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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曲临江

蓝清正是在一处地牢里醒过来的,他是被一阵吱吱的叫声吵醒的,那声音就在他耳畔一阵接一阵的吵着嚷着,脑袋是像快要裂开般疼,他一直想睁开眼睛过了很久他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昏暗的屋子,耳畔一直吵嚷的是一只灰色的老鼠,他头皮一阵发麻,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整个人吓得紧紧地缩成一团。

地牢里紧靠着铁门的那一侧斜靠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披风的高个子,那人身形瘦长,隔着一层层的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撑着衣服的只有骨头,那人低声轻蔑的笑了一下,“废物,一个竹狸就吓成这个死样子。”

蓝清正刚想动一下就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都被身后墙上的铁链子缚住了,他自己死命的挣着,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将我困在此处?”

那人没理他一张脸隐在帽子里的阴影下只能看的清楚一张薄的如同刀削过得两片嘴唇和一个瘦的棱角分明的下颌,那人拍了拍手冲着竹狸道:“狸奴,你还不快过来,你难道看不出来人家不喜欢你吗?”

那只竹狸四肢齐动飞快的挪到那人脚边,又顺着那人的腿一路爬到那人的肩膀上吱吱的讨好似的叫了几声。

蓝清正自认从未得罪过任何人,这个人好像很了解自己,还知道自己怕老鼠,他看着那个黑衣人,有些害怕的说道:“你到底是谁啊?我入仕近十载,自问从未得罪过谁。你……你若有何冤屈皆可与我讲,我会帮你的,你现在这是擅自囚禁朝廷命官,要杀头的你知不知道?”

那人扭过头来看着蓝清正“有何冤屈皆可诉与你听,你真的会帮我?”那人说着一边向蓝清正走过去,走到蓝清正坐在地下的位置看着他说道“真的吗?”

蓝清正急忙应道:“我是宁远侯长子,朝廷正四品御史中丞,我不会骗你的。”

那人低着头坐在他面前,声音低沉而压抑的说道:“我有母生我不养,我有父信谗言而弃我于荒野,何如?”

蓝清正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心里隐隐升起一种无端的恐惧,“你父母可是年迈或有伤病在身。”

那人答道:“我父母生我时年方十七亦无伤病,弃我只因方士说我不祥。”

蓝清正顺着那人的话走下去,“若真如你所说,这样的父母可真是该死。”

那人似是听到这话开心了不少,连着声音都轻快了不少,“是吧,我也这样觉着。”

蓝清正听着那人阴恻恻的声音没来由的头皮一阵发毛。这时那人慢悠悠的起身退后几步,边退边笑道:“蓝清正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这可是你说的。”

那人忽然停住后退的脚步,歪着脑袋道:“说了这么久,你难道就不好奇我长什么样子吗?我刚才靠近你一直想让你亲手拿掉我的帽子,可是你没动手,宁远侯把你教的可真好,你大概是以为我不想被你瞧见真容吧,哈哈哈哈。”那人又笑了起来,地牢里本就寒气重那人阴森的笑着更让人觉得浑身冰凉

蓝清正站起来铁链子也是哗啦一声散开,“你到底再说些什么啊?”

那人站在他对面不远处一抬手摘掉了帽子,是一张和蓝清正一模一样的脸,蓝清正看到他这张脸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般冲向头顶,他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半晌才喃喃道:“蓝清宁?阿宁?阿宁……你……你没死……你还活着?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啊?”

蓝清宁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蓝清正,忽然一脸鄙夷的说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有认真在听吗?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把你抓到这来是和你叙旧吧!”

蓝清正猛然间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几个字,慌乱中想要拉住蓝清宁,却被铁链子拉住连蓝清宁的衣角也碰不到,他拼命的想要去抓住他,“阿宁,你不能这么做啊,爹当年也是迫不得已啊,圣上亲临宁远侯府,爹也是身不由己啊!我给你跪下,算我求你,阿娘她这些年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念着你啊……阿宁”

蓝清宁猛地抬起一只手指着蓝清正,低声细语道:“嘘,嘘,小点声。从他把我丢出去的那天起我就已经不叫蓝清宁了。你既说他们想我,他们为何从来都没找过我?到是我费尽心思要回宁远侯府去,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蓝澍他有两子一女我就是个多余的,连我这个名字给别人用了。我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既然你也说了这样的爹娘该死,我筹谋了这么多年,你也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的这条命我先给你留着,等着你这一家子的人一个个都死透了我在放你出去,毕竟是先皇御笔钦赐的爵位总不能后继无人。”

蓝清正有些不知所措,慌乱的跪在地上看着他,哀求道:“阿宁,我求你,我求你……你放过他们,当年是大哥不好……是大哥无能没护住你,你要杀要剐你冲我一个人来,你……”

蓝清宁说完了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两颗枣子嚼了嚼,边嚼边说道,“蓝清正,我的耐心有限,没工夫听你在这当大圣人,你与其有功夫在这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倒不如坐下和我好好说说蓝遡伊是你那个好爹打哪捡来的?你还别说长得和他还有几分像,宁远侯有亲生的不养,在外面捡了个养的倒是一日比一日上心,我前些日子跟她交手,在不知何处学的武功不错啊。”说完话接着使劲嚼了几口枣子,又有点嫌味道不好似的嘬了嘬门牙。

蓝清正一屁股坐在地上,瘫倒在地,“你……你把她怎么了?”

蓝清宁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脸,边看边说道:“你太看得起我来,她太聪明了。有她在我这心里面总是不大舒坦,不过你也别担心,我还是挺喜欢她的。只不过给她寻了个离宁远侯府远点的地方去养伤。至于蓝家剩下那几个人,你也别担心,他们死的时候葬礼的排面定然大得很,你在这地牢里兴许还能听到点哀乐。”

说完拍了拍手心里枣子落下的渣滓,掸了掸衣袖,丝毫不留恋起身就离去,只留着蓝清正一人在身后疯了似的挣着铁链,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失魂般不停地大喊着什么,到最后是嗓音嘶哑粗嘎的哀求声。

盛夏时节最是爱下雨,一阵一阵的雨落下来敲在院子里的树叶上很是好听,院中央里种了一颗几人才能合抱的粗壮的玉兰树,花开的粉粉嫩嫩的很是好看雨点打下来花一阵接一阵的摇摇欲坠似落非落的模样倒像是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姑娘柔柔弱弱惹人怜的模样。

一个穿着一身月白色袍子浓眉大眼的姑娘靠在窗棂子上看着院子里的花出着神。

“阿溯?阿溯!”殊未在屋里喊着靠在窗棂子上的人。

殊未走过去给姑娘裹上一件云水纹路的银白色披风,揽着蓝遡伊的肩道:“想什么呢?”

