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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立太子宫中起争斗 气攻心天子染沉疴

名重虽缘盖世功,终究外姓异亲生。

深宫嫡子忙传位,边塞义儿饮朔风。

几年过去了,由于李嗣源的勤政和朝廷与民休息的政策,使中原一代出现了自唐玄宗以来少有的繁荣景象,人民安居乐业,边防亦无战事,赋税减轻,国富民强,一片歌舞升平。李嗣源并没有被眼前的繁华所陶醉,而是更加勤奋事国,不敢懈怠。但岁数不饶人,毕竟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体力有些不支,只要看了会儿折子,就感到头晕眼花。自从发生了秦王李从荣欲陷害李从珂那事后,一想起来,就觉得四肢冰凉,眼冒金星,茶饭不思。尤其是今年,常在梦中与魏氏相见,喊着魏氏的名字从梦中醒来,吓得淑妃娘娘请和尚做了好几次法事。他自知大限将至,不免想起立嗣之事。让谁来继承大统,这个问题整日在他心里翻转。

若按功劳、资历,自然应传位大皇子李从珂,但他毕竟不是自己亲生,更何况他不是沙陀人。若传位于他,势必引起嫡亲儿子及皇亲国戚的不满,还有各地的沙陀贵族,这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一旦这种不满爆发,定要诉诸武力。就目前状况看,若在沙场相见,哪个也不是李从珂的对手,那种局面将不堪设想。秦王李从荣文人心性,有谋无断,难堪大任。宋王李从厚刚满十五岁,且心智尚未长成,若传位于他,其生母王淑妃定要揽权擅政,成为第二个武后。这些忧虑整日在折磨着李嗣源,使他无法做出决断。为此他曾多次祈求苍天,希望得到神灵的帮助。

远在凤翔的李从珂一直兢兢业业治理着属地,多次打败犯边的吐蕃人,使吐蕃人闻风丧胆,只要一听到潞王李从珂的大名,立刻抱头鼠窜,不敢骚扰。为此,几次受到皇上的嘉奖。他不仅手握重兵,而且兵精将广。吐蕃、契丹、鞑靼等各部,有李从珂的铁骑防守,再不敢轻易犯边。使中原西北西南的边境,出现了少有的安定。

朝中大臣看皇上如此倚重李从珂,心里似乎明白了皇上的心思,但谁也不愿承认皇上有传位潞王的想法。都觉得皇上绝不会把大位传给这个义子。皇上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对李从珂的一种利用而已。一旦皇上默定了继承人,定要削弱他的兵权。果不其然,第二年春,皇上不仅恢复了秦王李从荣兵马大元帅的封号,还派王思同到朔方接替了张破败的守边之职。

这天朝会,李嗣源又一次提出立太子一事,他说道:“众位爱卿,朕几次说过,要诸位爱卿在朕的儿子里面,推选一位德才兼备者立为太子,将来能克承大统。两个月快过去了,仍不见一份折子,朕实在不明,莫非朕的儿子都不配做太子?为何大臣们都不愿表态?这不仅是朕的家事,更是国事。今日朝会,希望大家都说说,不要回避。无论说得对错,都无所谓,朕就怕你们不说。”李嗣源说完,看着冯道说,“冯丞相,你是三朝老臣,你来说说。”

冯道站起来,四顾一下道:“皇上刚才的话,老臣不敢苟同。非是大臣们不愿表态,而是觉得王爷们都很优秀,实在难以分出优劣,臣属都在作难。秦王李从荣,天资聪慧,敏而好学,这几年在兵事上卓有建树。宋王李从厚,虽生于安乐,而心怀忧患,从小就有神童之称。二位王爷,任选一位,都是我大唐之福,万民之福……”

