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信说,爷,咱有的是银子,把蕊馨儿姑娘买回家,不省得爷天天劳神往这儿跑吗?
爷说,臭小子,你个生瓜蛋子知道啥?菜摆在盘子里看着香,真夹进嘴里,也就那个味儿。
怀信说,爷说的小的不懂,可我看这蕊馨儿姑娘真是勾着爷的魂儿了。
爷说,这崇州城啊最妙的女子都聚在了梨香院,这梨香院里最妙的妞儿是蕊馨儿。
怀信说,咋个妙法?爷说说。
爷笑,比好奇,比奇好,方为妙!
怀信说,爷说的,小的更不懂了。
爷说,不懂也别学,学会了糟银子。
爷撩开门上的珠帘子进屋,屋外站着的怀信就闻着一股子梨香,怀信的心也突突地跳,怀信心想,难怪爷喜欢来,单是这香,就让人没了三魂了。
爷进了屋。
蕊馨儿歪在榻上懒懒的,抬一下眼皮,又懒懒地垂下,只用白白的手指摆弄手中玫红的帕子。
爷说,你看,爷给你带什么来了?
爷擎起一个精致的鸟笼子,里面一只翠生生的鹦鹉鸟,站在笼子里的横栏上,只见它用勾回来的喙和一只爪子,几下子就把一个花生米大的小桶提上去,再放掉,再提。上上下下,反反复复。
蕊馨儿看一眼,一下落下泪来,这一落泪,似梨花一枝春带雨。
爷说,丫头,爷懂你的心思,爷把它放生了就是。打开笼子的小门儿,那鹦鹉鸟惊惶地乱飞,东碰西撞了好一阵子,终又飞回到爷举着的鸟笼子里。
蕊馨儿一声长叹,命啊!
爷看着蕊馨儿的娇媚容颜,说,爷迟早赎你出去,你别急啊!
蕊馨儿破涕为笑,爷说话算话?
爷说,一定!
蕊馨儿扭着腰肢儿起身,那就让馨儿好好伺候爷一回,爷是听曲儿还是喝茶?
蕊馨儿知道爷说的不是真心话。以前不止一位爷这样说过,可是日子久了,就不来了。蕊馨儿知道这园子里的姐儿都是这些爷手中的玩物儿罢了,舍得把大把的银子给了园子里的妈妈,可是有谁肯迎个姐儿回家,辱没自家的门楣呢?
蕊馨儿病了,日日夜夜的咳嗽,生生地咳出血来。梨香院的妈妈简单求了个郎中来看,郎中说这病啊,要花大把的银子才能活命。
梨香院哪有给姐儿医病的银子?这院子里的姐儿,就像院子里得花儿,这朵儿开了败了,那朵儿在就等在那儿开呢。
蕊馨儿被挪到厢房旁边的杂物间里,已经病得奄奄一息了。
很久不来的爷来了。他对梨香院的妈妈说,这妮子命短,就把她舍与我吧,不然眼见着过不了几天就会脏了妈妈的院子了。
妈妈说院子里那么多的花儿,爷想折哪朵儿不好?偏要这眼看开败了的?
爷说,唉!谁叫爷是个念情分的人呢!
妈妈竖起拇指,然后伸出五个指头,当时我花了五十两买了她,就五十两接她出去吧,可惜了这些年的好吃好喝好穿戴,谁让妈妈我也是个念情分的人呢!
爷哈哈一笑,妈妈可真会做不赔本的买卖,只我在这丫头身上舍的银子,妈妈可还记得清?恐怕这半个梨香院都是这丫头给你赚的银子盖起来的吧。
妈妈接了怀信的银子,看着怀信把蕊馨儿抱上马车,忙着喊人冲洗晦气。
怀信说,爷真是个念情分的人,医好蕊馨儿姑娘的银子,足够买了梨香院新来的头牌的姐儿。
爷说,你懂什么?那些个庸脂俗粉,十个头牌的姐儿也比不上这蕊馨儿姑娘的一个指头尖儿。我是真舍不得这丫头因为个小病就把命扔了。
怀信的马车颠颠簸簸出了城,进了一个清静的小院。
怀信按照爷的吩咐,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妙手回春的郎中请回来,各色的药材熬好的苦药汤子灌下去,那蕊馨儿竟幽幽地活转过来。
几个月的工夫,蕊馨儿又恢复得艳若桃花,只是这一病,更多了几分娇弱,更让人心生怜爱。
爷说真是妙啊!到底是头牌的姐儿!这样的美人儿,崇州城多少年才出一个啊!
怀信说,还是爷有眼光,现在爷真是金屋藏娇了。
爷只是笑笑。怀信觉得自己真是猪脑袋,连爷的笑也看不懂。
蕊馨儿暗想着自己真是因祸得福。蕊馨儿说,妾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
爷笑,区区几百两银子,能救你的命,是那银子的造化。
爷走的时候吩咐一个丫头一个婆子来院子里伺候,吃喝穿用一样不缺。爷却从不留住在院子里。
一日,怀信来了。
怀信说,爷说让姑娘好好梳洗打扮,省城来了贵客,爷让你好生接待。
蕊馨儿一愣,心底里一寒,略略点了点头。
第二天果然有个衣冠楚楚的客人来了。蕊馨儿笑脸相迎。
隔天爷来,带了好些胭脂水粉。丫头,还是你有本事,成全了爷一宗美事,爷足足赚了五千两银子。
蕊馨儿淡淡一笑,成了就好。就低眉顺眼地坐在院角子里r藤椅上弄茶。
又过了些天,怀信又来传话。蕊馨儿还是不声不响,只是略略点了点头。
怀信的马车停在院门,抬手叩门,院子里只剩下丫头和婆子。丫头说,姑娘留话说想见她请爷还到梨香院去。
爷到了梨香院,看见了盛妆揽客的蕊馨儿。
蕊馨儿对着爷微微一笑,那桩美事给爷赚了五千两银子,就当还爷舍药的情分,这是当日爷给妈妈的五十两,请爷拿回去。
爷一拂衣袖,哼!真是个贱人!
蕊馨儿微微一笑,我是这园中的姐儿,总比笼中的鸟儿活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