蓝遡伊愣了一下把脑袋靠在殊未的脑袋上一本正经道:“我在想你家二姑娘可真是英明,没让晒出去得被子淋雨,真厉害。”

“嗯,殊未也厉害被子收的这么快,真厉害。”

“你应该说二姑娘有先见之明,二姑娘说的对,小殊也厉害,小殊动作快。”

说完二人就止不住的大笑了起来,笑声还没停住。江染冷着脸端着一个药碗就走了进来,假笑道:“那有先见之明的二姑娘知不知道你这两天没喝药,倒进花盆里的药渣子全被你大师兄发现了。”

蓝遡伊一看师兄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捂着鼻子躲到殊未身后如临大敌道:“师父给你的药方子熬出来的药又苦又臭,我不喝!”

江染看着躲在殊未身后的蓝遡伊一脸嫌弃道:“别躲了,你长那么大个个儿殊未挡不住你了。”

“那……那你也别想逼我喝药,你那个药又苦又臭喝一口,少活十年,我不喝。”

江染屈指敲着桌子,道:“小九你贵庚啊,你都十七岁了,又不是头一回喝师父开的药。来,忍一忍就过去了嘛,喝完了师兄给你吃松子糖。”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少唬我,每次我一喝完管你要糖你都不给我,还说什么……怕影响药效,我信你个鬼。”

江染看着窗外嘀咕道:“孩子大了,骗不下去了。”

殊未被蓝遡伊挡在身前,艰难道:“你小点声,都听见了。”

江染拿着汤匙搅了起来,心酸道:“这药我可是熬了三个时辰,你都不肯喝,唉……”

蓝遡伊躲在殊未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愤然道:“编,大师兄你接着编,我都看到你熬药的时候带着殊未和辜城打叶子牌了!也不带我一个……”

殊未:“………”

江染摸着怀里的貂,小声嘀咕道:“该到时辰了。”话刚说完怀里的紫貂像是喝醉酒了一样走了几步,然后倒了下去。

蓝遡伊看到发财倒了下去,警觉的摸了一下腰间的鞭子,却是什么也没有,蓝遡伊看了看那碗又臭又苦的药心一横。

一个隔空取物就将白水剑召到自己手中还没来得及拔剑就看见身前的殊未一个利落的转身撒下一片药粉,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染让殊未捏着蓝遡伊的鼻子给她灌下一大碗药,喂完了之后嫌弃的一把丢开药碗。

皱着眉扇了扇鼻子前的异味,“这药确实难闻,但良药苦口,这丫头也真是……”

殊未刚才被小九隔空取物吓得不轻还在心有余悸的拍着心口,一听这话却是不乐意了,“弃瑕哥哥,小九她还小嘛,你不要老是怪她。”

江染有些无奈的看着殊未,“一个你一个师父整日里惯着她,你惯着她嘴刁,师父惯着她任性不懂礼法。这一个个的真是……不成体统!”

辜城端着一碟子江染吩咐刚让小厨房炸好的淡粉色的莲花酥从外面进来就看见蓝遡伊躺在地上,殊未和江染两个人蹲在她身边一个劲的说着什么也不管她,这怪异又和谐的一幕。

殊未难得神色温柔的笑了笑,对着辜雁帛说:“她喝了药得睡一个时辰,你在旁边看着她点别让她把药吐出来。”

说完抓起江染的胳膊起身就走,临了走了给了辜城一个她“爹”走了你赶紧上的眼神。

辜城赶忙跑过去把蓝遡伊抱起来,像抱着个易碎物品似的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给她掖好了被子,然后一动不动的悟道一般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张被自己看了无数遍的脸。

江染被殊未连拖到拽的拖了出来,不解道:“你干嘛拉我出来啊!。”

殊未顾左右而言他,“屋里有点挤。”

江染挑眉道,“嗯,四个人,一个人一小间屋子确实有点挤。”

殊未想让辜雁帛和小九多待一会儿,豁出老脸拉着江染道“弃瑕哥哥,我想单独跟你待着。”

江染学着她的声音,捏着嗓子却学的不伦不类,“可是我不想跟你单独待着。”说完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殊未在他身后气的对空气呲牙咧嘴的拳打脚踢。

江染走了几步回头,殊未差点没收回自己的张牙舞爪险些闪了自己的老腰,“你不说要跟我单独待着吗?过来啊!”

“啊?好嘞!”

蓝家上上下下这几日都不得安生,先是三公子蓝清和被风筝送上了天好容易才被救下来,又是二姑娘蓝遡伊偷跑出去被人害的寒毒发作在慈安堂养起了病,气的宁远候府的大娘子在屋里又心疼又生气的哭着喊冤家。

奈何大娘子身子骨实在是不硬朗被二姑娘气病了且病的昏迷不醒直说胡话,是以蓝家脑子正常且成年的就剩下在外巡营的侯爷和大公子了。

大娘子日日躺在床上哭自己身子骨羸弱的二姑娘,让彼时在院子里舞剑舞的虎虎生威的蓝遡伊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蓝清和觉得自己有必要替自己阿娘走一趟,于是和书塾里的先生告了假,背着小包袱皮向阿娘请了安就踏上了探望蓝遡伊的路。

蓝遡伊瞧着自己在慈安堂养了一月有余的病,在师兄和殊未熬的药的折磨下已然痊愈,也不知道辜城躲哪去了,天天也见不着他。

蓝遡伊觉得自己该理一理思绪了,就搬了把竹藤做的摇椅放在院子里晒太阳,自己这个院子很少有人来,平常只有殊未和大师兄来,蓝遡伊怕自己这一头白发可能会吓着外面的小药童,小孩子嘛蓝遡伊想了想欺负自己家的就得了,外面的还是算了吧。

她躺在玉兰花树下的椅子上,风阵阵吹来带着花香暖融融的在脸上扫来扫去,时不时的落下一两片花瓣在脸上,太阳下午的时候最是好,不是晃眼的烫,也不是傍晚时只能看的景,是照人身上暖融融的柔。

怀里的发财乖巧的趴着,肚皮懒懒的摊开,有样学样的跟蓝遡伊一起晒太阳。

突然,小九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习武之人五识比常人敏捷,那个声音小心翼翼慢慢的朝自己这边挪像是怕把自己吵醒了。

小九装作没听见继续闭着眼睛享受,食指和中指却悄悄的夹起一片飞蝗石。

那声音挪到自己身前,好久都没有声响,小九手渐渐用力,那声音突然扑通一声抱住一个人自己放声大哭起来,小九吓了一跳没想到抱着自己号啕大哭的是应该在千里之外宁远侯府的蓝清和。