“哈哈哈,冯相的话不对,他忘了朕还有一个儿子。”李嗣源从龙椅上站起来,神情严肃起来,“朕这个儿子你们可以忘了,但朕不能忘。他就是十四岁就跟随朕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的珂儿。朕早已将此子视为己出了。朕提醒诸位爱卿,天下者惟有德有能者居之。今日议册立太子一事,不能忘却潞王。你们都知道,当初若没有潞王辅佐,朕断不可坐在这金銮殿里。诸位须以公议,不可偏私。”

李嗣源此语一出,立刻引起大臣们的一阵骚动,他们互相交头接耳,但谁也不开口说话。其中有些大臣似置若罔闻,不为所动。人们心里都转着一个念头,那就是皇上现在提出李从珂,是摆摆样子,不过遮人耳目而已,怎能当真?但也捉摸不定皇上的真实想法,怎能轻易张口说话?因而只能报以沉默。

李嗣源环视了一下,打趣地道:“可惜这兴圣宫里只有一把龙椅,总不能让这哥儿仨轮流来做吧,还是从中选择一个德才兼备的来做才成,至于交付与谁,仍由诸位爱卿公议。不愿当面说的,可写成折子密奏。”

冯道又一次站出来说道:“皇上为我大唐江山社稷可谓用心良苦,望诸位同僚好生体念圣心,将此事办好。其实册立太子乃皇上的家事,惟有皇上乾纲独断,百官们只有服从。”

李嗣源知道冯道绝不会当着群臣的面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转脸看着朱弘昭,笑着道:“朱弘昭,你是有名的直臣,又是兵部尚书,你不会也劝朕乾纲独断吧?”

朱弘昭从列班里站出来道:“微臣以为,宋王可为太子。”

朱弘昭的话,引得满朝大臣一片躁动。像是乱了营,李嗣源挥挥手,大殿内立刻安静下来。他笑着问朱弘昭:“哦,说说理由。”

“皇上,宋王为人谦和、诚挚,正是守国之君。”朱弘昭又站了回去,大臣们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那一道道目光充满着不屑与嘲笑。谁心里都明白,立谁为太子,其实皇上心里早有了谱;秦王是嫡亲长子,不仅早就封了王,而且又恢复了兵马大元帅之职,并领河南府尹,这明摆着是为他登太子之位铺筑台阶,而朱弘昭此时却推举宋王,这分明是不识时务。

在一片难堪的寂静中,李嗣源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这时刚升为兵部侍郎的冯赟站出来附议道:“陛下,臣以为朱大人所言极是。尽管宋王年龄

较小,但宋王敏而好学,谦厚仁和,用于守国,定是明君。古人云:马上得天下,马下治天下。虽然宋王不曾亲历沙场,但这也正是宋王的长处,更知道天下太平的好处,珍惜皇上创立的基业。所以……”

“臣以为冯大人所言误导陛下,请陛下三思。”枢密使范延光跨出班列,

打断冯赟的议论。

李嗣源笑着道:“哦,范爱卿这样说,自是有你的道理,但说无妨。”

“陛下,微臣想问冯大人一句话,请陛下恩准。”

“朕早说了,今日朝会,言者无过,大家都可以知无不言。你只管问好了。”

“谢陛下。请问冯大人,当今我朝与僖宗时的版图所差几何?”

“这……今日是议册立太子一事,恐怕与此无关吧?”冯赟摊着手道。

“非也,恐怕不是无关吧,而是关联太大了,以至于同僚们都不敢提起。”

范延光回头对李嗣源施个礼,接着道,“陛下,我朝与僖宗朝同为大唐朝廷,版图却少之一半还要多。自黄巢造逆以来,天下群雄并起,自立为主,南有诸侯争霸,西有吐蕃犯边,北有契丹、鞑靼等,这些虎狼之师,他们对中原早就垂涎欲滴了。亏得陛下英明,将士用心,才使得天下暂时获得太平。但九州尚未一统,四方各有其主,此乃陛下之大憾。百官应以国家一统为念,并诸侯、吞天下,早日使江山大同,解万民之苦。这不仅是陛下的心愿,也是百官心愿,更是天下百姓的愿望。何为守国?不过就是偏安中原,置天下大同而不顾,只想守成而不思进取,岂不让陛下寒心,天下寒心。臣以为,当今天下并非守成之时,而应同仇敌忾,整备兵马,伺机一统天下,立万世之基业。请问冯大人,守成之君怎能承此大任?请陛下明断。”

