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这支庞大的逃亡大军到达鸡鸣镇时受到了河西大军的迎接。陈大壮将军与李友忠在鸡鸣镇广场为他们准备了一顿盛大的午餐。这群多年以来便有着礼尚往来习俗以及亲缘关系的少年,现在以最大的规模相聚在一起形同一家。
河西大军的总部设在一座祠堂,在这里高祖不仅见到了一身行武打扮的钟六将军,还参加了后来名播四方、对整个河西少年的命运起着决定性作用的重要会议——鸡鸣镇会议。参加会议的除高祖与林公之外,还有钟六将军和陈大壮将军等十几位河西大军的重要将领。在这个会议上,高祖领略了钟六将军这个胸怀韬略的少年的风采。
钟六将军首先分析了形势,他指出自从河西少年与山外的野兽发生冲突以来,红、绿两兽已结束它们之间多年以来的内战而掉转枪口对准了河西少年。这种突变不是偶然的,而是深思熟虑的侵略。说明白了,红、绿两兽在为河东地盘的争斗中忽然发现河西这一块广阔丰饶的土地,从而醒悟到它们没有必要互相残杀,只要征服河西少年便够了。河东黄、白、黑三兽也闻风而动,纷纷渡过宽阔的桃花河以期分得一杯羹。面对凶悍的河东诸兽的侵略与扩张,钟六将军沉痛地宣布了他思考的结果:河西所有的少年都要离开他们生存了千百年的家园而逃往深山。他们要在整个河西掀起一个迁徙的大潮!他阐述了这次迁徙的重要意义。这次迁徙首先能使河西少年免遭河东诸兽的屠杀与奴役,保存实力不被河东诸兽分化瓦解,从而在战略上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河西少年们聚集在山中更便于休养生息操练兵马,从而改变眼下少年们一盘散沙的局势。待一旦休养过来,他们将重新出山,把河东诸兽赶回河东去。另外,河东的畜生们只擅长作战,河西少年遁入深山它们就无法得到足够的粮食与给养,这样就造成了它们生存上的困难。到时候说不定不需要河西少年作任何努力,河东的畜生们就会自己乖乖滚回去。
接着钟六将军又对河西少年的大迁徙做了具体的部署。他指出,像高祖这样带着大批的老幼作长途跋涉目标太大容易招来杀身之祸。这种携家带口的远距离逃亡也使一些伤病员以及孩子常因饥饿和疾病死于途中,增加了不必要的伤亡。无论高祖的山中有多么好,怎么样也容纳不下河西数以万计的少年,因此,河西少年们还是要就近分而散之。钟六将军决定把河西少年疏散在鸡鸣镇以南的几座主要大山之中。他把河西大军划分为两个部分,三分之二的军队由他自己带领驻扎在鸡鸣镇,凭借鸡鸣镇的城墙抵御河东诸兽的迅速扩张以赢得时间。三分之一的军队由陈大壮将军与李友忠带领沿途一个个村庄去发动、组织居民向深山逃亡。待河西大地的少年全部迁往深山,钟六将军便率领河西大军且战且退,最后忽然甩开河东诸兽隐到某个深山中去休养生息。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细致而严谨,少年们无不深佩钟六将军的雄才大略。
可是第二天清晨,高祖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城北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接着就有人报告河东诸兽已攻到了城下。钟六将军向高祖与陈大壮将军等人下达了立即逃亡的命令。
钟六将军完全低估了河东诸兽的能力,尤其是新来的黄、白、黑三兽,它们带来一种极其厉害的火炮,隔十来里地就能把炮弹打过来。炮弹掉在房子上,房子竟会顷刻间没了踪影,掉在人堆里,人即刻就会飞上天去。原来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城北的防线很快就被攻破。鸡鸣镇的少年一时像惊散的蜂巢,河东诸兽冲入城内如入无人之境。
