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冰的剑去的很快,几乎眨眼便至。冰凌决运转下,一股森寒之意如十二月的寒风,尚未临近,其中锋刃便让人有一种从头到脚的寒意。
三人具是感到一阵寒意侵袭,交手的速度都显得慢了半拍。刚刚反应过来,森雪的剑刃便已是刺了进来。
陆子琪心头一跳,刚刚击退水儿火儿剑尖已是直抵胸前。仓惶间翻手为掌,同时身躯极限扭动,险之又险的避过姚冰这蓄势待发的一剑,整个人极速暴退数丈,才是阴沉如水的看着面前的三位女子。
若是全盛时期,三位女子虽说会对自己造成阻碍却并不如何觉得麻烦,可惜自己而今的状态实在是有些不妙。秋栀那惊天一剑遗留在身上的伤口仿若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虽说自己已经压制下去,可此番战斗中意外与胜利哪个先来着实让人没有任何底气去联想。
原本水儿火儿配合无间,陆子琪已是感觉十分吃力,此时又来了一个姚冰在旁虎视眈眈,冷不丁一发冷剑斜里刺来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正思索间,水儿火儿已是再度攻来,两只长笛摩擦空气带出阵阵悦耳的翁鸣声,即便数十丈外的上官元尘与风无月三人都听的很是清晰。
风无月闭上眼细细聆听片刻,仿佛是在欣赏世间最美妙的乐曲,陶醉其中,隐隐有不能自拔的迹象。可就当他人以为他就要这样沉醉下去的时候,他却又欣欣然睁开眼,阖眸间整个人显得更是空灵与出尘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赞叹道:“如此美妙的曲调,这世间又能闻几回呢?只是每一次响起,都会伴随着一些生命的消逝,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冷月凛然,周身剑意锋芒毕露,与风无月遥遥相对。上官元尘看得清楚,同为大宗师境界,两人在势上的较量可谓是伯仲之间。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高手较技却是不能以此为凭据论高低的。
微风骤起,萧瑟再临,一曲悠悠如深山远水,轻轻荡漾开去竟给人一种心静宁和之感。
皎洁月光下,风无月静立,整个人如谪仙临尘,白衣胜雪,飘飘然然,手持一杆紫色长萧,薄唇微启,悠扬的曲调从他嘴里倾吐,于萧管中成型,而后仿若实质般扩散开来。
然而这古意盎然的曲调,在冷月的眼里却又仿佛是夺人心魄的勾魂曲,剑意冲天,围绕着周身盘旋,一点点磨灭那曲音中夹带的杀伐之意。
上官元尘修为尽失,自是感应不到两人这看似平静无华却惊险万分的根基对决。只是看两人这般模样,那隐隐传来的金石交接之声不绝于耳,倒也能体会其中艰险。平静的瞳眸中愈发明亮了些,也多了些不可言喻的色彩。
正在上官元尘出神之际,本尚算是平静的战局像是平静的湖面蓦地被人投入一颗巨石一般骤然炸响开来。玄即一股强大的波动瞬间席卷而来,即便离得足够远,上官元尘也感觉有些坐立不稳,隐隐有种要被掀翻的态势。
来不及顾及其他,只见远处,风无月与冷月同时抽身直退,直到退出数十丈远便又同时立住身形,衣袖轻拂,扫去那紧随而来的气劲冲击。
风无月嘴角微扬,不再说话,刹那间便是身形再动,直勾勾向着冷月飞身直去。
冷月面色冷峻,看不出有何情绪,手中长剑翻转,若游龙出洞,寒芒闪烁间便是迎上了飞驰而来的风无月。
顿时间,错身而过的刹那,剑萧已不知是交接了多少次,上官元尘凝目细看,却也只看到那一片绚烂而夺目的光彩。
这一次,是最简单的招式碰撞,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取巧,每一次都出招破招都隐藏着旁人难以揣度的深意。可怜上官元尘功体被废,五感已不如常人,虽说知晓这将是一场江湖人人都渴望见到的至强之战,可奈何二人速度太快,耳目已是难以够用。每一次捕捉到二人身形都已是变换了方位,仿若瞬移。
曲音弥漫,剑气纵横,早就满目疮痍的空山幽谷又迎来了一场更为激烈的战局。两道雪白的身影在月光下仿若幽灵,肉眼仅仅只能捕捉到一点点细微的痕迹!每一次的交错,所留下的都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剑气与罡风。
上官元尘知道,这必将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两人的胜负将完全左右今夜的局势。若风无月败了,那么将再无人能挡住冷月,同样的,若是冷月败了,今夜这场杀局也自然是不攻自破了。在这样的人面前,这种所谓的布局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可上官元尘看着场中混乱的局面,面上却是一点担忧的神色都没有。极目看不透两人的战斗,便索性不再去看,转而将目光投向另一边。
这里,自然要显得赏心悦目了许多。无论水儿火儿还是姚冰,修的都是属性功法,讲究将单一的属性修到绝巅,江湖上这样修行的自然是大有人在,但是能够借此有所成就的却是寥寥无几,享有盛名的人物也基本臻于超一流高手之列,能入宗师之境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可见这种修炼之法难度之大。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有弊自然也是有利的。虽然修行艰难,可凡有所成就者同一境地基本都是所向披靡的。
最让上官元尘记忆深刻的便是数月前,断魂崖上姚冰与上官天铭那一战,冰与火的交锋所催发的是最炽烈的碰撞……
一想到那一战,上官元尘顿时神情悲痛。想到那个紫色的身影,想到她最后那眷恋的一眼,登时心中仿若刀绞,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正当上官元尘陷入悲痛不能自拔之际,突然一声轻微的嘤咛之声传来。上官元尘转头看去,只见昏迷中的秋栀再度秀媚紧锁,俨然痛苦至极。