范延光的这番话,无疑像是一声炸雷,震荡在人们心中。自李嗣源登基以来,每年总是说要一统天下,可内忧外患不断,一直疲于应付。他常恨自己年岁过大,没有了这种豪气。今天他见范延光直言不讳地说出此事,不免激起了他的凌云壮志。他感叹一声道:“四海不平,朕心难酬,范大人说出了朕的心里话。尽管朕此生不能扫平天下,我大唐自有后来人。各位爱卿就按范大人的意思,推举一名有胆有谋者为太子,将来要完成朕的未竟之业。”

百官都知道范延光与李从珂的关系,尽管他没有提一句李从珂,但大臣们心里都知道他意欲何在。冯道心里暗暗叫苦,若按此标准举荐太子,那非李从珂莫属了。他怕皇上心血来潮,突然做出决断,那时再想更改是不可能的。于是他马上接过皇上的话头道:“是呀,列位臣工,立储大事非三言两语便能立断。刚才皇上已有圣谕,大家可写成奏折密奏皇上。老臣以为,守成与拓疆,都是我朝立国之本,二者缺一不可。守成之君,可稳国体。国体不稳何谈拓疆?故两者不可偏废。望各位大人按照皇上的意思举荐太子。”冯道说完这些话,偷眼看了一眼范延光,范延光正向他看来,他忙把目光移开。

李嗣源觉得冯道的话也很有道理,刚要说话,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急忙用手扶住眼前的龙案,振作了一下,强做笑脸地道:“是呀,冯大人老成谋国,想得周到呀。今日此事就议到这里,列位爱卿回去后要好生用心,为我朝千秋万代计,推出一位既能守成又能拓疆的储君。”李嗣源知道今天是议不出什么结果,加上刚才身子不爽,就草草宣布退朝了。大臣们如释重负,从沉闷的大殿里鱼贯而出。

退朝后,李嗣源来到兴圣宫的偏殿。太监知道皇上身子不爽,早预备下了一小碗人参养荣汤,李嗣源一口气喝个精光,闭目养了会儿神,感觉好了许多。正打算回后宫休息,突然太监报说河中节度使李从璋求见。李嗣源有些吃惊,但还是点了点头。不消片刻,从宫门外走进一位年轻的将领,还没有站稳,“咕咚”一声就跪在地上,李嗣源笑着问道:“是璋儿呀,你怎么从河中回来了?”

这李从璋是李嗣源的侄儿,年方二十三,在家乡云州长大。后来其父亡后,李从璋便到洛阳投奔叔父李嗣源。李嗣源当时正被庄宗李存勖削职赋闲,便把他交给石敬瑭,在石敬瑭的军中任一名小校,也立有一些小功。李嗣源登基后,封其为大内皇城使,负责皇宫的警戒。当年十月,恰值鞑靼犯边,李从璋早想立大功,以为将来出将入相做个铺垫,认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便主动请缨。皇上也想让他立些功劳,以备大用,便同意了他的要求。李从璋果然是条好汉,他率部出击,一鼓荡平入侵的敌军。皇上大喜,封其为右骁卫上将军,后又改任河中节度使,并封为洋王。尽管从璋做事从来是有口无心,直来直去,性情有些鲁莽,但皇上还是打心里喜欢这个侄子。

此时,李从璋跪在地上道:“回皇伯父的话,侄儿特地从河中赶来看望伯父。刚早朝时就来了,见皇伯父正与大臣们议事,就去看望了皇后伯母,我估摸着朝会差不多了,就来看望皇伯父。您老人家一向可好?”