那年冬天,河西少年们的逃亡完全呈现一种噩梦般的混乱状态。李友忠带领一小部分军队护送高祖领来的那支逃亡队伍逃向就近的大山之中。高祖则跟随陈大壮将军沿途通知各村镇的少年向深山逃亡。每到一个村庄,高祖们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具体的细致工作,只是骑着马在村中疯跑一遍,一边声嘶力竭地向人们宣布一个充满恐怖的消息:“河东野兽来了!赶快进山!”然后又风驰电掣地赶往下一个村庄。高祖在一个村庄碰见了前来载人的车队,其中有车把式张仁。高祖组织了包括张仁在内的十几辆马车逃往河西以南。他们来不及到各家各户去动员少年们上车,只是赶着马车一溜烟地往南跑,沿途捎上偶然碰上的逃亡少年和住在路旁就近的河西居民。这些人中有高祖熟悉的许老伯和小燕姑娘,王连里的徐大妈和陶公等人。总之,这支车队到达离坪镇时,已载满了几百号人口。
河东诸兽推进的速度势如破竹,高祖们到达离坪镇不久便见钟六将军带着所剩无几的百十号河西大军也退守离坪镇来了。高祖组织了以许小莺的木匠丈夫方圆为首的船队,搜集了离坪镇所有的水上运输工具。待他们装载上人和一些日用物品,河东诸兽已逼近离坪镇镇口。钟六将军向高祖转达了立即起航的命令。眼下形势非常危急,如果稍迟,河东诸兽就会压近水面用火炮把船炸翻,后果将不堪设想。高祖留下几只小船给河西大军备用,自己率领船队向那一片广阔的水面划去。船队行驶的速度很快,船上所有人都在手忙脚乱地用力。渐渐,船队离开了离坪镇隐入一条河汊。高祖吩咐陶公率船队在原地等候,他与张仁前去接应钟六将军以及河西大军。
高祖与张仁驾着一条小船重新来到那片宽阔的水面,遥远的离坪镇方向传来炒豆一般密集的枪声。忽然,密集的枪声一下稀落下来,远远看去,离坪镇的水岸一带,站着的竟是一片五彩斑斓的河东诸兽!河东诸兽发现高祖一齐向他开着枪,高祖大惊失色忙让张仁掉头逃亡。
陈大壮将军就是这时被发现的。
小船刚刚驶进河汊口,高祖便见冬天的河水中正奋力游着一个人,高祖立刻认出那是河西大军的重要将领陈大壮将军,不由大喜过望。
从陈大壮将军的口中,高祖不仅获悉了河西大军全军覆灭的噩耗,而且还听说了钟六将军不幸罹难的确切消息。原来河东诸兽火力凶猛,河西大军根本无法抵抗,在离坪镇镇口只略作坚持便溃散着逃往村后的水岸。但是,船头的绳索尚未解开,河东诸兽就逼近了水边,河西大军仅存的百十来个少年只有纷纷跳入水中,于是,河东的野兽们便站在岸边把那些因为憋不住气而冒出头来的河西少年一个个给毙了。钟六将军为了掩护他,把身子挡在陈大壮将军的面前,一颗从杨柳水岸射来的枪弹把钟六将军的头颅给打穿了,而陈大壮将军才得以换上一口气,再次沉入水底从而死里逃生。这,就是后来在多个世纪中广为流传的,河西少年们都为之齿寒的离坪镇投河事件。
十二
到达山里是这天清晨,这些逃亡的少年在第一次见识山里那一轮远古的翠绿色的太阳时感到无比的惊讶,及待他们发现高祖那一片桃林以及附近森林中遍布的野果时不由欣喜若狂。这群饿坏了的少年在山野中一哄而散,很快就消隐在广阔的森林和荆丛之中。
不久,陶公、高祖以及几个还尚未走散的少年觉察出了情形的异样。他们看到,少年们三五成群地在森林中游逛,一边摘吃着野果一边越走越远,后来,竟有少年就在森林里过夜,再也不出来了。
陶公很快就明白过来,少年们的变化绝不是单纯的因为初来乍到,对周围的环境怀有好奇心所致,而是少年们的本质在这块充满远古气息的大地上发生着可怕的蜕变。果然,少年们在食物充裕的森林中变得松懈而懒散了。他们由深谙礼仪、有着良好风范的少年迅速变成慵懒与粗鲁的野汉。他们逐渐抛弃了原来所有的良好生活习惯从此不再洗澡洗脸不再注重仪容,不仅穿着被荆棘挂烂了的肮脏的衣服到处乱扔果皮果核随地大小便,甚至还败坏纲常随意交媾。一些少年为了避人耳目,还开始成双成对地迁往更遥远的深山。
