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这一次出游,心里的懊悔之意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欠的债实在是太多太多,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也还不完。
曾经的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见公孙浅一面,可现在见到了她,心里却特别特别的难过,因为公孙浅已经忘记了自己。
仇恨是一种毒,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毒越来越无法拔除。
拓跋泽玉依旧疯疯癫癫,他是真的疯了,曾经的装疯卖傻已经成了过去时。
公孙浅在桃都山呆了这么多年,她也算是明白了很多事情,有时候真的是迫不得已。
可她知道,拓跋泽玉之所以会迫不得已,是因为他想要的太多太多,这个世界上从来不能够两全其美,你想要熊掌,就注定了失去鱼。
没有哪一个男人会没有野心,这偌大的江山和至高无上的皇权,都是一种诱惑,没有谁能抵得住这诱惑,也没有谁的野心能够停止膨胀。
公孙浅现在很后悔,将自己的儿子留在了那深宫里,让他成为一名皇帝。
就算是坐拥江山,坐拥了天下,可那孤单和寂寞,是一辈子都形影不离的。
很多时候,她都想要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没有认识他的时候,这样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这样她就可以有另一种人生,不至于让自己活的那么累,也不至于让身边的人因她而死。
拓跋泽玉死的那一天,公孙浅一整天都没有说一句话,她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公孙浅之所以不说一句话,是因为她想说的太多太多,怎么说也说不完,索性就一言不发。
而她之所以没有掉一滴眼泪,那是因为她流的不是眼泪,而是心血。
当她再一次活着的时候,她的整头青丝都变成了白发,那是因为她的生机没有了,而她得到的仅仅是一条苟延残喘的命。
得知他的死讯的那一天,公孙浅走在整个桃都山,每一寸土地都走遍了,脑子里想起的永远是那天相见的时候。
那一天过后,她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曾经的她也只是有着一头白发,可容颜依旧焕发,而现在的她,老的憔悴的让人心疼。
她走了三天三夜,脚下的鞋子都磨漏了底子,可她的脚步还是没能停下来。
“拓跋泽玉,我用了一辈子都没能忘记你,越是想恨你,就越记得更深刻。”公孙浅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用自己最后的生命,走遍了整座山。
六月初三,正值夏季,本应该是烈日炎炎的日子,却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这一天,公孙浅走了,她走得很安详,眼睛里没有一丝痛苦。
这场迟到的死亡,终究还是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在那一天,整座山的绣球花都枯萎了。
这场雪下了一整天,将她的尸首死死的埋在了雪中。
那时的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袍子,在白雪皑皑中,是那么的耀眼。最后被雪给埋了,埋得深深的,深不见底的。
也许这场从天而降的她是她的葬礼。
那场大雪用了三天,彻底的消融,可在雪融化之后,她的尸首不见了。
这一整年里,绣球花再也没有开过。
第二年的时候,整座山开满了绣球花,整座山开满了白色的绣球花,洁白如雪的绣球花装扮着整座山。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株如火的绣球花。
很多年以后,拓跋梓睿带着茹萍来到了桃都山。
他们两个在山上发现了一间房子。
“贵人她……并没有死……”茹萍环视着整座房子,她清楚的知道,公孙浅曾经在这里住过,而且住了很多年。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那张纸已经泛了黄。
纸上写着两行娟秀的字迹。
安得两全法?与君相决绝。
原来,公孙浅的离开,不是因为她想要逃避什么,而是因为她太爱那个男人。
她知道,拓跋泽玉注定了要守护自己的江山,所以她不愿意变成他的累赘与包袱。
她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够留在他的身边,所以,她到死都在与他决裂,将他推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