李嗣源很吃力地坐在卧榻上,强做笑容道:“嗯,还是老样子,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你怎的有空来了?起来吧,坐下说话。”

“谢皇伯父。”

“什么皇伯父,叫着多拗口,又没有外人,把前面的皇字去了吧。给伯父说说河中的事情。”

李从璋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谢伯父。河中的事情没啥说的,都很好,请伯父放心吧。潞王殿下那招儿让当兵的开荒种地的手段,侄儿我也学会了,今年我让那些兵卒又开了几千顷好地,不仅够当兵的吃了,还有富裕呢。民政上有朝廷定的制度,那些地方官们也知道卖力气,都干得不错。”

“是吗?可朕听说你们有些良田不是自己开的荒,是从老百姓手里硬抢来的。可有此事?”

李从璋闻听,脸羞得通红,忙辩白道:“是谁又在背后给侄儿捅刀子了?这事早在去年就没有了,侄儿早把那个营的把总杀了,再没有人敢抢老百姓的地了。侄儿对天发誓。”说着,李从璋跪在地上,准备对天明誓。

李嗣源忙制止住他:“哈哈哈,行了行了,还发什么誓?伯父知道璋儿是无心的,但你还是要多约束你手下的将领,不要插手民政上的事情。还有你,咱既然把差事给了人家,就要相信人家,不要总是不放心,让手下的官员们无所适从。这一年伯父常听到你有这样的事情。这一点你应该多向潞王学学,你们都是节度使,可凤翔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李从璋听罢,心下暗自思忖:“果然如石敬瑭所言,皇上对潞王真是宠爱有加,有意传位于他。这还刚说了没几句话,皇上就提出要我多向潞王学。”他又联想起那会儿见皇后时皇后对他所说的那些话,说皇上老糊涂了,竟不知谁近谁远了。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强忍住烦乱的心绪道:“是的,侄儿一定要多请教潞王。”

“嗯,那就好。圣人说,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若人人都奔着这想法做事,天下何愁不太平?闲时不要总是纵马打猎,要多学些圣人之道,潞王这点做得比你们都好。先是请了范师傅,后又聘了韩参军。多与这些贤人们来往,学问自然就多了。你上的那些折子是什么呀,读一半猜一半的,潞王的折子就很看得过去了。你的底子比他强,你好歹还读过几年书,他却是从小跟伯父打仗,都是后来学的。但潞王不读死书,为用而学,学了能用,这是个好办法。荣儿读书多,可用处不大,除了能作几首诗,别的都不行……”

李嗣源只顾自己说着,却让李从璋感到浑身难受,如坐针毡。他又不敢打断皇上的话,只是无奈地听着。皇上终于说完了有关李从珂的长短,转回了话头:“哦,你来有事吗?”

李从璋原打算把石敬瑭所教给他的那些话给皇上说说,见皇上如此夸赞李从珂,又不敢说了。皇上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感到好笑,故作严肃地道:“有事便说,怎的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子汉。”

“伯父,侄儿听到一些闲话,不知该不该给伯父说。可不说侄儿心里又憋得慌。”

“说吧,不要憋出什么病来。”

“侄儿听说,皇上想让潞王殿下做储君,此事当真?”

