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夏季到匈牙利旅游的人，必然到巴拉顿湖。正如凡游中国，必到长城一般。来匈牙利几年，素爱游山逛水的我，早已把这里的风景名胜跑个遍，什么大教堂、大岩洞、最高山等等。自然，去得最多的是巴拉顿。从未提笔写过巴拉顿，不是没有感受，而是感受太多、太深，不敢轻易动笔。有如一块美玉，舍不得雕琢，生怕毁了材料。
今年匈牙利的夏天，老天爷乱了“程序”，夏天不像夏天样儿，故迟迟未去巴拉顿。眼看立了秋，再不去就“缺课”了，于是，便匆匆驱车上路。高速公路上，往巴拉顿的车鱼贯而行，给人的感觉是整个匈牙利的人都涌向巴拉顿。幸亏巴拉顿地区总面积近六百平方公里。偌大的容积，无论去多少人，都不会显得拥挤。
一到湖边，便被巴拉顿湖磅礴的气势所吸引。辽阔的湖面，烟波浩渺，远处可见隐约的山影与点点的白帆。极目远眺，天、山、帆、水，连成一画。天之广阔，山之朦胧，帆之潇洒，水之柔美，令人心旷神怡。
上午水凉，便铺席躺在草地上休息。在城市住久了，躺在草地上，便有异常舒坦的感觉。拥抱着大地母亲，呼吸着泥土与青草的芳香，仰望苍穹，碧蓝如海，有如冰山般的白云在游动，又有自由的鸟儿翱翔。树荫下，清风徐来，似乎渐入人间胜境。
再看周围金发碧眼的“老外”，不分男女老少，全躺在草地上晒太阳。除了匈牙利人，大部分是德国人、奥地利人以及欧洲其他国家的游客。我发现，“老外”很会生活，在工作之余，来这里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慷慨馈赠：阳光、空气、水。这三者原是万物生长的条件。对于长期过都市生活的人们，“条件”也显得“吝啬”起来。此地此刻，大自然又显得如此大方。阳光灿烂，照在每个人身上，尽情地晒吧。浩瀚清澈的湖水，尽情地游吧。身后大片的树林，放出新鲜的氧气，尽情地呼吸吧。难怪一些仅有“三点”的金发女郎毫不犹豫地去掉上面“两点”，与男人一样仅剩“一点”，涂上防晒油，尽情地进行“三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和谐、那么轻松。曾经去过一个无名小湖，许多“老外”干脆在湖边裸体“日光浴”。那情那景，着实让我们这些长期受东方文化熏陶的中国人吃了一惊。同行的一位老者不由说道，外国人怎么不讲文明啊。
我想，这大概无关乎文明，而是东西方文化观念不同的一种现象。或许他们认为，人有权利尽情享受生活，享受大自然。既然尽情，那么人类强加给自己的那块“遮羞布”也应撕下来，让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充分沐浴阳光。这也许是一种“返璞归真”吧。一切对大自然怀着美好感情的人，都不会在此刻有丝毫邪念的。果然，在巴拉顿湖边，我没有发现哪位男士对附近的异性有什么特殊的“关注”，这也许是一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品节吧。
不仅鱼儿离不开水，人其实也是离不开水的。下水后，人像鱼儿一般自由游动，碧绿的湖水轻柔地抚摸游泳的人儿。漂在水面上，是何等的惬意。
游累了，上岸休息。阳光下，身体格外舒服，只是脑袋发热。于是，将席挪至树荫。脑袋舒服了，身上又凉了。于是只好“折中”，头在树荫下，身在阳光下。幸好，“老外”们净找阳光，不争树荫。真佩服他们，像铁打的汉，晒上一天，脸不变色心不跳，而且个个美滋滋的。
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我想，上帝毕竟是公平的，给匈牙利这个不靠海的小国，慷慨地赠予一个中欧最大的湖。而匈牙利人又格外领会上帝的好意，于是，无论贫富，一到夏天大都去巴拉顿度假。匈牙利人把去巴拉顿看作调节生活的必修课。那么，我们这些客居“匈国”的游子，是否也需要咬咬牙，放下生计的重担，喘一口气，去巴拉顿享受一下大自然呢？人需要钱，需要奋斗，同时也需要享受生活，欣赏大自然。这也许是匈牙利人对于巴拉顿迷恋的根本原因吧。啊，巴拉顿，你是匈牙利人的骄傲，也是游子们小憩的乐土，我的永远的巴拉顿。
（原载1996年8月20日《欧洲之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