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的午后,我和牧云一起来到游泳池,分别从更衣室出来时,如果不是牧云笑嘻嘻地走近我,我几乎认不出她:她穿着件色彩斑斓的连体泳衣,泳衣上还别着深水合格证,在那证件的照片上,换牙时期缺了两个门牙的她在咧嘴乐着。这会儿的她,头戴天蓝色泳帽和一个将双眼连同鼻子都包裹住的,滑稽的游泳眼镜,活像从哥伦比亚号上走下来的宇航员。
她前脚掌点地,飞快地跑到游泳池旁,“扑通”一声就跃进了水里,在十几米开外才露出头,向我招招手,示意我下水。
我头上顶着一个紧绷绷的、黑白相间的泳帽,那是刚刚从泳池门口的小贩手里买来的,显得傻里傻气。我身体竖直着跳进了池水,顿时感到有些冷,为了避免哆里哆嗦地站在水边,赶紧朝着牧云游去。
牧云不等我游到她身边,立即转身向前游,她的蛙泳游得飞快,对蹬水、划水和换气的节奏切换,掌握得很是精到,一丁点的做功都未损耗,全部转化为向前的动力,我用尽全力追赶,也就能堪堪以一个身位的差距被落在后面。游了几个来回后,我渐渐被甩远,索性停下来,靠在岸边喘气,远远地看着她不知疲倦地游来游去,像一只随时要起飞的矫健水鸟。
此时,牧云埋头一直游到我身边才停下来,“哗”地钻出水面,几乎和我撞个满怀,她甩着头上的水,说:“跟不上我吧,我每天最少要游一千米呢,继续游吧,我放慢些速度就是。”说着用右脚蹬了一下池壁,借势划了出去,我只得在她身后紧紧跟上。我的手指尖不时能触碰到她蹬水的脚趾,她便抖动着双脚乱蹬几下,同时“咯咯”地乐着。
牧云换成了仰泳,我在水中一起一伏地换着气,每当把头埋入水中时,透过泳镜就可以看到她颀长的双腿,它们上下翻飞着,像蝴蝶飞行时翩翩起舞的翅膀一样,让我看得有些着迷,而牧云两腿之间窄窄的泳衣和包裹在泳衣下的臀部也尽收眼底,我尽量保持双手伸在前方,以便延长趴在水中滑行的时间。跟在牧云的身后游了一趟又一趟,直到她感觉到乏味,停下来,摘掉泳镜,对我说:“不想游了,我们走吧!”说罢她两手撑住池边,倏地跃出水面,她的发梢和洁白皮肤上挂满了水珠,歪着头,单脚轻快地原地蹦跳着,好让耳朵里的水顺势流出。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生怕一会儿换上衣服就看不到她游泳时的形象。
回家的路上,长时间的游水使我的热量大大散去,在烈日的照耀下仍能感觉到皮肤上的清凉。牧云背对着阳光,脸上的红晕经过光线一直联结到天边的火烧云上面,她哼唱着“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转眼高,随着年岁由小变大,他的烦恼增加了……”一边在水泥地面上,用凉鞋留下一串湿脚印。
当我们走进住宅楼时,正赶上工人在粉刷楼道内墙,满墙都是湿漉漉的大白,发出呛人的味道。搬着梯子的工人刚刚离开我家所在的楼层,牧云就迫不及待地用手在墙上按下,然后抬起那白花花的掌心,作势向我抓来,我连忙躲开她的手,然后也在墙上结结实实地按下自己的左手,龇牙咧嘴地用那布满白色涂料的手向她发起反击,她大声笑着,飞快地跑上了楼梯,躲进了家。
白得似乎能发出光的楼道里,留下了两个并排的、刺眼的手印。
也许是白天游泳累了,晚上牧云的琴声响起,听起来软绵绵的,直叫人犯困。我盖上毛巾被,伴随着琴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那天的睡梦中,语文书中的插图上,肖骐在女性人物两腿间画的“Y”字形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白天牧云游泳的模样,特别是她泳装下的两腿之间的样子,也呈现在了我的脑海里,虽然近在眼前,但是模糊地看不真切。我似乎仍然跟在她身后游着,希望靠近她,想看清楚“Y”字确切的模样,但速度总是差一些,跟不上。就在我十分焦急,同时使出全身的力量,猛地蹬水,向前冲去,马上就要触碰到她时,一阵强烈的尿意忽然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的下身,我惊醒时,感到自己似乎已处于尿床的边缘,赶忙飞快地爬起床,冲向卫生间,竭力阻止自己尿裤子。我两腿中间的部件变硬了,就像每天清晨起床时一样,但紧迫的尿意不容得我等着它软下来再排尿,不由分说地像女孩儿一样坐在了马桶上。
出乎意料的是,我小便结束后,提上内裤时,感觉到内裤里湿漉漉的,本能地用手伸到内裤里去摸,摸到一片冰凉湿润的东西,迷迷糊糊的我立刻清醒了些,羞愧和沮丧瞬间占据了我的头脑,羞愧的是我上次尿床或者尿裤子还是幼儿园时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不想在六年级的夏天再次重现;沮丧则是因为我第一时间醒来,并如此迅速地跑到厕所,还是未能避免这尴尬一幕的发生。
我定了定神,竭力回忆着刚才自己是否把尿全部排到了马桶里而没有尿床,在摸了摸干燥的床单和被子,得到确认后,我又开始思忖这有些黏糊糊的湿东西到底是什么,一番思考结束,我得出了它不是尿的结论!我告诉自己,它一定是和牧云一起游泳后,在冲澡时,由于害怕她先洗完澡等不及,我匆匆擦在那里,而不曾冲洗干净的香皂——在夏天,香皂盒里被弄湿的香皂表面就是这个倒霉样子的。
深夜里,父母早已睡去,我不能跑去他们的房间,去衣柜里找干净替换内裤,于是只能穿着这条挂着没冲干净的湿香皂的内裤将就睡了。尽管这样,合理解释了那奇异现象的我,感到安心了许多,不一会儿就再次入睡了。幸运的是,这次像往常一样,一觉到天明,而且,再也没有做任何怪异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