李嗣源听他这一问,知道他是专为此事而来。这些天,皇后、淑妃以及在京城的皇亲国戚们都在议论立储大事,都在劝说他不要错立了太子,不要把我们沙陀人的江山交给汉人。这些话都快把他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了。但目前这些私下议论只限于京城大内,各藩镇尚且不知,自己也没有旨意要各藩镇去议论这等大事。这李从璋刚到京城便涉足其中,且把矛头指向并未提起的潞王,使李嗣源警觉起来,感到此事不那么简单,一定是这些皇亲国戚们暗中互通关节,这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于是,他严肃地问道:“你是听谁说的?这等大事怎敢胡言乱语?你远在河中,消息还真那么灵通,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必须如实回话。”

李从璋见皇上这样咄咄逼人,心惊之余,不禁暗中赞叹石敬瑭的主意高。他临来洛阳时,石敬瑭告诉他,要他进宫后先见皇后娘娘,皇后自然会给他说这事的。若皇上问起他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就说是听皇后说的。果不其然,现在皇上真的逼问他了。他忙说道:“启禀皇上,是侄儿那会儿刚听皇后伯母说的。”

李嗣源听罢,心方释然,紧绷的脸上又露出笑容,语重心长地对侄儿说:“不要听你伯母说的话,妇人之见。要谁做太子惟由公议,朕绝不偏私。朕已经颁下旨意,要大臣们推举一个既能保国守土,又能心怀天下的储君。你既然来了,不妨也说说,依你看你那几个兄弟,谁可以做到呢?”

“是让侄儿说实话还是说假话呢?”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说实话了。”

“那侄儿就说了。”李从璋叹口气,偷着看了李嗣源一眼,正正神说:“若论开疆扩土,战场厮杀,潞王殿下有胆有谋,英勇善战。可潞王并非伯父亲生。又不是我们沙陀人,假若伯父真传位于他,怕是将来有人不容。潞王的脾气伯父是知道的,眼里容不下沙子,敢说敢做,万一弄出家务事,潞王断不会受委屈的,那时恐怕我们沙陀人别说留在京城,就是想回老家都不可能了……”

“住口!原以为你晓得大体,怎的说出这样的昏话,是谁让你说这些的?说!”李嗣源断喝一声,吓得李从璋浑身一颤。

“是臣妾让璋儿说的,皇上要杀要剐臣妾兜着。”话音没落,皇后和王淑妃一前一后进了兴圣宫偏殿。

皇上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味来,又听皇后接着道:“臣妾知道皇上的心思,想把我们沙陀人的江山交给汉人。皇上不管我们娘儿们了,将来任由那外姓人去宰割;与其日后死在他手里,还不如今日就死在皇上面前。荣儿、厚儿,你们也进来吧,咱娘儿们这四条命现在就交给皇上。”

皇后的话刚说完,李从荣、李从厚应声而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李从璋心里忽然明白了,怪不得皇后让自己先去与皇上说说,还说一会儿也去见见皇上,原来这是皇后早安排好的。他吓得站在一边不知该怎么办,下意识地也随着秦王和宋王跪下了。

李嗣源看着眼前的一切,听着皇后说的话,气得他用手指着皇后和淑妃,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眼前一黑竟昏厥过去。这下子大殿里像乱了营,王淑妃和宋王李从厚哭喊着去扶李嗣源,在门外候着的太监、宫女们听到殿里的哭喊声,都急忙拥进来,见皇上昏睡在卧榻上,忙叫人去传御医。皇后扶着拐杖来到卧榻旁,看到李嗣源脸色蜡黄,不禁也动了容,哭着道:“皇上呀,你快醒醒吧,千万不要吓唬臣妾,快醒醒吧……”

封御医带着两个帮手来到偏殿,急忙托起李嗣源的后背,手捻银针,在皇上的太阳、百会、人中扎了几下,皇上这才长吐出一口气来,慢慢苏醒过来。他吃力地睁开双眼,见皇后与淑妃站在卧榻一侧,少气无力地道:“你……你们都下去吧,朕累了,朕想歇息。”

