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呀,别让人等急了,你这一走可好几天呢,抓紧时间吧……”
另个同事推了顾嘉宁一把,笑说。
顾嘉宁如今已经放弃解释,但就怕这话被那人听到,干笑两声,说了句假期后再见,就拎着东西快步跑出去。
“给我吧。”一出去,他便伸手去接。
顾嘉宁本想说不用,又想到同事们还在后头,顾不得推辞这些,忙小跑着往车边去,还催了句,“快,快。”
还好赶在同事们出来前坐上了车,她松口气,“谢谢你来送我,不然时间就很紧。”
他薄唇微启,“不用,我也得谢谢你早上不用我送。”
这人……
怎么还记着这茬啊……
摸摸鼻子,她轻咳一声,“那,不用谢哈,我日行一善。”
他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下。
车子开过转角,她想起猫年年的事,便问了他,他说,“小区附近就有宠物医院,我回去一趟带它过去。”
她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顿了下,又转头,“那万一……万一你说年年要是……要是不健康怎么办?”
她所有的预想前提都是猫年年很健康的情况下,这是突然想到万一它要是不健康呢?那让他帮忙养的事她也开不了口啊……
猫年年怎么办?
他开着车,闻言面色没有变化,说,“那就治疗。”
她啊了声,没想到他愿意操这心,只觉感动不已,“你……你真是好人啊。”
“你这是给我发好人卡吗?”他侧头,眼神颇厉。
她一哆嗦,“没,没,我就是替年年感激你!”
“不用,”他转回头,“我日行一善。”
“……”
这人。
不管怎么被堵,反正结果是好的,她放下心来。
放假高峰期,到车站的时候,顾嘉宁第一次感受到帝都的人流量,跟她来的时候还不一样,这会光是排队检票的都排了几个长长的队伍,更别说来来往往进站出站,取票的拍照的,拉客的和举喇叭招呼人的……
“走吧,我送你进去。”
他自顾拎了礼盒,下车道。
顾嘉宁眼神从乌压压的人群里移开,哦了一声,也不推辞了,忙下车,背上大背包,一脸英勇,“走吧!”
坐火车挺简单,就是取票检票上车,然人太多了,她个子低,被人群一挤更是淹没其中,稍没注意,便被一个背着大旅行包的大叔挤得转了半圈。
“笨蛋,”他斥了句,伸手把她扶住,眉心微拧着,“抓着我。”
周围乱哄哄的,各种说话声混杂成各种嗡嗡声,听不清,但分外扰人,她只觉头昏脑涨,下意识就听他的话,伸手拽了他的衣角。
有他在前面开路,她只消跟在后头就好。
人群里,她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心下异样安稳。
先去取票厅,到了她就自觉松了手。
“去吧。”他指指自助取票机,又加了句,“会用吧?”
“当然了!”她挺胸,嘟囔一句,“我又不是笨蛋……”
他嘴角微勾,没反驳,但眼神里分明都是不信。
她瘪瘪嘴去取票,身份证在前头小挎包里,倒是好拿,不过她取票的眼神跟取钱似的格外认真。
他就在她身后站着,她背了个不小的包,塞得鼓鼓囊囊的,从低头的角度看,跟拖了个笨重的壳似的,约莫是背包一边带子往下滑了,她伸手往上颠了殿,他看在眼中,眼睛微眯了下,上前,伸手在那包上一拎……
顾嘉宁正把身份证放机子上识别着,就感觉背后一轻,她不觉回头,就见他两根手指提着背包上头最小的那个带子,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她回头,依旧没什么表情,说:“快取。”
“额……哦……”
她转回头,伸手往机子上点选了票,脑袋里还是乱哄哄的,这次却不只是被吵得了……
取票完了就剩检票,检票就排队进去就行了,她完全没什么问题,心里记挂着猫年年,便催着让他先走,当然没有直说,他盯了她一会,看得她心里发虚,轻咳一声,“好啦,你快走吧,待会路上要堵了。”
他嗯了声,“你路上小心……东西,别压扁了。”
这个断句,她那句你也小心就要说出来了……
一噎,“知道了,你也……小心,猫年年,别让它抓了你。”
看着他转身,她目光不觉追随着,让他快走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
她想起以前了。
从前去看他,他也总是这么送她去车站。
她那时候心里依赖他依赖得厉害,每次分别都忍不住失落难受,他却看不出失落,她就闹他,说是不是就等着她走呢?
