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晏清上前捏捏她的脸，“别苦大仇深的，多大点事，当年能让他们签字，今天我还能搞不定了？他们那俩孩子的工作还是托了我的情面呢，放心，有人替我闹他们。哎你别愣着了，我牛奶是不是煮好了？”
顾嘉宁赶紧看去，刘晏清笑起来，“你这一惊一乍的样，难怪在蒋川跟前总缩着尾巴，顾包子，你不能老想着怕他生气知道吗。”
她显然不想再提刚才的话题，顾嘉宁便也顺着她，说，“多久的老黄历了，我现在又不这样了。”
这样说着，她不由又想到那人的话。
刘晏清挑眉，“看你这模样，有事？”
“也没啥，”顾嘉宁犹豫了下，“就……大爷你说，要是有个人跟你说，就是有什么委屈不满的就说出来，别忍着憋着的，你觉得这什么意思？”
说话间牛奶叮好了，两人目光落在牛奶上，刘晏清侧身给她让开厨房的门，没犹豫的说，“这话要不是吵架的时候叫板找茬，要实打实说的，那就是为你着想对你好呗。”
“为我……着想？”
“不然呢，这年头都恨不得你打落牙齿和血吞，谁在乎你高不高兴，能让人憋着也别扰着自己才好，能跟你说这话的，指定是怕你吃亏。”顿了下，她看着端着牛奶往餐桌去的顾嘉宁，哼哼了声，“老实交代，是不是蒋学霸跟你说的？”
顾嘉宁就一顿，啊了一声，故作镇定的继续走，“……怎么又说到他了，你怎么不猜是我老妈啊。”
“废话，要是我苏姨你还用问？指定是为你好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来问我，肯定是牵扯到让你智商下降的人了，”她说着飘过去坐下，妖娆娆一个飞眼，“小样，就你，尾巴朝哪儿撅，我就知道你朝哪儿飞。”
“说吧，下午去蒋学霸那儿怎么着了？”
顾嘉宁面上一讪，“没怎么着，就是碰上了他两个朋友，感觉挺尴尬的。”
她一脸心虚，刘晏清哼了一声也不拆穿她，“哦，两个朋友啊，我好像遇到过一个看着挺不正经的，电梯里跟我搭讪来着，那一看就是个玩家，也不知道蒋学霸跟他是怎么凑一块的。”
“那是寇臣，咳……可能是互补吧。”
刘晏清就眯眼笑得一脸奸诈，“看来蒋学霸的喜好挺专一的啊，找女朋友找互补的，交朋友也要交互补的呀。”
“……”
有诈啊。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大爷，你高啊。”
“小意思小意思。”
刘晏清拿过杯子分了半杯牛奶给她，“我喝不下，来分你一半。”
顾嘉宁看着她纤细的手臂和深深的锁骨，默默犹豫了下，心道我要不是怕浪费我也不喝了。
拿过牛奶，她手指在杯子上摩挲了下，“晏清，你还记得五年前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话落，两人皆沉默了下。
刘晏清想起五年前蒋川才走不久，顾嘉宁看着挺正常的，就是有个周末她约她去逛街，顾嘉宁下意识说了句去不了，她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却沉默了。
刘晏清才想起，顾嘉宁和蒋川不是同个学校，每周末蒋川都要去看她的。
而他们分开后，她的所谓正常，不过是还没有真正接受两人已经分开的事实。
那时候顾嘉宁跟她说，“晏清，我以后一定找一个爱我比我爱他多的人结婚，真的，我再也不会喜欢蒋川那样的人了。”
那之后，顾嘉宁几乎没有再提起蒋川了。
而五年后的今天，刘晏清第一次对自己当初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她怂恿顾嘉宁来这，让她跟蒋川再次有了交集，这到底……是不是对的。
微暗的灯光下，她看到顾嘉宁微垂着眼，灯光在她眼睑下投下小片的阴影，让她看起来与平日的模样不大相同。
她很少有这种时候。
刘晏清知道，虽然顾嘉宁总说自己怂，但其实她骨子里是个乐观的人，这从她读书时候就可以看出来——初中时候她被排挤霸凌得很厉害，刘晏清觉得她没黑化已经很好，但她身上难得的还有着一股温暖。
许是这种简单和温暖，才让诸如她和蒋川这样的人，被她吸引。
“嘉宁，”刘晏清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下，见顾嘉宁抬头，她盯着她的眼，“蒋川，你还喜欢他吗？”
顾嘉宁没想到她突然问这样一句。
“我……”
不久前还能脱口而出说的不喜欢，这会却是顿了那么下。
刘晏清笑了下，“包子，你挺幸运的，真的。能知道遇到个真喜欢的人有多难，你看我就知道，且蒋川对你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
