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子焕将阿晏的袍服穿起。那是一件大襟斜领的白袍，用廉价的绢制成。袖口却粗糙绣着几片叶子，看来这件袍服阿晏穿了很长时间，绣着的叶子也磨得起毛了。慌忙之中也来不及再细看，便匆匆将白袍披上，又让青儿帮着用布裹住头和手。
赵王来到殿内，见到子焕还在换装，便打趣：“子焕这换装的速度，可与你嫂嫂相比一番了。”
子焕笑着回道：“我这位嫂嫂必定是位俏佳人了，引得赵王哥哥日日念叨。”
“是不是俏佳人，一会出城领你去看就是了。“赵王道，”好了，现在不是贫嘴的时候，说正经的，我以给你送风寒药的名义入城，时间长了只怕惹人怀疑，那城门的守将沈逵机灵得很，可不好糊弄。”
“赵王哥哥勿急，只因这出城的消息来得突然，孟叔便跟我多交待了几句。”
三两句话的工夫，子焕的头便被布缠得严实，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与阿晏站在一起，若不是亲近的人，恐怕盯着打量半日也分不清谁是谁。
按计划，子焕顶替阿晏的身份出城，阿晏则以养病的名义在城中养伤。赵王交待阿晏好几遍才放心出城。
“方才进城时，那沈逵便将阿晏拦下来问过话，可见此人心思细密。我怕他记下阿晏的声音，便自己出来解了围。你一会出城尽量不要引起侍卫的注意，明白吗？”赵王嘱咐道。
子焕模仿阿晏一样，拱手俯囟答道：“回赵王殿下，奴婢知道了。”
赵王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见前面便是乾光门了，赵王顿时严肃了起来，收起了笑意，挺直了身子往城门走去。
子焕半低着头，哪都不敢看，只是跟着赵王的步伐往前走。赵王老远便看到了沈逵仍然守在乾光门下。
待到二人走近，沈逵上前行礼，道：“赵王殿下当真是关心七皇子啊！定是送药时多叮嘱了两句才会在城中呆了这么久。”
赵王赔笑道：“看来本王还要给沈将军赔个不是了，本王在城中久留，倒是难为了将军。”
赵王何等身份，这般纡尊降贵地跟他说话，沈逵自然不适，连称不敢。
“那本王可以出城了吗？”赵王道，“王妃还在家中等着本王用晚膳呢！”
沈逵也不回答他，仍是堆起满脸的笑容，走到子焕身边，仔细打量。
子焕虽然是半低着头，但从眼角的余光也能看到沈逵在一旁盯着自己细看。他一时心虚，心跳也快了起来。却只是记着赵王跟他说的话，若无其事一样，一动不动。
沈逵道：“这个阿晏想必这伤处不轻啊！适才在城中，伤口可曾换过药？”
赵王心中已有些慌乱，结巴着说道：“沈将军……此言……此言何意啊！”
“卑职记得阿晏入城时，右手五指是分开包扎的。现在阿晏的伤口是整个手掌一起包扎，想来是阿晏在城中换过药了。”
“正是！”赵王尴尬道，“沈将军观察细致，本王……本王拜服。”
子焕听沈逵所言，似乎忘了眼下的处境，子焕右手少了一指，若是五指分开包扎，缺少的一指便极为显眼。或许是考虑到了这一点，青儿给子焕包扎的时候便是整个右手一起。这一点变化若是换了旁人，只怕丝毫不会放在眼中。不由得对沈逵暗赞不已。此人真是心思细微，眼见惊人。
“此事太后娘娘可知晓？”沈逵顿时压低了声音，在赵王耳旁问道。
赵王一时乱了分寸，暗想，此事是何事，是指我送药之事，还是他已经察觉了子焕的异样，指的是子焕顶替阿晏出宫之事？不管是何事，总之这两件事，皇祖母都是知情的。我照实说便是。
“皇祖母一向是疼爱七皇子的，此事皇祖母自然知情。”赵王心知他可能识破了子焕的身份，他既然不为难，便也没打算揭穿。这样想来，赵王这一番话说出来也镇定了许多。
沈逵朝守门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放行。门前执戟的侍卫各退两步，让出一条路来。
“也请赵王殿下宽心，七皇子既染了风寒，这几日卑职不会让人打扰他。”沈逵道。
赵王满脸欣喜，道：“如此便多谢将军了。”
二人如释重负，一步也不愿多留，匆匆出了城。
待到二人出城，沈逵满脸的笑意也随之消失。只听得他大声下令道：“今日赵王入城送药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听到了吗？”
众人皆称遵命。
沈逵又将贴身的侍卫唤来，低声道：“速将此事报与燕王殿下，让他去定夺吧！”
出城之后，王府的马车在外面候着。二人上了车驾，便往赵王府赶去，生怕又出了什么变故。
“赵王哥哥，那沈将军不会认出我了吧！”子焕对同在马车内的赵王问道。
“他定是认出你了！”赵王答道，“他既能将阿晏那伤口记得那般真切，极有可能是入城之时便起了疑心。”
“这可如何是好？”子焕着急说道。
“子焕勿慌！那沈逵既没当面拆穿你，想来也是要护着你的。”赵王道，“你没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吗？他说了不会让人打扰城中阿晏假冒的你，便是铁了心地要帮你了。况且他是燕王的人，也不会故意为难你。”
“既如此，皇祖母为何不提前与燕王商定好？为何还要瞒着他？”
“皇祖母也是想保全燕王，万一计划失败，也不至于连累了他。且此计也是临时想到的，哪里还有时间去与燕王商定？”
子焕知晓赵王所言不错，心中对燕王和沈逵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赵王府在城西寿丘里，那是出了名的皇子坊。出宫立府的皇子们大多选择在这一带开辟府邸。因此这一里坊是被百姓公认的贵族里坊，治安也是格外受到重视。出城后车驾南下，等过了西阳门后再一直西行便可到寿丘里。沿途经过洛阳大市，此时暮鼓尚未响起，是大市最繁华的时段，车内都能听到人声鼎沸。子焕拉开帘子想好好看看这花花世界，可赵王怕他此举会暴露身份，及时遏制住了。子焕只能偷偷掀起一条小缝，看着过往的行人与市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