“两周见一次,次次难受,这四年你岂不是要难受……一百零四次,”他推推眼镜,特别冷静的,“一百零四,你还不如不见我。”
“别别!”她吓了跳,赶紧解释,“不能不见,那我就难受这一小会,见你的开心早就够抵消的了,你这人,没情趣。”
“嗯。你喜欢我的不就是这点?”
“哈?!谁喜欢你没情趣啦!我那是说……那是说你这样也挺好,除了我谁受得了你啊,长得好有什么用,说话气死个人,也就是我……”
这些话,仿佛还在耳边。
“哎!前面排队的怎么回事,快走啊……”
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原来队伍已经前进了一截。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啊……”
她连声道歉,赶紧跟上。
身后大叔骂骂咧咧,她松口气,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消散,终究回到现实。
她想起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有底气说那些话呢?
谁给她的错觉,觉得他非她不可?
而她一开始就知道,他其实对别的人,并不会那样毒舌又不待见的,顶多是不搭理……
那时候,倘若是一个别的女生那么追他,他或许……也会答应的吧……
晃晃脑袋,让自己从那些久远的情绪里抽离。
转头,那人身影已是不见,而这里,更不是当年的车站,只是……
如果她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他又为什么……
思绪芜杂,进了站的时候也还在胡思乱想。
老妈来了电话,晓得她明早上到之后,说过去车站接她,她忙说不用,“都到家门口了还接什么,我闭眼都能摸到家。”
“少贫,”老妈挺嫌弃的说了句,又问她有什么想吃。
她想了想,“没别的,就想吃你做的家常菜了,您看着烧呗,做啥吃啥。”
“嗯,我闺女就这点好,好养活,喂啥吃啥。”
她跟着乐了一声,乐着乐着觉得不对,老妈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喂猪?
但老妈已经挂了电话,只留下一句让她看好东西,她拿着手机,只得留着这句回去跟她老人家说。
老妈的电话已打岔,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便消了不少。
——
上了车,她小心把几个礼盒塞到行李架,卧铺空间狭小,躺床上也睡不着,只是比硬座比起来能伸得开腿,她就迷迷糊糊的,一会就睁眼看看行李架,看到东西还在就又闭眼,手机信号也时有时无,期间好像有消息进来,她也困得没注意看。
列车员又来换票的时候她才做起来清醒许多,开手机一看,两条信息,一条刘大爷的,让她到家了吱一声,还一条是……
蒋川的。
他发了个图片,但一直没刷出来,她就举着手机试图找信号,但还是没刷出来。
“这是发的啥啊到底……”
咕哝一句,只得压抑着好奇,先给刘大爷回了,就一个字:吱~
就这个字,还是火车慢悠悠开进市里的时候才发出去。
就快到了。
她顾不得盯手机,也跟其他人一样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拿下来规整好,又把昨晚上开的半瓶水喝了大半,留下个空瓶子省的再往回装。
本来想去洗把脸精神一点的,但厕所人满为患,她就忍着没去。
列车正点到的,六点多一点,空气还有些凉,不过一下车感觉就不一样了。
入耳几乎都是家乡方言,连普通话都带着股子方言味儿,剩下的就是全国各地来旅游的——这地方是万年四线小城,偶尔能到三线窜一窜,大部分安安稳稳待在四线行列,别的没什么发展,只有个5A景点挺出名,一年四季都挺多人来,她看着看着,心里的感觉只能用句特俗气的话,那就是熟悉又陌生。
不过的时候一点不留恋,这才走了多久,再回来就好像不大一样了。
背着包拎着几个礼盒,四顾傻笑了一会,她才跟着人群往站外走。
虽然小城基建不咋地,但大小是个旅游城市,像是车站这种门面性的建得还算可以,厕所也很干净,她就在里头略微洗漱了下,这才神清气爽轻车熟路的去往公交站。
等车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忙抓出手机点了微信——
他发的图终于接收到了!
是……
一张照片。
照片里,洗了澡的猫被裹成一团,只露出个凌乱的脑袋,正眼神凌厉得盯着镜头。
是猫年年!
她一眼就看到那只缺了一块的耳朵了!
“太好了!它没事……”
看样子猫年年的检查结果指定没事,这不就被他带回去了?
这人,还说不给她发照片呢,这不就发啦!
她看着照片就忍不住乐,给他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又加了句,“医院那边怎么说,它没事吧?”
发完,忍不住用那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配字:
从今天开始,我也是四舍五入有猫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