惊惶间,总算抛开那些过往的思绪,爬下轮椅,爬到秋栀身边,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间。
刚刚搭上,上官元尘心中却是猛然一惊,尚未反应手指便已是弹了起来,秋栀手腕的脉搏之力竟是如此之强。
回想先前那一战,她显然失血过多,特别是最后那一剑血气翻涌之强烈,所爆发的血雾,让上官元尘一度以为她是否逼出了自身全部的血液。
可是此时的脉象来看,此女哪里是什么失血过多的表现,反而血气之强盛,比一般的正常人强的岂止是一星半点,就算是姚冰,怕也没有她此时血脉膨胀的厉害。
上官元尘眉头一皱,心道这秋栀姑娘的身上果然有大秘密。只可惜这种状况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怕也只有文译恒在此才敢有所妄断,自己这一知半解的医学理论自然不足以支撑自己面对如此奇异的境况。索性目前来看,秋栀应当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这般想着,上官元尘缓缓放下秋栀手腕,艰难的爬回轮椅坐好。正要再看两处战场战况如何,却似有所感般向着另一方向望去。
这一望,确是看见一道身影正恭敬的站在自己的不远处。上官元尘双目微眯,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人。
此人身形略显佝偻,却仍是挺拔而立,岁月虽然在那脸上琢磨出不可磨灭的痕迹,但从那面容上仍是能够看得出此人年轻时也必定是一位英姿勃发,气宇轩扬的铮铮男儿。
他见上官元尘望来,整个人的气场顿时变得更为强大了几分。玄即单膝跪下,掷地有声道:“末将陆陈德,参见上官将军!”
上官元尘摇头轻笑:“陆大人,一别十六载,连你也风华不在了麽!时光啊,果真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陆陈德站起身来,应道:“时光虽逝,但将军的风采却一直印刻在末将脑海,并未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有所消减。只是没有料到,再相见竟会是如此境地。”
风萧萧,月光皎洁明亮,陆陈德俊逸的面容上数道皱纹幽深可见。十六载的岁月如梦幻泡影,回忆却是那样的清晰,恍如昨日。那白衣少年才情绝艳,风采动人,敢与天公试比高。而今虽说早已听闻他的事情,可再相会时,即便是陆陈德也不免心生惋惜之情,若非那些捉摸不透的往事,眼前的人儿如今会站在怎样的高度俯瞰众生?陆陈德一点也遐想不出来。
上官元尘看他神情略有恍惚,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恭敬之余更多的是扼腕叹息,知晓他在想什么,洒然笑道:“人生的悲欢喜乐,皆不过于一句世事无常!陆大人惋惜鄙人而今这番境地,又怎知这种种遭遇到底是毁灭了我还是成就了我呢?”
陆陈德哪里预料,神情微变。凝神注视眼前人儿良久,但见他苍白而消瘦的面容上笑容始终淡漠如一。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这种处变不惊的镇定,这种泰然自若的神情,这种明知身处险境却依旧谈笑风生的模样竟让得自己原本坚若磐石的心有了刹那的动摇!这个人,真的废了吗?
远处,战局依旧。姚冰三人压制重伤的陆子琪,虽说无法取胜,但也不至于落入险境。
而风无月那边,两位大宗师的战斗仍是那样不温不火,有来有回。比之另一处的声势浩大显得过于安静了些。
上官元尘转头望去,只见两人剑萧往复,拳掌交汇间往往另付它意,虽看不出其中厉害但也知晓其中艰险自是不可常理度之。
陆陈德见他望了过去,上前几步来到近前。目光也是眺望了过去,双手背负身后,俨然一副大家风范:“今日之局,此战当为关键!”
上官元尘摇头轻笑:“陆大人何出此言呢!”
陆陈德确实神情郑重:“子琪踏足此境已数载了,末将自是知晓这一类人究竟有着怎样的伟力。这样的人,劈山断岳都不是难事。”
说着转头看向上官元尘,认真道:“昔年半月岭那一战,若是有一位宗师高手参战,我们绝不会赢的那样辛苦,甚至可能会异常轻松!”
像是在应对陆陈德所说的话一般。
风无月和冷月已是过了最初的试探。经过刚才的战斗,两人都已是知晓了对方的能耐,再一次交击飞退之后,两人之间有了一个短暂的停歇。
四目相对,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狂热。而后几乎同时,两人真元如洪流,如波涛,如那天外陨星坠落,疯狂外泄,势不可挡。
风无月紫云萧轻放唇边,一曲迷魂之音骤然而起,刹那间席卷开来。十丈,百丈,千丈……
音波扩散的刹那,上官元尘只觉头脑一阵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玄即混混沌沌,朦朦胧胧,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
索性陆陈德迅速来到身前,真元运转,一道护身气罩骤然而起,堪堪护住两人与秋栀。
与此同时,冷月飞雪剑横亘胸前,眸中精光爆然绽放。一股凌冽剑意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刹那间,周身剑气扩散开来,方圆数百丈之内草木几乎刹那间化为飞灰,不复存在。
上官元尘清醒刹那,面上惊容未定,便被眼前的场景骇得有些心惊动魄。
这一曲一剑的对战,不论胜负如何,都必将是一场足以让全天下人都闻之色变的惊天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