怀里的小娃娃哭的直抽搭,抱着自己道:“二姐,谁欺负你了,把你弄成这样了,头发都白了,我帮你揍他,打回去,姐姐我好想你啊,阿娘在家因为你都卧床不起了,大哥哥和爹爹都去巡营了,二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小九被蓝清和哭的一时有些发怔,呆呆的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温声道:“阿宁,不哭了,好不好,我没事的,倒是你你一路从京城刚赶到慈安堂肚子饿不饿,姐姐给你拿点吃的。”

蓝遡伊如何安抚他,都不管用,蓝遡伊意识到虽然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总有家人跟在自己身后担惊受怕,这种感觉叫什么来着,在殊未的话本子里叫甜蜜的累赘。

她不知道恰不恰当但是只觉得蓝清和在自己怀里哭的时候,头一回觉得有家人真好。

大师兄和殊未也好,逼自己喝又苦又臭的药也好,他们永远都是最疼自己的人,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

蓝清和趴在蓝遡伊的怀里哭的睡着了,蓝遡伊拍着蓝清和毛绒绒的发顶头一回生出了岁月静好的念想,她以前一直有浪迹天涯仗剑走江湖的梦,现在她只想陪着他们,一点事情都不要发生,就这样过日子一直这样下去,最好什么都不要发生。

辜雁帛走进院子里看着蓝遡伊把蓝清和搂在怀里睡着的样子,愣了一下无声的笑了,很多年过去之后那个坐在玉兰花树下的摇椅上一身白衣白发的姑娘抱着一个哭花脸的小孩一直都刻在他脑子里,想起来就觉得心头一暖,也只有想起她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蓝清和到了慈安堂哭完了那一出,弄得蓝遡伊心里暖的跟个什么似的当然这仅限于他睡着的时候,等他醒了吵着让小九领他处去玩,奈何小九这副尊容实在是怕见人。

无奈院子里江染和殊未都出去抓过山风去了,就剩下个辜城,辜城靠着玉兰树冲着正往自己这边探头探脑看的蓝清和扬了扬下巴,吓得蓝清和嗖的把脑袋藏在了蓝遡伊身后。

蓝遡伊十分怀疑昨天那个哭着要给自己报仇的蓝清和是自己被那碗比狗屎还臭的药熏出幻觉来了。什么狗屁陪着家人,老子还是自己出去耍吧。

她心里想着一脸嫌弃的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冲我哭的时候不是挺本事的嘛,一看见别人就连声都不敢出,真是狐狸窝里抗扁担—窝里横!”

蓝清和揉了揉脑袋,小声道:“那个哥哥他不喜欢我,看着我的时候总是凶巴巴的。他喜欢姐姐,他只有看着姐姐才会笑。”

蓝遡伊撇嘴,又敲了下蓝清和的脑袋,“小孩子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瞎说什么!”

蓝清和又从蓝遡伊怀里探出头去看辜雁帛,“啊,那个哥哥走了,我就说他不喜欢我吧,这么一会就跑了。”

蓝遡伊站起身来回头看,刚才还站在玉兰花树下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少年早就没了踪影,不知道跑去哪了。

蓝遡伊低着头做怜惜状看着蓝清和,“可怜的小阿宁,没人陪你玩,今天下午你就陪你二姐姐我在屋里抄书吧。”

说完就拉着蓝清和的手就往屋里走,刚走没两步,“小九,小九!”是辜雁帛在身后喊她。

辜雁帛见她回头得意的挥了挥手里的白丝绸做的长幂篱,开心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满心的等着蓝遡伊夸她,笑的像个没大蓝清和几岁的小孩一样,憨憨的往自己头上比划着“小九,你把这个带上就能出去了。”

小九看了眼他手里的幂篱,有些僵硬的接过来,戴在头上,这个幂篱一直长达脚踝,戴上去保准让人一根白头发都瞧不见,也不用担心吓到别人家的小孩了,小九戴上去在原地半天都没动,辜雁帛看了她一眼,“再晚一会,你大师兄可就回来了,你在这院子里窝了这么多天……”

小九急忙抢话道:“我出去,现在就出去。”说完话一手拉着蓝清和一手拽着辜雁帛撒丫子跑了出去。

刚出了慈安堂,小九看着山脚集市的人群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小九拉着走在他和辜雁帛中间来回看着四下新鲜玩意的蓝清和向前走着,忽然起了逗蓝清和的心思,边走边语重心长道:“阿宁啊,咱们家虽说是有官位在身,但是阿爹和大哥都为官清廉,家里面其实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虽然年纪小但也要懂得为家里节省开销。”

蓝清和仰头看着她,“可是阿姐,阿爹上个月刚买了十根老山参给阿娘补身子用啊,大哥说一根十两金子呢。”

小九张了张嘴,想了想,“你没看见,大哥都二十九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嘛,还不是家里的钱……都……都让阿爹换成人参了?!”

辜雁帛站在另一边实在没忍住,“噗”一声笑出了声,小九隔着幂篱“瞪”了他一眼,辜雁帛装没看见,咧着嘴笑的合不拢。

小九磨牙道,“你再笑,再笑,我把你牙掰下来。”

几个人继续向前走着,蓝清和在前面看见了什么松开两人拉着的手径直向兵器铺子跑了过去。

小九一边看着蓝清和挑物件,一边和辜雁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辜城,刚才我在慈安堂瞧见了不少医女,这些医女都是从何处来的?”

辜雁帛看了她一眼,“有的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能识些草药的就进了慈安堂,有的是从小被人遗弃,被老堂主捡回去收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九眼睛一直不撒眼的看着蓝清和,“还能为什么啊?你姐夫苏大统领跟我大哥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孩子都三岁了,我大哥还是自己一个人,虽说阿爹阿娘不催他吧,但是他都二十七了,再不成亲,京城里适龄的姑娘可就都嫁完了。”

辜雁帛偏着头,“侯爷是在边塞认识的娘娘,才有了这段姻缘。侯爷大概是觉得缘分还未到吧。”

小九十分不耻的翻了个白眼,又想着雁帛大概是看不到,“什么缘分啊,槿姑姑都说了,我娘为了装作和我爹是偶遇,一个人骑着马在沙漠里转了整整半个月。再说了,我爹当年在京城里可是一顶一的美男子,这才有我娘主动去偶遇,我大哥虽然长得也不差,但到底是不会有姑娘像我娘那样主动的。这世间大部分的偶遇啊,都是有预谋的。”

辜雁帛被她的一番话说得直愣,半晌才喃喃道:“……是吗?”

