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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庭长日不愿醒

两只猴子来到众人面前,用手连连指着猴王,口中吱吱作声,黍离跟观水解释道:“猴王召我们过去呢,见礼之后,我们就可以吃桃子了。”

观水惑道:“见什么礼?”

黍离:“就是点个头,你等会儿学着我做就行了。”

于是,观水战战兢兢地跟在黍离后面,一行人在充任仪仗的两只猴子的带领下前去觐见猴王。到了猴王面前,黍瑶、飞飞、云阳、笙卿和金磊等都向猴王点头致意,猴王指指左右,他们便依次坐下。最后只剩下观水,黍瑶凑在猴王耳边低声说起话来。

“这是在跟猴王介绍我吗?”观水暗忖,猴王一边听一边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见黍瑶说完,观水也学着他们点头行礼,谁知猴王竟侧身避过不受。黍离等都惊讶起来,观水有些摸不着头脑。黍离以为是猴王对观水不满,忙要上前分说,猴王却对观水招了招手,观水不明其意,黍离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猴王让你上前,还不快去。”

观水机械地往前走了几步,猴王又拍了拍自己左边的位置,示意观水就坐,它刚才往右让了,左边便空出来半个位置。观水四顾,见众人也都是一脸吃惊和不解,没奈何,只得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坐下,然后向黍离投去疑问的眼神。

黍离还没说话,猴王突然抓起了观水的手,观水本来条件反射就想抽回,却在猴王的有些粗粝触感的抚摸中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熟悉,于是稍稍放松了戒备不再挣脱。猴王掌心指腹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疤痕和老茧,这样的手本该长在一个戎马半生、身先士卒的将军身上。观水毫不怀疑它能轻易捏碎自己的指骨,然而,猴王却只是抚摸了几次就放开了。

猴王看着观水,后者虽然不太明白它眼神里饱含的沧桑,更体会不到深藏其中的崇敬、思念和懊悔,但却能依稀感知到其中的一丝关怀。观水露出疑惑的表情,猴王神色一黯,忽然仰天长啸,围绕四周的群猴应声四散,各自寻一棵桃树爬了上去。

金磊悄悄对一头雾水的观水道:“猴王看起来很喜欢观水君呢,从来没见它对谁这样热情。”

观水此时已经不再那么害怕,而是疑惑居多:“真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猴群散开后,猴王的视线就一直在追随着山谷里四下嬉戏的小猴,不再搭理观水他们。

“大概跟黍离说的一样,观水君是一个特别的人吧。”金磊边说边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观水闻言心中一动。

很快,猴王遣去的猴子们陆续回来了,每只猴子都捧着一枚熟透的青桃,走到猴王面前依次献上,在草叶上堆出了一座“桃山”。等最后一只猴子放下它精心挑选的青桃后,猴王起身,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个,群猴和黍离等人都在等它开席。

刚才因为时间紧迫,黍离没来得及跟观水讲清楚这场桃宴的一些规矩,是以后者并不知道要先等猴王吃下第一口。

好在观水见他们不动,心说:“但求无过。”于是也跟着端坐。谁知,猴王竟转身将手中的桃子递给了他,猴群一阵骚动,猴王却置之不理。

观水见黍离他们都没有,不禁迟疑:“你要给我吃吗?”他已经确信这猴王能通人意了,大概也和黍离他们一样是山中精灵吧,猴王果然点头。

云阳半是惊喜半是艳羡地说:“你还不快尝尝。”观水不懂,但她却知道,这可是猴王的最高礼遇,黍离等也都暗喜:“大概因为观水是外客,所以猴王才会如此相待吧。”

观水拿着桃子在衣服上蹭了蹭,轻轻咬了一口,惊叹道:“这怎么比之前吃的好吃那么多?”