顿了下，“你要是还喜欢他，我还是那句话，也不是要你跟以前似的追他，就是你得正视这事。还喜欢他怎么了？要打脸也是打你自己的脸，旁人谁还有资格瞎比比什么？我就是怕你错过了往后后悔。”
顾嘉宁眼眶微酸，点点头，“嗯，我知道……”
刘晏清嘴上再怎么着，也始终是真为她想的。
这几年她自己再怎么假装忘了蒋川，想来也瞒不过她。
“我……我就是心里很乱，”她扶额，“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意思，明明都是要再也不见的人，就这么渐渐搅乱她的生活……
“那就慢慢想，反正别逃避就成，”刘晏清一笑，举起杯子，“来来，为咱们包子不惧打脸，勇于认栽的精神，干了这杯牛奶。”
顾嘉宁刚才那点心绪一下被打散，差点被她逗乐，“您这到底是鼓励我还是寒碜我呢，还勇于认栽。”
“可不就是嘛，同一个地方跌倒，哈哈，来来，干杯干杯。”
顾嘉宁举起杯子，一声清脆碰杯声，小半杯的牛奶在玻璃杯里晃动了下，俩人相识一乐仰头喝了。
“好了，你愿意想明白就成，明儿还上班呢，我先去洗个澡，一身的酒味……”刘晏清说着顺毛似的摸了摸她脑袋，接着晃去了房间。
顾嘉宁嗯了一声，看着她进房了，自己把两个杯子洗了，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脑子里更乱了。
回房翻了会书也还是静不下心来，拿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微博上翻，突然手机一响，是人的发了微信！
“你的书落我这里了。”他发了这样一条。
顾嘉宁一下坐直了身子，俩手抱着手机，慢慢打字，“我知道。你这会回来了吗？”
发出去后，她盯着对话界面，心里砰砰跳得厉害。
一声提示，他回复：“嗯。要过来拿吗？”
要……去吗？
起身立在书桌前，她想着刘晏清方才的话，略一犹豫，便回了个“好”。
出门的时候下意识往刘晏清的房间看了眼，不知怎的还是有点心虚，只是一开门便愣了住——对面门口站着的，赫然正是那人。
穿了件黑色薄款的风衣，将他的身形映衬得越发颀长挺拔，感应灯亮起，顾嘉宁对上他一团深黑的眸子，只觉这人……
倘若靠脸吃饭，应该也能后半生无忧了。
“你……怎么出来了？”嗓子微痒，她有些轻的说。
他将手里的书递过，“这么晚了，让你敲我的门，好像更不合适。”
顾嘉宁接过书来说了句谢，鼻端隐有酒气，她不觉问，“你喝酒了？”
“嗯，喝了点，寇臣闹着给橙子接风。”
她哦了一声，大抵因为才跟刘晏清说过些似是而非的话，面对这人的时候她就有些不敢去看他了，拿了书，应该是告辞回去的，但她在让气氛尴尬这方面从没让人失望，好比现在，她没话找话似的接了句，“那、那是应该哈，毕竟给人接风嘛……”
说着还干笑了句。
蒋川也是会聊天的，当即道：“橙子一年得被家里送出去十几回，回回寇臣都要给他接风。”
意思是，这接风实在没什么分量。
所以说，感觉到尴尬的时候不要觉得难熬，因为下一瞬可能更尴尬。
“那、那你们感情挺好啊。”干巴巴的一句，饶是顾嘉宁也憋不出别的了，顿了顿，“那……那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啊。”
“顾嘉宁。”
转身的步子一停，她回头。
他不知何时走近了一步，本来就比她高出挺多的个子，越发让人有压迫感。
她不觉退了半步，“什、什么？”
深黑的眸子锁着她，她不觉紧张，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的表情似取悦了他一般，他薄唇微启，这才开口，“橙子他父母快到金婚纪念日了，想找个摄影师拍点照作纪念，你有兴趣吗？”
顾嘉宁眼睛一亮，“真的吗？什么时候？”
“约莫这个月底，不定是当天拍，橙子说可能到处逛逛找点回忆，具体还没说。”
跟拍啊，这是她老早就想做的了，但是……
“这……他们要求多高？我、我怕我……做不好。”
到时候怕是连他脸上也不好看了……
“不止你一个，老人要‘面试’的，”不知是不是顾嘉宁的错觉，总觉他的眼神微缓了些，他说：“说是面试，就是看看合不合眼缘，到时候也得让你拍了给人看看，都合适了再说，你现在紧张，太早了。”
“啊，这样……”
顾嘉宁松了口气，“那成，我去试试！”
他嗯了一声，“好，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转身，顾嘉宁也不知怎的，脑中一白，下意识拉了他的衣袖，“哎——”
“嗯？”
“谢、谢谢，书还有拍照的事，都……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