小九继续说道:“我大哥整日待在军营里,方圆十里连只蚊子恨不得都是公的。”

她说道这忽然停住,形容猥琐道,“刚才在慈安堂见到的医女倒是挺好看的,待回去我就描两幅小像,问问大哥可有中意的,实在不行,就直接绑回去一个,殊未的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没准就成了,到时候我就有小外甥了。”

辜雁帛觉得小九越说越兴奋,赶忙道:“打住,打住,这信若是被你爹看见了,还不得罚你抄家规。你那《孔子家语》还没抄完呢。”

小九一听辜雁帛的话瞬间蔫了,“也是,我大哥也肯定要骂我,真是无趣。”

辜雁帛看了眼还在挑兵器的蓝清和,“你大师兄都二十七了,你也不替他想想……”

小九一听他这么说十分嫌他没眼力见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小声道:“你是不是傻子啊?”

辜雁帛不是没想过江染和殊未的关系只是这两个人实在都太克己复礼了,从来都没让他看出什么端倪,虽说江染为人表面端方雅正的有板有眼,殊未表面脾性爆裂,但这二人本质上都一样的古板,连个眼神都没让他发现过,不过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也说不上哪不对劲,他想了想,“我知道,只是想着他从没说出口。”

“有些话是不用说的,九先生说过相对无言却若万言便是最好的,他们两个的事我也不知道,明明差了八岁,刚见面时一个九岁一个十八岁,还经常要等上几个月才能见一面,却还是让人感觉他俩过了大半辈子了似的……有些事情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辜雁帛若有所思道:“相对无言却若万言……”

“是啊,可我觉得九先生说的八成是唬人的,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肯定是瞎说的。”

辜雁帛撇嘴道,“你还说我师父,你师父不也是嘛,我看他俩是打算搭伙凑合过一辈子了。”

正说着话,蓝清和过来拉着蓝溯伊的胳膊扯到兵器铺子那去,红着脸指着一个铜雕仕女匕首,“阿姐,我想要这个。”

辜雁帛好奇心重,随手拿起来掂了掂,“这匕首怎么买啊?”

卖货的嫌他举止间似有轻贱自己东西的意思,一把夺过来道,“这可是个好东西,有来头,是当年光烈皇后在北境自刎的那把。”

蓝溯伊挑眉,“你买东西前还是先打听打听人家到底是怎么死的行吗?”

卖货的也不生气,“这书上记得就一定是真的,不见得吧,看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

辜雁帛又斜了眼那刀,“您老不去写书真是可惜了。”

那卖货的当没听见,直接把刀放到了里面的柜子里,也不搭理他了。

蓝清和见状不高兴了,“雁帛哥哥,你干嘛啊,我想要那把刀!”

卖货的看了眼辜雁帛又斜了眼蓝清和,“你………姓什么?”

辜雁帛以为问的是自己,“我姓辜……怎么了?”

卖货的眼皮都不抬,自顾自的低着头问蓝清和,“我是问这位小郎君姓什么?”

辜雁帛讨了个没趣,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蓝清和虽在自家没规矩在外人面前还是守礼的紧,试探的看了眼蓝溯伊见姐姐没阻着自己,便学着蓝澍和蓝清正平日里的样子道,“鄙姓蓝。”

卖货的小心翼翼的压制着自己的情感,只又悄悄斜了一眼蓝溯伊身上的素冠荷鼎花纹路,又将那刀如稀世珍宝一般擦了擦装在匣子里双手递给蓝溯伊道,“送给你了。”

辜雁帛早就看出那把仕女匕首是北燕宫廷巧匠做的,只是那巧匠命短,留下的兵器又大都随着战乱飘零四海,这卖货的说不上什么心思但这刀却少说也要买上几百金,“这位大哥,这刀您不收钱可不成,怎么样也要开个价的。”

卖货的难得赏脸看了他一眼,“我啊,年轻的时候受过宁远侯的恩惠,这么个东西就当是谢礼不成敬意。”

“可是……”

“哎哎哎……爱要要不要滚!”卖货的把嫌弃写了一脸,直接把后背留给他,肥肉横生的后背上写满了让他赶紧滚。

辜雁帛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人,蓝溯伊赶紧拽着辜雁帛走,边走边道,“你这人占了便宜还不乐意,非要给钱呢?”

“小九这匕首是北燕用暗器高手无影做的。”

他没说还好,他一说蓝溯伊攥的更紧了,“这么值钱,这无影可算的上是殊未师祖一辈的人才了,到时候我把这刀卖给殊未,发财了,哈哈哈!”

辜雁帛皱着眉道,“小九,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说着牵着蓝清和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你认真的?”

辜雁帛道,“那卖刀的不识货可是我们也不能白拿人家东西啊。”

蓝溯伊吧唧了一下嘴,不情不愿道,“那……你带了多少钱啊?”

辜雁帛摸出荷包来掂了掂,“最多二两碎银子。”

蓝溯伊接过荷包琢磨了一下,像个小狐狸一样冲辜雁帛挑眉道,“二哥哥,咱们花殇谷的四大绝技是什么?”

辜雁帛听着她不怀好意的声音愣了一下,“峰回剑法,辟易心经,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还有破军十六式。”

蓝溯伊摇了摇头,老学究般道,“非也!是忽悠、套话、听墙角、扒门缝!”

“啊?”

“今天我就教你第一个!”

京城最大的地下赌场,如同一个巨大的斗蛐蛐的盒子,热闹的恨不能把头顶的那层土掀开了去。衣着华贵和衣衫褴褛的人奇怪的混在一起却让人丝毫不觉得何处有异。

辜雁帛觉得这里吵的头都要炸了,“你领我来这干嘛?”

蓝溯伊指着赌场的一个入口道,“那边看见了吗?那边是赌力气的,赌别的我怕他们输得底裤都不剩了,咱们去那边的给他们留点脸。”

“唉……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哎呦你就陪我去嘛!”

“你个大姑娘怎么能……”

“二哥哥!”

“你……”

“二哥哥!”

“………”

“二哥哥……”

辜雁帛彻底没招了,不情不愿的被她连拖带拽的扯到里面去,蓝溯伊一进去就撒开蓝清和的手塞到辜雁帛身上去,大马金刀的坐到一个壮的跟头牛似的大汉对面,隔着一层薄纱的幂篱跟那壮汉大眼瞪小眼,那人赤着膊子,胳膊恨不能有蓝溯伊腰粗,满身露着青筋结实的肌肉,一脸横肉瞪人一眼就恨不能吓得人几天睡不着觉。

那人开口说话嗓子也像吞过炭一样,“这有规矩不能蒙面示人,你不知道吗?”

蓝溯伊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辜雁帛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捞起来,自己坐在他对面,“这样总行了吧!”

大汉了辜雁帛一眼,“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也来,回家吃奶去吧!”

两人四圈早就围了几圈的人,“唉,你赶紧回家吧,我们这可是位常胜将军,没输过!”

蓝溯伊心里骂到,“屁,还将军,我们这边才是将军呢!”