重新招募这群少年陶公与高祖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他们看到少年们是如此迷恋这种原始的生活。他们到森林中去动员少年们离开森林时,少年们竟与他们捉开了迷藏,不仅拒绝走出森林,甚至还暗中向他们掷石块、扔土坷。陶公与高祖们整天在森林中向人们宣讲这种懒惰生活的危害,想方设法帮助他们回忆以前美好的生活。后来一场大雪降临,在森林中食物极其匮乏的情形下,陶公才用高祖储藏在地窖中的野果,把少年们像引诱野物一样一个一个给引诱了出来。
少年们的变化让陶公与高祖感到吃惊,短短的几天工夫,他们不仅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脏污,而且还开始散发出可怕的野兽的膻腥味。最后几个从远山回来的少年,脸上甚至开始生长出半寸来长的兽毛。
“兄弟,这样下去可不行哩!”陶公这样对高祖说。
建立村庄的想法就是在这时滋生在陶公与高祖的心中。陶公召集起几个人组成了山里第一任首领。除陶公与高祖外,还有张仁、许小梅以及死里逃生的陈大壮将军。按到陶公的意思,当务之急是要动员从森林中回来的少年各自尽快割茅造屋。眼下大伙儿混在一块露宿不是长远之计。建好茅屋大伙儿还要自己开荒种地。山里的野果再多也只能供人们过渡时期充饥解渴之用。今冬明春,各家要赶在季节前把小麦、玉米和红薯种下地去,待到来年秋天地里的庄稼有了收成,大伙儿才算真正扎稳了脚跟。到那时,他们再把茅屋改成青砖瓦房,他们要在这儿建立起一个崭新的村庄。
对于陶公的计划高祖不以为然。这个沉湎于幻想的少年指出,大家是一起从死神的手掌中挣脱出来的,为什么就不能当成一家子过呢?他说出了他具体的构思和想法。他说,他们可以在高地一带盖一座巨大的寮棚,大家住在一起就像过去他们住在同宗同姓的祠堂里一样,然后大家一起开荒种地一起收获,秋后打下的粮食归大家所有。在寮棚前弄几亩菜地,大家在一起种菜弄饭吃该有多好!
高祖的想法让大家一齐陷入了沉默之中。很显然,这是一种谁也没有想到过的生活方式。接着,高祖说出了这样做的许多理由。他说按照目前的形势看,真正囫囵的家庭很少,许多家庭尤其是河西大军的遗孀已无力单独建起一栋茅屋,更别说开荒种地。许多体弱带伤的少年刚从死亡边缘挣扎过来还没有单独生活的能力,只有大伙儿住在一起才可以相互照应。另外,荒原上虎狼极多,大伙儿住在一起才安全些,一旦分开一不小心就遭虎狼祸害了。因此他说,照目前的情形看,大伙儿还非得住在一起不可。
令人没想到的是,无论是陶公的计划还是高祖的设想都遭到一个人强烈的反对,这便是陈大壮将军。
陈大壮将军这个原本开朗快活的少年,自从进桃花源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始终沉默不语。在人们议事之初也一直保持着沉默,待事情有了眉目他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冷地说:“怎么,你们准备在这儿过一辈子?”
陈大壮将军冰凉的话语一下镇住了众人,大家一时不知所措。
陈大壮将军继续用冰凉的语气说:“你们难道就真的准备把原来的村庄和土地拱手送给河东那帮畜生?这样一来,河西大军上万号兄弟的血不是白流了吗?”
大伙儿一起沉默着,四周一片寂静。许久,高祖才虚着胆子向陈大壮将军讨教,“那么,按照将军的意思……”
“我们在这儿不过是暂时休整的,回过神来要尽快杀出山去把河东那帮畜生赶回河东,为河西的兄弟们及钟六将军报仇!”陈大壮将军斩钉截铁地说。
高祖一时语塞。陶公推推眼镜扫一眼荒原上的人群说:“你看咱们这群人大多是婆姨与孩子哩,就凭咱们几个人……”
“李友忠将军不是带了一支队伍走了吗?附近的大山中不是还有许多河西兄弟吗?当务之急是要去与他们取得联系,重新组织起一支队伍。人少怕什么,哪怕只剩一个人,也不能让河东那帮畜生在咱河西过一天安稳的日子!”陈大壮将军的话不容置疑。
高祖思忖一会儿说:“目前咱们还是要缓一缓,待休整过来把那些婆姨孩子安顿好了,陈大壮将军,到时候咱们全听你的!”