猴王听了这话仿佛十分受用,脸上露出笑容,配上毛脸雷公嘴看起来十分的古怪。见观水吃了,它也拿起了一个桃子咬了一口。群猴仿佛得到号令一般,纷纷就近找个树枝挂了上去,开始“大块朵颐”起来,黍离等人则从前面的桃子堆里随意取用。

观水很快发现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宾客,陆陆续续的,从后山更深的密林里,走出来许多的梅花鹿、山羊、野牛等等观水认得或不认得的动物,三五成群,也不怕人。他本来以为它们只是路过,但每一头出现的野兽却都到猴王前各衔了一枚桃子才原路折返,消失在掩映的灌木之间。

开席之后,黍瑶不时凑在猴王耳边低语,猴王眯着眼不住点头,显得十分开心。笙卿和金磊闷声吃着桃子,一个接一个,感觉没停下来过。云阳和黍离在玩观水教的剪刀石头布,赌的是吃剩的桃核,飞飞手里捧着半个啃了半天都没啃完的桃子在看着他们发呆。

至于观水,早被这一系列极其梦幻的事情冲击得有些麻木了,他不再惊诧,反而隐隐有些兴奋:“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的奇遇,可比书上说的好玩多了。”

他现在唯一纠结的是,自己和猴王之间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黍离也说过觉得我很熟悉,而黍离和猴王,都是通灵的妖精,难道说我也和他们一样,是个妖怪?”

观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对于遥远的仙侠世界有那么浓重的兴趣,观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李文归结为天然,但所以然却没人说得上来。

如果观水是妖怪,这一切好像就能解释稍许,因为,妖,从来不会在仙的故事里面缺席。只是,这与观水一直以来的期盼却截然相反了。

他有些坐不住了,正好黍离输了个精光,来找金磊和笙卿要桃核,他连忙把黍离把拉到一边,忐忑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黍离,你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妖怪才带我来这里的啊?猴王也是,我觉得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它了。”

黍离听完本想哈哈大笑,但是看到观水一脸忧愁,只好憋着笑认真地说:“你当然不是妖怪啦,这点我很确定,但要说为什么觉得你熟悉,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只是一种感觉。”

不过黍离也发现了猴王的异常,于是又说:“猴王那儿倒是可以问一问,它横骨不化不能出言,我来帮你。”说着拉起观水走到猴王面前,附在它耳边低声问起来。

观水不明白为什么黍离黍瑶两兄妹跟猴王说话的时候都爱咬着它耳朵说,大概是某种不能被外人所知的交流方式。“可是,这里的外人不就我一个吗?”他郁闷地想。

那边黍离说完,猴王口中吱吱作语,黍离听着,有时点头有时挠头,看起来大伤脑筋。

“额,猴王说,我们相遇不一定必须得有原因,要知道,这世界上除了这个这个……额……对,除了因果之外,还有缘分呢。因果可能会决定你这辈子的成就,但缘分才会决定你遇到什么样的……嗯……”

猴王:“吱吱吱。”

“对对对,眷属。很难说你一定会跟遇到的人有什么因果,但是能相遇一定是有缘分的,只要好好珍惜就行了。嗯,猴王就说这么多。”

黍离在猴王的提点下结结巴巴地说完,看着同样呆滞的观水,苦笑道:“你也听不懂是吧,别纠结了,反正你只要知道猴王很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妖就行了,我们还从来没见过它这个样子呢。”

观水一想也是,正出神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重物忽然坠入怀中,他一看,是一只小猴,不知道怎么挣脱了它妈妈的怀抱,跳到了观水身上。观水拿着一个青桃逗弄起它来,换作之前,他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玩了一会儿,母猴过来把小猴抱走了,小猴最后趴在观水肩上,“吱吱”叫了两声。

“它说它叫花花。”金磊听见后告诉观水。

吃饱喝足后,群猴纷纷在树桠、草丛、山石上找到地方小憩,猴王也闭目养神起来。观水又和黍离他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直到日渐西斜,中间又吃过了一次桃子,观水才终于想起来要回家了。

“完蛋了!”他中饭都没吃,还不知道家里要找他找成什么样呢。

笙歌散尽,满山的苍翠在夕照下仿佛也有些萧索,在来时转圈的那株大桃树下,观水和金磊他们依依惜别:“说好了,明天可要再来找我们玩啊。”

观水点点头,但心里却打起小鼓,他来时满心以为可以拜仙人为师,想着到时候自然有老师跟他父母说去,因此并没有作好后续的打算,只怕回去后就不好来了。

黍离他们却不懂这些,见观水答应了,便言笑晏晏地还让黍离送观水出去,群猴陆续上树栖息,桃林变得冷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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