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入户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随着玄关处的灯光亮起,一个保养甚好,体态优雅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雯雯啊,你怎么呆坐着灯也不开,电话也不接啊?”说话的是沈妈妈,她快步走到女儿跟前,将她拥在怀里,抚摸着她,“这是怎么了?那些风言风语都是真的吗?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了?”她火急火燎的要查看她的伤势,可是沈晴雯却执拗着不让她。“让我看看,你这个样子,不要吓妈妈啊……”
从小姐妹口中得知女儿的事,沈妈妈真是又气又恨,可是又心疼自己的宝贝女儿,她匆匆赶过来看她。这个女儿真是被宠坏了,没想到任性妄为到这地步。以为出国历练几年总会长大的,没想到送她出国却是害她,沾染了不良习性,如今酿成大祸,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人家男方却不要她,她还自残。这都啥事啊,老沈家的脸面被丢尽不说,这事要传出去一个女孩子家的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沈妈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看到女儿眼下这个样子,她又心如刀割,爱恨交加啊!又实在不忍再责难她,只好让她想哭就哭出来,怕是这样憋下去真要憋出事情来。
“晚饭还没吃吧?妈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去厨房熬了粥,见女儿总算情绪有点恢复了,劝她吃了点。
她一个人躲在卫生间给沈爸爸打了电话“女儿都这样了,就别逼她了,今晚我陪着她,你自己在家吧,有什么事情明天以后再说!”
母女俩睡在一个床头,沈妈妈揽着女儿,轻抚她的额头,“雯雯,乖,这事你可要和妈说实话,妈妈好知道该怎么帮你。”
“妈,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你就这么爱他吗?”
她沉默了,爱?以前是爱的吧,很爱很爱,后来……往事一幕幕,飞快地从眼前略过。那时的他们白衣白裙,随风飘扬,如花般的年纪,她笑看着他,深深着迷,但是他待她却总是波澜不惊,不温不火。后来她离开了他,她在异国他乡,和形形色色的男人幽会私通。她和一个叫陈思远的华人同居同眠。那些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可以忘掉他的。再后来老爸的一声令下她又回来了,再见他,没有了少女时代刻骨铭心的爱慕,可是却也无法释怀。
回来后,她从他看向那个比起自己更加普通平方的女子的眼里看到了光,那是爱情的光芒。她震惊,她嫉妒,她愤怒,她不甘!每次她试图拆散他们,却反倒让他们走得更近了。她不甘心他被别人抢去,哪怕只是她看中的玩具,别人也休想从她手中抢走,更何况一个人!可是她不知道人终归不是玩具,玩具可以抢回来,不属于你的心又怎么能夺得回?即便夺回了又能怎样?她知道他离家多年的妈妈是他的执念,她便想方设法帮他找到妈妈,让他感激着她,欠着她的恩情。他确实很感激她,因为一个丢下他多年的妈妈而步步走入她为他设计的局中,她给他喝了事先下了安眠药的酒。他在她身边死死睡去,任凭她百般抚慰挑逗,他却一直睡得死沉,直至天亮。她让他以为自己酒后乱性占有了她。她要以此霸占他,让他和他的女友见鬼去!
可是他们还是不为所动,该死的苏菲居然原谅了他!
碰巧的是陈思远回国给远在东北的老妈过寿,他顺道来看她。分开了大半年的两个旧情人再次相聚电光火石间,他对她的迷恋不曾减退半分。这回她告诉他,她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她同意他赤裸裸,不带任何防御地进入。所幸她留他小住半个多月,她还真怀上了他们的孩子……他恋恋不舍地回美国去了,留下她和他们的孩子暂时在国内。他要回去把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回来向她求婚,永远在一起。
她却借用他们的孩子去向另一个男人索取名分。而这个男人却因为别的女人要她放弃这个孩子……
她绝望地回想,述说。边上的沈妈妈听得心惊肉跳、撕心裂肺,半晌无言以对。这还是她的女儿吗?那个虽然任性,但是善良的女儿,那个虽然漂亮,但是清纯的女儿。她已经顾不得要是被他们老沈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她只想用她的手抚平她的伤,拂去她的恨。“女儿,你怎么会有如此深的执念?哎,看来都是我和你爸爸从小把你给惯坏了。”
“放手吧,女儿,有些东西,有些人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求不来的……都怪我们,从小到大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以致你向来一帆风顺,要什么有什么,才到了今天这地步。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啊……”曾经的溺爱成了如今的罪过,悔不该当初哪!沈妈妈哭得哽咽,泣不成声。
许久许久,她总算回过神来,伸出手来去够床头的纸巾,帮妈妈拭去泪珠。那些眼泪啊,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散落下来,打湿了丝质的睡衣,打湿了身旁的被褥。
“对不起”,“对不起”,母女俩抱头痛哭。
夜已深,人也折腾乏了,却丝毫没有睡意。沈妈妈担心女儿的身体,轻柔地拍着她哄她入睡。她却依然睡不着。
她跟她说起陈思远。他其实是很好的男人。他应该是除了爸妈以外这世界上最疼她,最爱她,最宠她的人了。他宠爱着她,包容着她。他真的很好,很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他那么帅。大概是在她情窦初开时,那个白衣少年,月华般皎洁的男子早已定格在她心间,成了她判断男人美丑的唯一标准。
美又怎样,丑又如何?而她却一直如此执拗,始终不愿释怀。“钱黍黎,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她真的是太累太累了,就这样在妈妈的怀里沉沉睡去。
浮浮沉沉,恍恍惚惚,人生终究只是梦一场,那些上下求索,那些辗转反侧,那些恣意妄为……所有的所有,都将成为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