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泰三年十一月二十六,天蒙蒙亮,朔风吹起了沙尘、狼烟更显昏暗。避祸逃灾的难民或挑担骑驴,或推车背运已经三三两两的沿玄武楼宫城往外逃离了。人群中哭声、喊声、咒骂声不时传出,饥寒交迫,衣衫褴褛。使许多人悲苦的脸上都要失去了表情,只是木讷的往前走,不知什么时候就倒在了异乡的某个地方了。人群中一个中年人头发乱蓬蓬的,满脸虬髯,脸色灰暗,干裂的嘴唇时不时的用舌头舔一下,眼睛灰蒙蒙的,躬着腰推着辆小车,沿着大道往前走。小车内躺一幼儿,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小脸蛋冻的红红的。正在熟睡,全然不知逃难的艰辛,幼儿周围都是些日常用品及包裹,忽然人群中有人喊城楼上着火了!中年人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果然见玄武楼上冒着黑烟,火光噌噌的向上翻,却未烧向后面的宫殿,中年人喉结耸动着流下了泪水,不忍再看,回过身推着车继续那前方未知的路。
太阳出来了,一片金色照在大地上,却感觉不到温暖,寒风依旧刺骨。却见远处尘土飞扬,却是一队骑兵纵马飞驰而来,那中年汉子早知这周围应该都被契丹人和石敬瑭的部下占领了,那前方这些人应该就是他们的人马了。逃难的人们老远的看到如遇到瘟神般,便朝路的两边散开了,生怕招惹到他们。
等他们走近才看到这些人都背插劲弓利箭,从大路上疾驰而过,视路人如无物。突然一八九岁的孩童跑到到了路的中央,去捡拾刚才掉落的包袱,眼见躲闪不及。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惊叫,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刚才还躬身推车的那落拓中年人,使一个饿鹰扑食,如一只大鸟扑向了那孩子,抓住那孩子的肩膀,再一纵,落在了路边。那马受惊扬起了前蹄,几乎把那兵勇掀下了马背,还好他骑术甚精,骂道:“你找死啊!”只是他们看上去公务紧急,并未多做纠缠便扬鞭疾奔.
中年人放下那受惊的孩子,便生悔意.自己身负重任,但这一纵一跃不免露了底,易引起人们的怀疑.孩子的母亲等反应过来时,那孩子已从路边跑了过来,那妇人赶忙带着孩子给那中年人磕头谢恩,自己也向那中年人深深的道了个万福说道:“多谢壮士相救之恩,无以为报.”看那妇人蓬头垢面,但说话却是斯斯文文的如一大家闺秀.中年人看了那母子一眼道:“举手之劳无须挂怀,以后还要多加小心,这兵慌马乱的更要注意安全.”那妇人说道:“壮士说的是.”中年人并未再言语,转身走了过去,继续躬着身子,推车前行.刚走没一会儿,那妇人带着那孩子又追了上来说道:“壮士大恩我们母子现在无法报答,只盼壮士留下姓名,日后我母子要是能回归故里,早晚烧高香为你祈福.”中年人道:“这位娘子这只是小事一桩,看你也不是本地人,这却要上那里去.”只见这妇人捋了捋前额的头发说道:“回壮士的话,我母子二人是开封人士,因家里出现了变故和夫君带着孩子来这里投奔亲戚,却看到了这里已经是十室九空了。亲戚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孩子的爹也被抓去做了兵勇,失去了消息,这经常打仗想来他也是凶多吉少了。没乃何只能带着孩子半乞半讨的往回走。”那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天下大乱苦的是百姓,希望有一天所有的纷争都化干弋为玉帛,人们不再流离失所才好。”过了一会儿那中年人又说道:”我的名字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如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一个路人你也不认识。”那妇人见他如此又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早晚替你们念佛保佑你们吧.”那中年人见他们孤儿寡母的甚是可怜,见左右无人,便从推车的包袱里拿出一些碎银子递给那妇人说道:“这些银子你们拿去吧,前方路远,又到处打仗,我要是无事尽可能送你们一程,但现在我也有要事在身.”那妇人道:“这万万使不得,大恩还未报,怎能又让你破费了?”中年男人道:“别婆婆妈妈的了,也是个不爽快的人。前方如有市集给孩子卖些御寒的衣物。”
中年汉子虽在战场上打打杀杀见惯了生离死别,但看到这么些饥民难民还是心有不忍。那妇人也是讪讪不好意思的说道:“多谢壮士!”中年汉子见那妇人旁边的孩子说道:“这孩子眼神灵动,容貌不俗,如有机会可多加教导,不管从文或从武希望都别耽误了孩子。”那孩子道:“谢谢叔叔夸奖,我一定会好好用功,做个有用的人。”路上行人多是难民,见到几个衣衫褴褛之人在路边说话,也不是很碍眼.那中年汉子沉思一会儿,见四周也没有什么人注意,把手伸入怀里取出了一本用油布裹着的书.对那妇人说道:“这相遇也是缘分,这孩子我看着挺好的,这本小册子是昔年因机缘得到的,里面有一套达摩杖法,以及我备注的些骑射之术,有空可以让孩子学学,一来强身健体二来在这乱世也可以防身。”那妇人本蓬头垢面,但眼神中却全是感激之情、脸色虽因营养不良发黄,却也是眉目清秀,她知道大恩不言谢,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样帮助自己,虽是寒冬心里却暖暖的。
她转身从那孩子的脖子上取下一把长命锁,金色的看上去做工很精细镂空雕刻的。她对那中年汉子说道:“这还是孩子满月时他爷爷给的,虽然微不足道,但万望你能收下。”那妇人没有等那中年汉子答应便塞在了那车里幼儿的怀里.“接着又说道:“希望能护佑孩子气平安健康。”中年汉子苦涩的笑了笑说道:“礼尚往来咱们扯平了,赶紧上路吧.”此时那车里的幼儿也被搅醒了,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在张望,却并未哭闹.那中年汉子把那衣服给那孩子拢了拢,推起了车又说道:“你们向东、我却要向西。前方再走三五里,咱们也要分道而行。”
此时路上打着契丹旗号的兵勇渐渐的多了起来。路上的行人都是远远的避开了走,中年汉子也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和那妇人也是低头靠路边走。因在路上显露了自己的武功,此时看到这么些来往的兵勇,心中一动莫非这些人尽是为了自己而来吗?为何三五成群的走,看上去无人约束,心中有些疑惑,脚下也加快了脚步.车轮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那幼儿在车里呜呜的叫着,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中年汉子怕那车里的幼儿啼哭,便从车里拿出了一个拨浪鼓,不时的摇一摇,那幼儿便笑了起来,丝毫不懂的乱世的愁苦,那妇女带的孩子看着有趣,便从那汉子手中接过那拨浪鼓摇了起来,逗那幼儿.两大两小四人在路那么些行人中并不起眼,只是刚才看见他那一纵一跃的人们,才知道他并不是平常的人,偶然会投来诧异的目光,也便匆匆的走上了自己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