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
复杂的反射性动作,
虽能产生严重的生理紊乱,却是大脑和肠胃为身体做出的最大牺牲。
其目的,是为了避免我们摄入有毒的物质进入血液的循环系统。
这是本能,是身体在面对未知威胁时的过度谨慎。
但自己忽然就失去了这份冲动,而且不止是这样,自己现在的状态也太不正常。
即使自己情感淡漠,但看周围这般血腥的场景,怎么也不该这么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一般,没有一点恐惧。
来不及细想,像是突然失去了重心,夏桀猛地瘫倒,脸径直撞入了正对着的腐烂肉糜。
“偏偏...是这种时候。”
夏桀支起手臂,艰难地起身,将身体蜷在最近的一座尸体堆后,双手紧捂着头,像是脑袋里有什么怪物随时准备冲出来。
“呐...”
夏桀压低了喉咙,用微微颤抖的声线,对着面前的空气低声喝道,
“给我,适可而止。”
空气中,钢琴曲,戛然而止...
工作台前的胖屠夫疑惑地停下了手中的电锯,
环顾四周后,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工作台的另一端,钢琴曲的源头,一台深棕色的盒式留声机。
留声机上古朴素雅的原木机壳早已开裂,精心设计的金漆花纹也已经褪色。
只见屠夫娴熟地用小指轻轻拨弄了下旋转唱片上的唱针。
舒缓如流泉的钢琴曲,四溢散开,继续充盈着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胖屠夫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原位,重新甩开电锯,只是他没有注意到,
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座肮脏的尸堆后,一道黑色的人影,正在静默地扭曲着。
没有理会粘在衣服和脸上的血渍,夏桀有气无力地依靠着两具叠在一起的腐臭尸体。
将双手从自己脑袋上缓缓移下,搭在胸前,夏桀叹了口气,对着面前的空气有气无力着,
“你应该消失的。”
话音刚落,夏桀忽然语气一转,用嘶哑低沉的语调接着自己的话说,
“差点吧,因为一个好女人的爱什么的,只是我们谁都知道结果如何。”
“那是个意外。”
“除了你,没人在乎那是不是个意外,还记得最后他们看你的眼神吧,呵呵,就像在看怪物。”
“你给我闭嘴。”
夏桀的表情和语气来回切换,仿佛一个身体里塞着两个灵魂,眼中,逐渐泛起血丝。
“你只是我自我治疗的副产物罢了。”
“这话太伤人了,我们可是一个整体,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没有我,你又怎么能活的这么像个正常人。”
“呵呵...你究竟想干什么?”
夏桀的眼睛刷的一下变成了血红色,让人辨不清瞳孔和虹膜,甚至发着光,就像黑暗中两个明亮的红色小灯泡。
“我想...逼疯你。”
夏桀狞笑着说出了这句话,这一刻,配合着身上沾染的血污,他的形象如同一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猛地从尸堆后站起,挺直了腰。
精巧的螺纹手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夏桀的右手。
红着眼的夏桀,没有丝毫遮掩自己脚步的意思,迎着灯光,跨过地上的肉块,径直走向此时正背对着他的屠夫,
一边走,嘴上还一边自言自语着。
“还是只想逃跑吗?夏桀,你可真是个窝囊废啊!”
察觉到有人接近,屠夫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转过身,看见了正在朝他走来的夏桀。
“吼...”
鸟笼模样的钢铁头罩下,传出了屠夫野兽般低沉的嘶吼,仿佛护食的鬣犬,忽然看到了另一只同样饥肠辘辘的野兽。
“轰...”
屠夫狠狠拉响了手中的电锯,血迹斑斑的锯片飞速转动,卷起了工作台上的血肉,毛骨悚然的声音不停地从电锯中传出。
屠夫提起拉响的电锯,没有丝毫想要交流的意思,朝着夏桀猛突,抬手,就是一劈。
这一下对准了夏桀,又来得极快,
电锯带起的破空声仿佛要将空气撕成两半。
却见,电锯挨到了夏桀,但却仿佛是割在了空气里,几乎没有受到阻力,直接从夏桀的身上穿了过去。
夏桀的身体忽然于空气中荡起波纹,又凝实,像是水中的月亮,待水花平静后再次恢复了形状。
夏桀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郁,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吼!!!”
屠夫愤怒地甩开了电锯,趴在地上,四肢着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肌肉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膨胀,咯咯作响。
转眼间,四肢着地的屠夫,化身成为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朝着夏桀不停冲撞。
工作台被掀飞,留声机摔在了地上,被分解的碎肉块则甩的到处都是。
片刻,
四周,
已是一片狼藉。
夏桀依旧站在那里,只是停在原地,却仿佛一只没有实体的幽灵般,无法被屠夫伤到分毫。
一根根黑色的细线,散发着不详的压迫感,从夏桀脚下出现,升起,沿着身体表面游走。
细线缠绕着,盘旋着,宛若灵蛇般,逐渐包裹住了夏桀握着手杖的右手。
曲腿,弓腰,夏桀将螺纹手杖平举在了胸前。
“噗呲。”
空气中,一道银芒划过,螺纹手杖像一枚巨大的银色钉子,扎穿了胖屠夫的身体。
“砰...”
狰狞的肉山,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以屠夫倒在地上的身体为圆心,沿着金属地板上的扁豆花纹,散开。
夏桀眼中的红芒逐渐黯淡,身体的关节处开始有规律的发出爆豆子般的清脆声响。
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骨头,夏桀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只能勉强倚着屠夫的尸体,任由裤腿被屠夫胸口流出的鲜血浸湿。
角落里,歪倒的留声机上已经扭曲的唱针,依旧坚挺地在唱片上行走着。
只是房间里,已听不见钢琴曲,只剩下留声机刺耳的刮擦,和夏桀粗重的喘息。
十多分钟,夏桀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几乎没有动过,而在夏桀的身后,一个长的和夏桀一模一样的男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嘶哑怪异的声线。
“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头发太长了,尤其是从后面看,跟个女人似的。”
男人走到了夏桀面前,面朝夏桀蹲下。
夏桀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除了一点,这张脸,没有眼球。
男人的眼窝下是两个血红色的空洞,似乎随时准备溢出血来,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副被灌满了鲜血的人皮,相当的瘆人。
夏桀看着他,声音不大,
“你知道那种程度对身体的负担。”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我只觉得没必要。”
“哦?”
男人蹲在了夏桀跟前,眼窝下那两个血色的窟窿,直勾勾地对着夏桀。
“呐...老实讲,你会这么说,我其实挺意外的。”
“你在说什么?”
男人猛地跳起,后撤步,朝夏桀打开了双臂,露出了全身。
可以看见,他穿着和夏桀一模一样的衣服、裤子、鞋,甚至连身上的血迹,衣服上的褶皱都在相同的位置。
“这样吧,我问你,现在你面前的这个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