蓝溯伊拿出刚才辜雁帛给自己的碎银子道,“下注了,下注了哎!我们家公子自幼体弱,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眼看也活不了几年了,便由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不论如何我总是站在公子这一边的,我钱都压这了!”说完从袖子里有掏出一大沓子银票和十根金条,末了还做马上要倾家荡产的样子哭唧唧的把袖子伸进幂篱做拭泪状。

辜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些钱全都是蓝溯伊沿途从别人身上摸下来的,她惨兮兮的掏完钱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冲着辜雁帛得意的眨了一下眼睛。

赌场的人都不是瞎子,辜雁帛若是单拿出来也是个大好青年可和这对面的壮汉一比简直就像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病秧子,所有人几乎都把钱压到了对面去。

辜雁帛极为不情愿的伸出了手,五指明晰瘦长有力跟对面那双粗壮黑胖的大手握在一起,辜雁帛从小在花殇谷恋的是长刀,破军十六式乃是一绝,耐力和韧性极强,力气也大,便是被九先生封了一半的内力也比一般的练家子强上百倍。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分出胜负,对面的人眼见着手腕用不上力,眼见着就要输了脸上因为用力过恨,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丑的吓人,脸憋成茄子色。

辜雁帛不想再握着他汗津津的大手,一个用力压过去,咔嚓一声,那人的胳膊一下子以极为怪异的形状窝在一起,紧接着一声难以名状的惨叫。

蓝溯伊两眼冒光财迷的把一堆钱全都划进自己的怀里兜起来。

赢完钱拉着辜雁帛的袖子就跑,在赌场的钱庄里全都换成了大面额的银票揣进怀里,守财奴一样的一个劲傻笑。

财迷百忙中看了眼辜雁帛,见他一直狠命嫌弃的搓手,“辜城,你手怎么了?”

辜城脸色难看的紧,“脏死了。”

蓝溯伊赢了钱心情好,哄小孩儿似的捧着辜雁帛的手道,“哈口气,擦擦,我给你擦。”拿着自己的手在辜雁帛手上来回蹭了两下,“捋捋,变好了。”

辜雁帛脸红的跟什么似的,又庆幸地下光线不好,蓝溯伊没注意到。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心思,把手朝心口处捧着,一脸害羞的偷笑着。

蓝溯伊大大咧咧的拉着辜雁帛朝外面走,走过来一条街才察觉到少了点什么,“阿宁,跑哪去了?”

辜雁帛也才察觉,“我……他没在你那边拉着吗?”

蓝溯伊急了,“完了完了,阿宁丢了。”

“没事的,牵机堂的人一直跟着咱们,丢不了。”

辜雁帛冷眼在不远处茶楼上看见了蓝清和,“好了,在那呢,别急了!”

小九急得都快要哭了,径直走在他前面,赶忙朝茶楼跑了过去,辜雁帛急忙跟上。

两人上楼的时候说书的先生正在讲已故的苍梧派前任掌门落葵救和亲路上遇到山匪的先皇后。

蓝清和坐在茶楼里扒着糖炒栗子吃的正香,原本坐在他对面的人忽然起身朝着蓝遡伊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蓝遡伊一脸高深莫测的坐在了他对面。蓝清和悄悄地把栗子都划拉到自己的怀里,一脸警戒的看着蓝遡伊,蓝遡伊下意识的看了眼四下的人才嫌弃的撇了撇嘴,“吃你的吧,没人跟你抢!”

一旁的店小二看见又上来了衣着华贵的一男一女,赶忙凑过来,“二位客官,来点什么啊?”

辜雁帛刚要抬头接话,就听见小九在一旁阴森森的说道:“不知道这有没有铁锅炖童子鸡。”小九说童子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眼睛隔着白绸眼睛死死的盯着吃栗子吃的正欢的蓝清和。

蓝清和嚼栗子的嘴哆嗦了一下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小九看了眼蓝清和给自己倒了杯茶,“找的童子鸡最好是趁大人不注意偷偷跑出去吃东西的鸡,杀之前要先开水去毛,再开膛,这时候童子鸡还没死透再用盐,酱油,花椒,桂皮和料酒腌入味,等个两三日这童子鸡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扔进大铁锅,扣上锅盖炖上,吃的那叫一个香啊。阿宁,你怎么不吃了?接着吃啊。”

蓝清和拿栗子的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辜雁帛有些看不下去了,“小九,你吓着孩子了。”

小九气不打一处来,今天这是被她看见了,四下又有牵机堂的影卫,要是哪天他又跑了,她没看见那可怎么办,“什么不能说,怕吓着!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小九……”

一旁站了好久的小二,见两个人吵了起来,安抚道:“我说这位小娘子,都成亲这么久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两个就别吵了。要我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辜城脸唰一下就红了,屁股上有刺似的一个劲的挪蹭。

蓝溯伊透过面纱瞟了眼辜城见他白净的面皮上跟上了胭脂似的,打定了注意逗逗他,“二哥哥,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辜城,“………”

蓝溯伊更来劲了,“二哥哥,二哥哥,辜二哥哥,辜城,辜二爷,你赏个脸看看我呗!”

辜城没忍住被口水呛了个死去活来,低声有些恼了,“你别喊了。”

“哦。”

“你个大男人害羞个什么劲,她敢叫你还不敢应啊!”

蓝溯伊一回头见着穿着一身赤狮凤纹蜀锦做的外袍,里面穿着银丝线绣的素冠荷鼎花纹襦裙,向那一站便是三分泼辣七分骄纵,人确是实打实的清雅样貌,正是殊未。

殊未瞟了一眼自己师弟红的快要炸了的耳根子,冲着店小二道:“来两壶千杯醉。”

殊未看了眼蓝遡伊,大马金刀的坐到了蓝清和旁边,像捉奸一样看着辜雁帛和蓝遡伊,蓝遡伊有些心虚的笑了笑,看着殊未放在地上的药筐,“你……你去采药了哈……哈哈哈。”

殊未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么干巴巴的笑,拿出一块浅黄色的药材,不理他扭过头去问蓝清和,轻声道:“阿宁,这是什么药材,知道吗?”

蓝清和一直看着几个人的戏,没想到一下子问到自己头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老老实实道:“不知道。”

殊未看着他丝毫不气馁的继续说道:“阿宁之前淘气爬树,从树上跌了下来,手破了皮,我拿的什么煎了汁给你喝?”

