼，气得把他的备注改成了大猪蹄子，然后暗自决定一定要保持态度，至少这段时间，她都不要跟他说话了！
不过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第二天才醒了一会，刘晏清来敲她的门，开了门就说寇臣约了个局，今天一起出去玩玩。
顾嘉宁一脸迷茫，“去哪啊，这么冷的天。”
“泡温泉，”刘晏清说着划拉下手机看群里的消息，说，“地方不远，反正都开车也方便，你起来休息下，对了，准备好泳衣啊。”
“哎等——”泳衣俩字让顾嘉宁清醒了，她立刻想起还跟蒋川“冷战”呢，摇头，“我不……”
“不什么？”刘晏清眯眼，“知道这是个什么局么？这是为了庆祝我和橙子在一块才组的局，虽然我觉得挺多此一举，但朋友的心意不能不认，你敢说个不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