王淑妃刚想要说话,封御医对她使个眼色,便不情愿地退到一边。李嗣源又见皇后正在一边抹泪,便不耐烦地说:“你还不走,成心把朕气死不成?我老糊涂了,你更是老糊涂了。带孩子们来,莫非想逼宫?下去吧,朕想歇息。”李嗣源说完,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皇后摇着头无奈地退到一旁,环视了一下众人道:“皇上只是累了,歇息歇息就好了,让封御医给皇上诊治,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听皇后发话,都悄无声息地离开偏殿,王淑妃、李从荣、李从厚及李从璋也都退下去了,皇后却坐在一旁没有离开。封御医侍候皇上吃了些药,不一会儿,皇上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皇后把封御医叫到一边,悄声问道:“封御医,哀家问你,皇上到底是什么病?怎的这半年来好一阵坏一阵的?你必须把实情说给哀家,咱们都担着天大的干系,千万马虎不得,皇上他……”

“回皇后的话,陛下的病也无大碍,不过是上了年岁,太过于劳累了,静养一阵子就会好些。上了年岁的人,招不得气……”

“住口!你说此话何意?难道是哀家有心气皇上不成?”皇后听御医这样说,生气地问道。尽管声音不大,还是把封御医吓得浑身一震。他忙跪在地下,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千岁,是小臣口误了。皇上春秋已高,积劳成疾,近日又偶感风寒……”

“哦,这就对了。封先生,到底皇上的病有无大碍?今日就你我二人,为我大唐社稷着想,你须实言相告,不得隐瞒。”

封御医看皇后这样严肃,知道是无法搪塞了,他四下环顾一番,确认大殿里就他与皇后了,就站起来,皇后随他示意,来到一隅,小声说道:“回娘娘的话,皇上的病情发展这样快,小臣也始料不及。皇上的病就怕昏睡,一旦昏睡过去,后果不容乐观,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一年半载,就要看皇上的造化了。”

“哦……”

皇后娘娘听完封御医的话,沉思起来,良久才对封御医道:“哀家知道了,你且去侍候皇上吧,让哀家自己在这里坐会儿。皇上的病情先不要与人说起,免得他们着慌,你可知道?”

“小臣明白。”

“对了,听荣儿说,你有个儿子在他府里当差,是么?”

“回娘娘话,犬子封彦彪在秦王府里做虞侯,多亏殿下关照。”

“哦,是这样。过几日哀家与荣儿说说,做个虞侯有什么出息?让孩子进宫吧,好歹安排一下也比做虞侯要强。”

封御医一听,立刻跪下磕起头来,感激涕零地道:“谢娘娘千岁,小臣替犬子感谢娘娘的深恩。”

“好了,你进去侍候皇上吧。”

这时,只见冯道急匆匆地向兴圣宫走来。他刚听一个心腹太监说,皇上那会儿昏迷过去了,吓得他出了身冷汗,忙放下手里的公事,也不与其他人说什么,立刻从枢密院赶来。他十分清楚,秦王名位尚未定,若此时皇上万一有个好歹,势必引起皇位之争。就今天的局势看,朱弘昭、冯赟等少壮派是站在宋王一边的,范延光是潞王的人,在朝里孤单一人,成不了多大气候。自度除自己外,朝里的老臣门肯定是支持秦王的,因为秦王不仅是皇上的嫡亲长子,最主要的还有皇后摆在那里,老臣们谁会不给她老人面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让朱弘昭他们抢了先招,恐将遗恨万年。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应该为自己,更为女儿的将来着想了。

他到了兴圣宫门口,被一个侍卫拦住,说要去禀报皇上,他厉声呵斥道:“大胆,我乃丞相,觐见皇上何用通报?今日是怎么了?”