蓝清和张了张嘴,又闭上,“我……我不记得了。”

殊未的耐心有些快耗尽了,“你好好想想,这个东西我都和你说了不下十遍了。”

蓝清和被她吓得直缩脖子,“我……我……”

蓝遡伊赶忙接话,“是苏木啊,补心散瘀,除血分妄作之风热。”她说完这话抬手撩起帷帽上的白绸喝了口茶。

辜雁帛听着她说话感觉有人向这边看,冷眼看过去竟是一个老禅师,那和尚穿着一件长长的打着补丁的袈裟,一张脸许是常年的苦行晒得有些黑黢黢的,坐在椅子上也能觉出他身材高大,那人瘦的形销骨立犹如枯木,方才只是不知想着什么似的喝着茶,现在忽然一双眼睛焕发了神采亮的吓人一眨不眨的看着蓝遡伊转而又似如梦初醒般想到什么忽然泪如雨下,蹙着眉想看又不敢看的泪眼婆娑愁肠百转的看着蓝遡伊的脸,转眼间像是历过千百样人世沧桑,痛苦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察觉到辜雁帛在看着他又和善的冲他笑了笑,只是这笑像是浸过黄连似的苦的不成样子。那和尚看了眼窗外,起身收拾了东西穿上披风走了。

辜雁帛想了想许是在窗外看到了自己的同伴,没大在意,也没料想到此时围在这一桌子吃饭的人最后皆因他而一生凄苦。

殊未没注意到辜雁帛这边的动静,有些嫌蓝遡伊抢话说,“你要是不说他自己也能想起来的。”

蓝遡伊手里拿着茶碗对着光瞧了瞧,又撂下去,“他那个脑袋压根就没在这上面,你让他背药理,比让我大师兄记住他自己走过的路还费劲。”

殊未听了这话顿时露出了一脸后继无人的失落,颓废的像根霜打了的茄子,霜打的茄子看了眼愣神的辜雁帛,忽然来了精神,“二郎!二郎!”

辜雁帛被殊未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师姐,怎么了”

殊未敲了敲桌子,“你二叔和你三师兄来看你了。”

“啊?!”

殊未白了他俩一眼,“你们俩鬼叫什么,一惊一乍的。”

辜雁帛苦着脸,“师姐,我二叔怎么来了?”

蓝遡伊颓废的趴在桌子上,“救命啊,我《孔子家语》还没抄完呢。三师兄一来肯定带着九先生要我抄的书来的,哎呦我手都要抄断了。”

殊未给蓝清和夹了点菜,“你们俩个,先说你,你说你二叔来干嘛?还不是记挂你这个小白眼狼。还有你,你大师兄怎么说的书没抄完不准出来玩,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蓝遡伊和辜雁帛没精打采的靠在椅子背上挨训。

蓝清和有些好奇道,“雁帛哥哥,你二叔是谁啊?”

殊未扭过头去,沉声道“食不语。”

蓝遡伊看着殊未说这话忽然浑身上下一阵鸡皮疙瘩,“殊未,你刚才说这话跟九先生一模一样。”

辜雁帛接到,“岂止是我师父,和你大师兄也一模一样。”

殊未白了他们俩一眼,吼道:“你们俩少说两句,吃饭!”

蓝清和迅速地把碗里的饭扒拉进嘴里,嘴里塞着饭含混不清的说道,“我吃完了,雁帛哥哥你二叔到底是谁啊,三师兄又是谁啊?”

辜雁帛和蓝遡伊看了眼殊未的脸色又迅速低下头去吃饭,心里默默地替蓝清和默哀了一下。

果然殊未咔嚓一声撂下手里的筷子,看着蓝清和咬牙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蓝清和丝毫没意识到殊未已经生气了,依然嚼着嘴里的饭,“可我已经吃完了。”

殊未瞪着眼睛皱眉道,“食不语,不是说你吃饭的时候,是只要你嘴里吃着东西就不要说话!”

蓝清和被殊未的嗓门吓了一大跳,可依然满不在乎道:“吃个饭,哪来的这么多规矩?”

殊未彻底被他弄生气了,“凡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你既然是个人就要守规矩,知礼明仪!”

蓝清和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知道了,我错了。”

小九和辜雁帛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睛里都透露出两个字“完了。”

他们俩都知道殊未这个人最烦别人说我错了她定要你把何处错了,错在哪里了,我之前怎么说的,都弄清楚这些话只要说错了,免不了一顿臭骂。

这种情况下雁帛和小九都怕惹祸上身,小九想了想除非大师兄回来了,能救他一命,但大师兄回来了自己的《孔子家语》还没抄完,所以大师兄还是今日不会来的好,在座的你雁帛哥哥和你二姐姐都怕殊大堂主,可怜见的有你受的了。

果然殊未又继续问了一句,“你错哪了?”

蓝清和实在被殊未的杀气腾腾的气势吓得要哭出声了。

忽然见对面的蓝清和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下了凳子,“染哥哥,救命啊!”

小九和辜雁帛齐齐转过头去,看着一个穿着一身素色白袍,头上是一根月白色束发带子生的眉眼让长辈看了就觉得端方雅正,眉目和润,一笑起来温文尔雅,当真是君子温润如玉。

蓝清和连哭带嚎的冲着他跑了过去,小短手一个劲的往江染身上够,“染哥哥,救命啊!”辜雁帛回头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晃神的想起来小九穿着男装的时候跟江染像的紧,说不出哪里像只是一些神韵,他想着大抵都是老谷主带出来的徒弟吧皆是不沾染十里红尘味却又得世间灵秀之气的人。

小九一看见江染就跟屁股上长了刺一样,江染抱起蓝清和刚要往这边走,小九咬了咬牙看了眼窗外一个翻身利落的跳了出去。

辜城从一进来坐下衣服里就夹进去小九的一大块衣角,腰间的小玉玦扣进了他的玉佩的环里。

小九往下跳直接连带着他也掉了出去,然后辜城一脸惊恐的跟随着蓝溯伊的步伐顺着窗户摔了下去。

殊未:“……”

江染抱着蓝清和擦了擦他眼角的泪,当没看见刚才那一幕似的气定神闲的坐在殊未对面给蓝清和倒了杯茶,看着他喝下去。

殊未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江染,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发梦。

江染看着殊未目瞪口呆的样子,“这里是四楼,就算是小九不会轻功也摔不死。”

殊未觉得眼前的事越发具有魔幻色彩起来,“……啊?”

江染一笑,“回神了,她怕我查她抄书,你怕我什么?”

殊未给自己倒杯茶压惊,手抖的像是七老八十了一样,倒得茶水一半都溢了出去,连忙用衣服去擦,结果越擦越脏。

蓝溯伊翻出去的一瞬间袖子里的银票如同鹅毛大雪一般撒了出去,街上的人急忙跑过来捡。不过一个弹指就被抢没了,蓝溯伊看的肝疼却被辜城拽着动弹不得。

蓝遡伊在酒楼下面趴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连带着肠子都要被甩出来啦,“你干嘛拽我啊?”

