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半年过去了,又是一年中换季的时候。
新芽还未长出,光秃秃的土地上已冒出了细细小小的嫩绿草尖,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
这次,虽然是年初,本是应该欢庆的一日,可那晚江晚月又梦到爹了。
她看到爹离她越来越远,她越是上前,却越是摸不着爹的实体,急得她朝着爹爹飞奔过去,想要触到他,可她越是奔跑,爹却好像离她越远。
她看到了爹脸上的那一抹笑,慈祥,安然,却又像稍纵即逝的流光,只是一刹那,说不定一回眸,那身影便会消失,再也不见。
她看着爹爹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的身影,恳求道,“爹!不要离开阿月!阿月…阿月害怕失去您啊!”
她说着,语气突然有些哽咽,“爹…阿月知道小时非常顽皮,让爹操碎了心……阿月会改的,只要爹能够回来,阿月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性的……爹……”
“您……您倒是说一句话呀……”语气越来越弱,哀求的样子,听起来十分惹人怜。
江将军只是静静的端详着她,凝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仍是一句话未说,只是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似是有一团薄雾罩着,虽然能够隐隐约约看出是江将军,却无法看清楚他的神情。
他淡淡的望着江晚月,不一会儿,身影便飘散了。
什么也没有留下。
江晚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爹爹有一次的消失在自己面前,她的心中钝痛,撕心裂肺,“爹!”
……
江晚月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的泪眼朦胧。
一早醒来,便看到了一张在她面前放大的脸。
毕竟一睁开眼睛,面前便是一张脸,着实吓人。
任谁见了,都会被狠狠的吓上一跳。
江晚月猛然一见,心脏微微一缩,惊出了冷汗。
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茯苓时,才松了口气,起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茯苓担心的为江晚月抚去眼角的泪水,“姑娘又梦魇了。”
江晚月独自静坐着,呆呆的望着某处,没有答话。
茯苓有些心疼的看着江晚月,“姑娘,没事的,没事的。”她轻轻拥住了江晚月,拍了拍她的背,以此来鼓励她振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毕竟江将军是如此的忠志之士,大家都有目共睹。他是不会白白蒙冤的,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会还江将军一个清白的!”
她顿了顿又道,“就算姑娘不相信自己能够将幕后之人查出来,也要相信少爷啊!他也一定不会让江将军就这么白白蒙冤的。”
江亦非?
对,她还有哥哥,她不是独自一人。
思及此,江晚月的心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她握紧了拳头,“我们一定会为爹雪冤的。”
……
茯苓,“姑娘,又是一年的年初了。”
江晚月从窗边向外看去,“可外面叶都没长出来几片,依旧和冬天一样,是萧条的景象,没有什么新鲜耐看的。”
“姑娘快看!”茯苓从外面捧出了一盆异草。
“这暮云花的花虽然落败了,但是这茎却越发的紫亮了,还有一些异色的小点点,真不愧是异花!”茯苓惊讶道。
江晚月看了花盆中的暮云花一眼,“不过是个光秃秃的草竿,不过是有些发紫,有什么好看惊奇的?”
“你若喜欢,便趁着初春将至,乍暖还寒,将它搬出院外让它多见见阳光。”
“省的出落得不紫不黑的,异颜异色。”
江晚月真心觉得那花颜色诡异,不想多碰,好不容易,花谢了,留下的草茎竟也是如此诡异的颜色,更是不想再与之接触。
茯苓却宝贝似的按江晚月的话将它搬出了院外晒太阳。
原因只有一个,它是姑娘带到府上道唯一活物,是府中的生机所在,有了它,或许能让姑娘的心情不再沉浸于痛丧爹爹的悲伤之中,虽然不能根治,但整日对着一株有活气的植物,最起码可以化解一些心中的愁闷。
江晚月见着茯苓如此积极的态度,充满活力的身影,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
……
待她回来。
“茯苓。”江晚月静声道,似是在心中默默做出了什么决定。
茯苓心中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她以为江晚月会赶她走。
她有些断续道,“姑…姑娘……”
想到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留姑娘一人在孤独寂寞的将军府内独自生活,于是,鼓足勇气,“姑娘…不要赶茯苓走……茯苓…要一直陪着姑娘……”
江晚月看她如此紧张的模样,不自觉一笑,打趣道,“茯苓,你紧张什么啊!姑娘我不是想要将你遣走啊!”
茯苓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多想了,害的她闹了个大红脸。
她的脸几乎埋在了地下,不敢抬头去看江晚月一眼。
“姑…姑娘……”她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言归正传。”江晚月潇洒的一摆手。
突然间正色道,“茯苓,我要去边疆了。”
“啊?姑娘,您一定是开玩笑的吧!边疆现在如此的荒乱,您若要去,出什么意外怎么办?”茯苓有些不相信。
江晚月认真的一字一顿道,“真的。我要去边疆。只有去边疆,才能真正查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的哥哥江亦非久久未归,且无寄一封家书,她担心哥哥遇到了什么处理不开的事。
她只有哥哥一个最亲的亲人了,是万不能再失去他了。
“姑娘……”
从小看到大。
茯苓早就知道自家姑娘如果做下了一个决定,即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她依旧担心,却没再劝她放弃这一决定,因为她知道,江晚月此时的忧心。
不仅仅是想要查明真相的迫切,还是对自家哥哥生死未卜的担心。
千言万语,茯苓只是对江晚月说了一句话,就在临别之时。
她说,“姑娘,保重。平安归来。”
江晚月凝着她许久,连带着落日的余晖落在将军府上,为之拢盖一层淡金色的薄幕,是柔和的光。
连带着茯苓脸上的柔和温润的面容,虽不舍,却是一种对她坚持自己的决定鼓励。
虽然是柔和的景象,江晚月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刺目。
她牢牢的将这一幕记住后,狠狠别过眼去。
“驾!”
一声厉喝,驾着轻骑,疾驰而去,马蹄掀起了阵阵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