“对不起丞相,皇后那会儿说了,任何人不得进去。”

“哦,皇后在?那快去禀报皇后。”

话音刚落,皇后身边的一个侍女一路小跑过来,说皇后让丞相立刻进去。冯道瞪了那侍卫一眼,随那侍女进了兴圣宫的偏殿。冯道先去看了看沉睡中的李嗣源,见皇上脸色蜡黄,呼吸无力,不由一阵心酸,刚才好好的在朝中议事,怎的现在竟病成这样。他眼里不禁湿润起来,皇后悄悄伸手捅了捅他,示意他不要做声。俩人来到偏殿的外室,皇后把封御医所说的话给冯道复述一遍,最后道:“皇上的病情你也知道了,可荣儿的名分未定,你可要拿个主意。万一皇上犯起浑脾气来,哀家也奈何不得。”

冯道点着头道:“老臣明白,老臣明白。那要看皇上的身子骨到底能撑多久?老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吧,撑得时间短,对秦王有利;撑的时间长了则对宋王有利;一旦二王为争储君之位闹起纠纷,那就对潞王有利了。”

“丞相的话哀家怎么听不明白?详细说说。”

“请皇后仔细想想,若皇上突然驾崩,来不及立储,一无明旨,二无遗诏,就秦王的嫡亲长子之位,任何人无法取代,按例朝成例,自然应是秦王继位,任何人说不出什么。若病得时间太久,或半年,或一年,皇上深宫养病,淑妃又极会讨皇上欢心,再加上皇上很重视朝廷里那些少壮派,比如朱弘昭、冯赟、康义成等,皇上曾多次给老臣说,大唐社稷还要靠这些年轻人。若他们站在宋王一边,还有淑妃的蛊惑,皇上很可能把大位传给宋王。”

“哦,哀家明白了。那你怎还说有潞王的事?”

“是呀,按皇上自己的心思,他老人家确实有立潞王为嗣君的打算。因何皇上不去立诏,而让百官去推举呢?皇上也在犹豫呀。他怕自己百年后,潞王不为秦王、宋王及皇亲国戚所容,担心引起夺位之争,胜者必是潞王无疑。到时秦王、宋王以及皇亲国戚一干人众则难保无虞。这是皇上放不下的最大心事。让百官去推举太子,那是为了彰显皇上的一腔公心。皇上心里清楚,百官们除少数几人外,不会去推举他的。但皇上又怕秦王、宋王为争太子之位打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影响到朝政,潞王就会从凤翔引兵回来,以尽忠尽孝之名,平息二王之间的纷争。若真到了那一天,皇位肯定被他所得,任何人还不敢说什么。”

冯道的一番分析,让皇后茅塞顿开,她点着头道:“丞相的话有理,这事还不能明着争,须在暗中使劲儿。你看该让荣儿做些什么?你不便与他说,让哀家与他交代。”

冯道转身环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老臣就怕殿下沉不住气,做出蠢事来。娘娘一定转告殿下,要殿下什么也别想,就是进孝心,进宫好生服侍皇上。潞王之所以让皇上欢心,就是靠了孝道。要让殿下时刻关注皇上的病情,日日通告给老臣知道。”

“你不提起,哀家险些忘了,潞王若知道皇上病了,肯定也要回来服侍,要是他回来了,那该怎样?”

冯道鼻子里哼了一声,从牙缝了挤出几句话:“千万不能让他回来,他一回来事情就难办了,说不定要出什么样的事。皇上也老了,有些糊涂,一旦见到他,会圣恩大发,再加上那个范延光,还有李袭佶从中捣鬼,说不定要把大位传给他的。到那时谁也奈何不得了。他若擅自离开凤翔,就让枢密院定他一个擅离职守之罪。”