辜雁帛躺在地上被摔得直咳嗽,“你……你明明是你拽我的。”

蓝遡伊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幂篱,看没有歪,“你有毛病吧,你把我衣服拉手里干嘛?”

辜雁帛坐在地上一把扯出来压在自己衣服里面的衣角,“给你,给你,谁稀罕你衣服了?”

蓝遡伊伸手大力拽过来自己的衣服,就像是会被他污染了似的,从四楼掉下来辜雁帛拉着这么一摔,气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你爱稀罕不稀罕,我又没让你稀罕,不稀罕拉倒!”

辜雁帛先站起来,向蓝遡伊伸出手去想要扶她,一听蓝遡伊这么说,有些生气的把手拿走了,蓝遡伊被他晃了一下,又摔倒了。

辜雁帛看这蓝遡伊白衣服上弄的浑身都是灰在地上气的直打滚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蓝遡伊坐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卯足了劲,一脚踹在他腿上,“我……我让你笑。”

辜雁帛腿上一疼,咕咚一声直挺挺的摔在地上,脾气上来了,“你干嘛踹我?”

蓝遡伊也不顾是在哪了,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我……我踹死你我,我让你笑。”

围观的人渐渐聚了上来,看着他俩在地上一人的脚抵着另一人的肩,腿都缠到一块去了,打的浑身都是土渣子。开始议论起来,“这谁家的孩子啊,瞅着年纪不大,怎么还打起来了?”

“哟,还带着幂篱呢,保不齐是哪个官家的小娘子呢?”

“哎哟,你还别说这小娘子可真厉害,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跟人再打一架,这身板子可真厉害。”

“你没看见啊,我刚看见掉下来的时候是那个小公子垫在下面的。”

“我瞧着这两人都穿的这么好,尤其是那个红衣服的,那料子可是酡颜锦贵的要死,我家有人在宫里当差知道,这可是贵人才穿的起的。”

“是吗,奥哟不得了,哎……我看那小娘子穿的白衣服上好像是有朵花,亲娘嘞,缂丝的素冠荷鼎啊!”

“我……我的天爷呀,花冠太岁啊,快跑啊!”

人群一窝蜂的都散了,辜雁帛和小九还在打,“你个大傻子,你给我撒开。”

“你个死疯婆子,我一松开,你又踹我怎么办?”

“我怎么那么稀罕你啊,你……你给我起开!”

忽然一声熟悉的口哨声响起,“嚯,好家伙,你们俩打算在这打一天。”

那人接着说起话来,“一个是宁远侯府的二姑娘一个是肃南王府的小世子,当街斗殴,不错,不错,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末了还拍了拍手。

辜雁帛抬起头来看,“二……二叔。”赶忙爬起来。

被他叫二叔的那人一身联珠团窠丝做的骑射服,比辜雁帛高出一个头顶,看着不像是辜雁帛的长辈,两人站在一起倒像是亲兄弟一般,皆是一副明朗的俊秀模样,看他起来瞪了他一眼,低声咬牙道“越来越没规矩了,赶紧跟我回慈安堂去。”

吹口哨的人向前迈了几步搭手扶起蓝遡伊,“你们俩从小掐到大,能不能有点新花样啊。”

蓝遡伊起身低头甩开三师兄的手,拽了拽裙子扶正了头上的冲着辜雁帛他二叔行了个礼,“辜世叔。”

楼上的人也下了楼,江染一手抱着吃饱喝足的蓝清和,一手拎着一大袋子糖炒栗子。殊未四下都瞧了一眼,“三师兄,我师父呢?”

断离愁拿着手里的玉如意拍了拍手心,一双桃花眼扫了扫四下不住的向这窥探的视线,“回去再说。”

刚进慈安堂里殊未就后悔了,断离愁这个人怎么可能在有这么多医女的地方老老实实的跟着她一五一十的说九先生到底怎么了。

断离愁生就一副风流像,眉间一粒朱砂,一对天生的秋娘眉,勾魂的桃花眼,鼻如悬胆,面如傅粉,唇若施脂,冲着人一笑骨头都恨不得酥了,简直是要人命。

殊未本本就是个急脾气看他四处乱勾搭恨一脚踹不出个屁来,恨不得一刀劈死他。

刚忍住心中的怒火,就见他不知何时手里弄了了一根细小的花枝别到了一个正在捣药的医女耳后,那姑娘捣药的的手顿了一下良久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漠然不似别家被调戏了姑娘的娇羞,眼神清明的看着他,断离愁忽然手一抖,沉声道:“冒犯了。”

说完话就像逃命似的跑了,那姑娘看着他逃走的背影把耳畔的那朵花拿下来攥在手里好久都没松开。

小九瞧着那姑娘眼熟的很,像是在哪见过,却说不上在哪见的,一时有些发怔。转瞬又醒过神来,怎么可能是那个人,那个人心性那么决绝断不会跑到和不知何处有关联的慈安堂来,她想了想继续跟着几个人走了。

等人群都走散了,方才那个医女小心的展开了手里的那朵花,低声喃喃道:“就三天,再待三日,我想再看看看你。”

东院的屋子里辜雁帛被他二叔叫去一边说话,剩下的四个人坐在桌子前,断离愁一改方才的浪荡样,面色凝重道:“九先生在来的路上遇袭,师父带着他回谷里养伤去了。”

江染急忙问道,“先生伤的重吗?是何人出手伤人?”

断离愁伸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没抓住人,出手的人对九先生武功的路数熟悉的紧,像是……”他说到这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像是专门训练出来,一招一式皆是压制九先生。事发的时候我和师父都被其他人牵制着,根本来不及去救九先生,那人很奇怪,像是来寻仇的,但出手极其克制,像是怕把九先生真弄伤了一样。”

小九捻了捻衣角,“三师兄,那人可是身形高瘦,手上可是拿着一把弓弩,使剑的。”

断离愁皱着眉想了想,“其他的都对的上,但是他手上并未拿弩,怎么了,小九?”

小九靠在椅子上,“我上次和雁帛遇刺时的那人就很熟悉我的路数,那人手上拿了一把黑色的小元戎弩,我……我在春风十里见着的阁主南风旧拿弩的手势和那人一模一样。”

江染听着小九的话,偏过头去,“那晚月光那样暗,是你看错了吧。”

小九摇了摇头,“我并未看错,那人拿着弩的手尾指应该受过什么伤一直用不上劲,大拇指也是没屈起来握住把手。”

殊未看了眼小九,有些好奇道:“你见过春风十里的阁主,那他长什么样啊?”

