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茵闻言一瞬便愣住了，她看着艺容沉默了。她仔细回想着今日为太后诵经的过程，若是素日里的话，母妃虽看似好说话，但也不会任由旁人欺负的。
原来是母妃在忍耐，难怪近日来母妃总是要她说话慎言，虽是没有禁足自己，但她去到哪里都须得有浣梦跟着才是。
“我明白了。”她很认真地点头，遂即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艺容说：“艺容，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
这些事情母妃从来都是不会与她说的，今日若非是艺容与她说的话，她还真是没想到这些事情。如今太子哥哥处境堪忧，如今父皇也都变了，不仅责罚了太子哥哥，还差点就打了母妃。
如今看来，的确是只有母妃成为了皇后，他们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保障。可恨的是，之前宫中动荡不安时，她们一个个都躲在母妃的身后，无人愿意出头。
而今形势渐好，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对母妃有利后，便落井下石，想要害了母妃，这深宫里的人果真是谁也不信。
艺容看着她，一边含着盐茶水漱了漱口之后方才回答她：“多看多想，你就会明白这些的。”
说着她便起身示意李梦茵跟着她坐到了窗子边上，宫女送来饭后茶水，她端起来轻啜了一口后才说：“其实从前我也是不懂这些的，是跟在予之身边时间长了，便也就会了。”
说着她便看向了李梦茵，她至今能想起来的事情依旧有限，与宫里有关的事情她更是没想起来，但她知道李梦茵与琴妃是好女子。
尤其是琴妃，在这朱墙深宫里，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能够走到如今，已是非常不易之事。琴妃足够坚韧与聪敏，懂得忍耐与伺机而动。
倘若琴妃是个男儿的话，定是不会逊色于予之的。虽然一开始她与琴妃之间的相见并不和谐，但这并不影响她对琴妃的赞许。
“梦茵，你从小都是被琴妃与太子保护得极好，又因琴妃之因，深得太后与皇上的喜爱，所以你见不到这深宫里的肮脏。琴妃与太子虽是不愿让你看见这些阴暗，但是我想要说的是，唯有看见过黑暗，接触过黑暗的人，才会懂得光明的可贵。如今国朝形势动荡不安，你可以不触碰那些阴暗的事情，但是你也要懂得避开阴暗，保护自己。”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与李梦茵说过这样的话，她与梦茵虽是朋友，但这些事情并不该由她来告诉梦茵，这并不合适。
但如今这情况已是不同，世事千变万化，他们不能预知后事，同样也不过是在摸着石头过河罢了，但是太后的薨逝让她不得不提醒李梦茵。
她再不是那个活在水晶象牙塔里的公主了，若非这一次太后以死明志，只怕皇上的诏书一下，李梦茵便逃不过和亲的命运。
远嫁燕苍，长公主李世晴便是一个例子，在西芜是尊贵的公主，但到了燕苍呢？不过是个妃子，她自己不受待见不说，连同她的子女一样不受待见。
若是李梦茵当真远嫁过去，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后果。若非太后这一次的决绝，诏书一下，昭告全国朝各郡县后，便是事后皇帝后悔那又能如何？君无戏言。
“梦茵，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这些事情你一想便都会明白的。你不再是那个可以一犯错便可以趴在皇上膝盖上撒娇，掉几滴眼泪就能解决的了，国朝……要变天了。”
艺容语气略有几分沉重，权力的争斗向来都是踩着白骨，洒着热血才能攀爬上去的。这一次梦姬之事并非是结束，而仅仅只是一个开端，如今西芜国朝的局势已是从暗流汹涌变成了惊涛骇浪。
在这样大浪之下，不会水的人是逃不掉被溺死的下场的，她并不愿意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
李梦茵听她这么一说时，端着茶杯的手猛然一抖，滚烫的热茶洒了出来，在她的手背上烫出了一片灼红，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咬着唇瓣看了艺容好一会儿。
“我明白，我怎么能不明白？
她说着，拿着帕子出来轻轻擦拭了自己的手背，诚如艺容所言，她是很聪慧的，许多的事情只需要提醒她一句，她便都懂了。
“四哥、六哥还有九哥他们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都想把太子哥哥给拉下来。我也知道一旦太子哥哥被他们拉下来，我们都逃不过被他们残杀的命运，可我从总想着，只要父皇平衡一点，是不是我们这些生在皇家的兄弟姐妹也能像是普通人家的那样？”
艺容静静地听着她说，她也没打断，就那样听着她一直说，直到浣梦进来说：“慈惠公主，司南总管过来请您去大殿了。”
“好。”艺容颔首，随即将手中的茶水喝完，起身轻轻拍了一下李梦茵的肩膀说：“有得必有失。”
说罢，她便跟着浣梦出了长春宫，只见司南总管抱着拂尘一如既往那般微微垂首躬背站在一侧。
“可是汪将军审问到了什么？”艺容询问了一句司南。
司南跟在一侧略一步走着，依旧是微微躬着身子，掐着内侍特有的嗓音说：“汪将军未说，不过瞧着应是问出些什么来了，夫人去了便就知晓了。”
艺容点点头，也没再多问，毕竟皇上那头还等着她的诊问结果。于是加快了步伐，等到了养心殿时，艺容见到不仅有汪肃在，连太子和洛渊都在，承恩公父子也在，甚至还有几个重臣都在。
十皇子也来了，今日的他很老实本分，身边也没再带着那艳丽的鹦哥儿。她的目光疑惑地与洛渊对视了一眼，只见他回了一个安定的眼神给了艺容，她这才压下心头疑惑，朝皇上行了一礼。
“慈惠啊，你也来听听。”皇上抬手，示意她起来，声音沉沉的像是透着无尽的疲惫那般。
“是。”艺容脸上神色平静，应声后便很自觉地站在了一侧。汪肃这才从袖子中拿出审问梦姬的口供拿了出来，递呈给了皇上，方才开口说：“皇上，末将审查了梦姬，这是她说的口供。”
皇上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看起来恹恹的，伸手从司南手中将口供拿了过来展开细看。大殿中静悄悄的一片，连各自心跳与呼吸都听得很清楚。
艺容心中是略有疑惑的，梦姬当真会说实话吗？如今她 已是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了，她对那梦姬的口供并未有太大的兴趣，她只是想知道梦姬昨天夜里为何不自杀？她为何知道自己是死棋，为何还要苟活至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