这时封御医从内室里出来,高兴地对他二人道:“皇上醒过来了,想用膳呢。请皇后、丞相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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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同门的师兄在鬼见愁上再次寻找唐三,主动跳入鬼见愁.七个蒙面拥有天赋异禀的武魂的人,不同的命运,走在同一条路上。回望从前,遇修罗神,与唐三的前世之缘。当王者荣耀遇上斗罗大陆,又是怎样的风味呢?七罪人介绍元歌:老大,虽然不是本书的主角,但也有很重要的地位,拥有半兽半器奇异武魂,傀儡,擅长魅惑和控制,进攻迅速,撤退灵敏。司马懿:老二,本章主角,拥有先天满魂力,双生武魂,其中还有一个武魂是变异,一手控制系和最强敏功系器武魂,虽然是敏功系,但伤害不亚于昊天锤,前期擅长控制,队伍主要核心,战队主要部署,辅助作战,后期,入场迅速,收割快,打的对手措手不及。百里守约:七罪人第六个,拥有高科技武魂暴风狙击枪,属于一个侦查类型的武魂,近可打伤害,远可消耗,被人牵制还能逃脱。王昭君:七罪人第七个,拥有特殊的器武魂,虽说是器武魂,但也能造成很强大的控制效果。剩余其他人物,将会和作品同步更新。
  • 谈恋爱吗逆天的那种

    谈恋爱吗逆天的那种

    听说,异能界中极为稀有的紫级异能者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从九天下凡的神仙。顾玉玦看向某黑衣岛主:“真的是这样吗?”某岛主(微笑):“当然,要不你以为我们两个是干嘛的?”顾玉玦:???某岛主(宠溺一笑):“谈谈恋爱,顺便逆天。”注:过程1v1,结局HE,现代架空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气场:成就卓越领导者的9项修炼

    气场:成就卓越领导者的9项修炼

    在最近几年,“气场”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它已经成为全世界高端人物都在运用的成功秘密——从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到美国总统奥巴马;从世界最著名的脱口秀主持人奥普拉到集团创始人马云;从官方新闻到足球世界杯——全世界都在讨论它,评价它。气场如同一面镜子,不仅能够反映出一个人对周围人群的影响力,而且还能从这些微小的细节中折射出这个人的才能和智慧。
  • 重生男神,太嚣张

    重生男神,太嚣张

    【耽美1v1】苏莫死了,又活过来了,死在了昔日挚友手上,但他并不怨恨,他以为他就这样死了,可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重生在了另一个世界的大少爷苏墨身上。大将军嘴一抿,本想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世,无奈背负太多,无法逃脱。不过,这个随时随地黏过来的男人是什么鬼?他不搞基!死活都不!!!另:男主那么优秀,肯定会有女配喜欢,但女配就是女配,不是女主,我们这是耽美文,耽美!!!还有就是,如果我把男主写女气化了,各位大宝贝们记着提醒一下我哈!
  • 四大美人·春秋五霸·天启六君子·竹林七贤(经典珍藏)

    四大美人·春秋五霸·天启六君子·竹林七贤(经典珍藏)

    《四大美人·春秋五霸·天启六君子·竹林七贤(经典珍藏)》涉及多个不同的主要人物,围绕这些人物的,又是一段段起伏曲折的历史。“四大美人”象征着人与生俱来的对美丽的追求。“春秋五霸”象征着对英雄的讴歌。“天启六君子”颂扬了一种在黑暗强权统治下的宁死不屈的精神。体现了古代文人的铮铮风骨。“七贤”的故事则体现了在两千多年森严的礼教约束下的个性大解放和思想大爆发。是中国古代文人对自由的一次彻底的尝试。
  • 燕游吟

    燕游吟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进与退的人生经营课

    进与退的人生经营课

    人生如路,生命如轮。我们倚轮前行,道路时而平坦,时而曲折,偶有高山挡道,亦有湍流拦路。若生命在前行中多一点策略,人生在进退中多一点领悟,就能更加巧妙地达到理想的终点。
  • 倾世圣宠:极品皇妃太嚣张

    倾世圣宠:极品皇妃太嚣张

    天下美男这么多,英俊傲气的周将军、柔美如玉的王爷,道骨仙风的大师……各有千秋、绝代风华,皇上您以为自己是女人唯一争先恐后争夺的抢手货?后宫风云纷争,她苦中作乐,给帅哥抛媚眼,不断挑战九五之尊的底线!繁华落尽,妃舞凤华,舞出倾世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