小九一听这话又想起那张没有五官的全是皮的脸,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也不知道,我在春风十里跑着玩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他,那人戴了面具我没看见。”

江染听到小九的话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气。

断离愁接话道:“那肯定是丑的要死,不敢见人。”

殊未呲牙咧嘴的白了他一眼,唯恐自己对他的嫌恶诠释的不够到位,恨不得把眼珠子翻到天上去,“就你好看,就你能见人。”

断离愁摸了摸眉心的朱砂痣,“你这是眼热我长得好看,嫉妒我。”

殊未一听这话恨不得把茶叶全都扣在他脸上,“我呸,我嫉妒你,我还真是炒咸菜放盐闲得慌啊我!”

断离愁捋了捋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可不是吗!”

屋子里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跑偏了,江染一直沉着的心也稍微轻松了些,这段日子这么久才露出了一点真正的笑意。

小九看着两人吵起来了缩了缩脖子朝大师兄凑过去,“大师兄,三师兄这次来都带什么来了?”

江染笑着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你明着是问带的什么,是想着喝师父酿的酒吧?”

殊未一下来了精神,“什么酒啊?”

断离愁呲了呲牙骂殊未,“死丫头,你怎么跟江染说话就笑,一跟我说话就跟要有仇似的。”

小九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往断离愁那边靠了靠,“三师兄,你又不是大师兄,殊未才不会冲着你笑呢。”

断离愁瞬间配合着小九站起来学着殊未的样子,做作的拉起来小九的手,“弃瑕哥哥!”

小九一把撩起自己的头发及其浮夸的甩头,“小殊!”

“弃瑕哥哥!”

“小殊!”

殊未脸瞬间就红了,操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断离愁,蓝遡伊,你们俩给我站住,看我不扒了你俩的皮!”

正在外面说话的辜雁帛和他二叔,被从屋子里窜出来被殊未打的抱头鼠窜的断离愁和小九。

辜雁帛下意识的躲在了二叔身后,断离愁被殊未追的恨不得爬院子中间的玉兰树上去,一把抓住躲在肃南王身后的辜雁帛,小九早早的知道殊未怕高一出屋就爬上了玉兰树,“殊未!”

她使劲的晃悠了一下树干,瞬间罩住了大半个院子玉兰树枝开始下花雨,一树纷纷扬扬的玉兰花就这样落了下来,满院子的花香,衣服上地上全都是素净的白花瓣,甚是好看。整个院子里全是欢笑声,江染站在屋子里面看着院子里几个玩的不亦乐乎开心的像个孩子的几个人,神色有些怔忪的看着他们,像是要把这些人全都刻在脑子里似的。

慈安堂里辜雁帛休息的屋子里,肃南王跪坐在席子上,顺手拾掇着辜雁帛这些时日里看完随手放在一边的书,还以为他近些日子里转性了爱看书啦,把书侧面看去,见着书的前几页被翻得发黑了,后面一大片还是璨新的,“我给你请了三个月的假,你在这带着把伤养好再回去就好。”

辜雁帛看着忙忙乎乎的二叔,想要上手也帮不上什么忙,“二叔军务繁忙,怎么腾出空来看我了?”

辜云舒抬头盯了他一眼,“你不忙,七夕宫宴敢跑出宫去,闹这么一出!”

辜雁帛很顺手的接过二叔递过来的书,“二叔,咱们戍守边疆的干嘛非要在宫里面跟那些贵人们虚与委蛇。”

“你是听谁说了什么?”

“二叔,陛下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德王常年隐居避世,只剩下宸王一个皇子,陛下嘴上虽是不说,但迟早得立他为储君,咱们这些人便都是他的母族,总之不可太过冒进。”

辜云舒看着辜雁帛心里有些欣慰想着孩子长大了,却又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知道雁帛心性纯良,不想让他过早牵涉到这一滩浑水里,“知道了,你不必担心这些,先养好自己的伤,有二叔在呢。”

辜城笑了笑,“好,又二叔给我撑腰那我就一辈子躲在您后面干吃皇粮。”

“那点出息!”辜云舒顿了顿又道,“再过几个月,你蓝伯伯家要办门亲事……”

辜城手里的书一个哆嗦没拿住直接扣在了地上,颤声问道,“谁?”

辜云舒诧异的看着辜城,转了转眼珠道“还能有谁?老的不敢取小媳妇,小的不去找等郎妹,自然是中间的。”

辜城想起来前几天江染说老谷主要给小九寻门亲事,总不会这么快吧,想着想着看了眼二叔,差点没哭出来,却还是想要问一嘴,“跟谁家的亲事啊?”

辜云舒皱眉仔细观察着辜城的脸色,斟酌道,“跟你五师兄家。”

辜城憋的眼眶都红了,“五师兄家?”五师兄虞苍苔他爹魏其候总共就俩儿子,大儿子早就娶亲了,就剩下他自己一个男的。老谷主说寻门亲事就是把小九嫁给他吗?

他越想越难受,自己娶不了她,总不能让人家一辈子等着自己吧。他背过身去,再说话竟然哽咽起来,“那我就不去了,二叔自己去吧。”

辜云舒心中了然,自己这个外甥肯定对人家蓝姑娘动心思了,也不再去逗他,“好歹是你五师兄的亲姐姐,你真不去啊?”

“啊?”

“蓝家中间岁数的可不止一个姑娘,还有个儿子呢。”

辜城这才明白是蓝清正要跟魏其候家的二姑娘结亲,闹了个大红脸,“我,我,我知道。”

辜云舒眯着眼睛道,“哦。”心道嫂子果然慧眼,这傻孩子果真喜欢上了蓝家二姑娘,他这个当二叔的得好好琢磨琢磨帮帮自己这傻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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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医之心——心脑血管篇

    医之心——心脑血管篇

    生活中我们享受的所有服务,几乎都能以等价形式体现消费的交易特征,独独医患,不能,也不可以。患者,因病痛求助医生;医生,因使命和职责,为患者提供治愈、帮助或者安慰等专业性很强,非一般意义的服务。花钱可以买任何商品,唯独生命和健康不能用钱等价交换。医生与患者,本是陌路人,却因为天职,因为对生命的敬畏和对健康的渴求,坐在了面对面,构筑了人世间最奇特的人际关系。医,是医疗、医术,又是医疗、医术之上承载医德、医风的医生之心地。医之心,是医生对患者的理解所体现的心性,是从医者对专业的不懈追求,又是对患者疾苦的感同身受。医之专,医之难,医之疼,医之美,构成了医之心。医学专家们发自心底的文字,是千万个好医生执业感悟的一部分。如果,你能静下心听他们平实讲述职业生涯中对患者的感念之情,以及有痛更有欣慰的医之心感悟,作为医生,你会对怎样才是一个好医生,怎样做个好医生,何为仁心,何以信守仁心,有新的解读;作为患者,当你生病就诊时,会因为对医生的更理解和信任,得到更科学、更有效的健康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