对于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建议陈大壮将军依然暴跳如雷,他大吼着说:“你们这全是托词!你们不是还打算在这里建立村庄吗?缓一缓,谁知你们要缓到什么时候?你们这群胆小鬼!”说罢便拂袖而去。
高祖以及众人被陈大壮将军的愤怒震住了,人们一时不知所措。正当人们放弃在这儿建立村庄的打算准备跟随陈大壮将军一块儿出山的时候,陈大壮将军却忽然失踪了。
陈大壮将军是在那天傍晚失踪的,人们四处寻找均不见他的踪影,不久就有人报告,停泊在高地下的七八条小船少了一只。
十三
荒原上从此掀起了建设的大潮。人们割茅砍树挖土运石。没多久,木匠方圆便率人在高地搭起了三座巨大的寮棚。中间一座占地几十亩,被间隔成许多个小房间,每房住一户人家。旁边两座小的是厨房与茅厕。
高祖带领一群少年开荒种地,在第一场大雪落下来之前,他们不仅把高地前的那块草地全部开垦了出来,还垦出对面山头以及源内一片荒原的大部分土地,并种上了头茬庄稼。干这完这一切,人们便开始进入了农家素常有的一小段冬闲时光。
这个时候,战争的荫翳已经遥远。失去家园的悲痛也日益淡漠。支离破碎的家庭已不再适合少年们生存,他们急需重新进行组合,建立起一种全新而稳固的生存秩序。因此,这一年冬天,少年们在散发着浓重干草香味的寮棚中举行了一次集体大联姻。
寮棚内的空地上生起一堆熊熊篝火,所有少男少女被分开在火堆两旁,少年们轮流到女人堆里去挑选自己中意的女人。
几乎所有的少女都羞羞答答,一方面她们身处人堆唯恐被人忽略,但一旦被人看中,却又娇羞万分匆忙四处躲藏。几乎所有的少男都犹犹豫豫,在众多的少女面前他们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儿又指指那个,惹起一阵阵哄堂大笑。每结成一对新人,人们便为他们歌唱、祝福,待最后所有少年都配对成双便结着伙把他们送入新房。陶公差人在所有新房门口插上松明子,使得寮棚中一片金碧辉煌。高祖和凤儿配成一对,这不仅仅是因为为了表达他对于少年李达的某种愧疚,更重要的是在漫长的逃亡途中,他与凤儿已建立起了某种难以割舍的感情。配对的当儿,高祖遥对着高家庄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念叨一遍:高梅,高祖今生对不起你了!便与凤儿进入了洞房。
不过,让谁也没想到的是,山里以后发生的许多事情,似乎都与这晚有人叫床有关。
这天晚上人们上床不久,一度喧闹的寮棚中安静下来,不经意间,人们听见一个女人发出两声“哎哟哎哟”的呻吟。最初的时候人们并没有在意,以为有人哪儿不舒服了。可是没过多久,女人又发出两声同样的呻吟,这回人们听清楚了,有经验的人们一听就明白,这不是不舒服的声音,而是因为太舒服了。并且听得出这女人在极力压抑着自己,这几声因为没有压抑住因而还带着颤音。
虽然以后那女人再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是毫无疑问,她的几声叫唤因此潮起了人们身上潜伏已久的欲望。没过多久,寮棚中便听见一片干草的窸窣之声,在另一个角落,甚至还响起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哼哼叽叽”的呻吟。
对于寮棚中的响动高祖并没有往心里去,他认为前段时间人们在死亡线上挣扎现在放松下来过一过男女生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是,让他没料到的是有一天,寮棚中忽然涌出一片雾霭。
这片雾霭是如此的浓重,最初还只是人们在寮棚中遇见谁也认不出谁,后来竟至于连人影也看不见。因此寮棚中人与人时常被撞了一个满怀。甚至还有少年在寮棚中迷路。寮棚中新近建立的家庭在最短暂的时间内面临着严酷的挑战。许多少年时常迷失方向,不仅找不到自己的房间,甚至晚上都不知道在跟谁个女子睡觉。一些精力旺盛的少年甚至故意串错门儿。每到夜晚,寮棚中便彻夜响着如兔子来回溜窜般的悄然步声。那些日子里,不仅已然配对的少年的房间从此叫床之声不绝,而且一些在配对之初,因为男人匮乏因而仍然单身独处的女人的房间里竟也响起畅快淋漓的呻吟声。后来,就连高祖与凤儿居住的房间也竟至于在一夜之间被人摸索过两三回。
为了驱散寮棚中的浓雾,陶公与高祖费尽了心机。陶公差人砍来山中的芭蕉叶做成巨大的扇子站在通风口一齐往外扇。浓雾在寮棚中打着旋就是不肯出去。有的雾霭刚从这个通风口扇走马上又从另一个通风口钻进寮棚中来。后来,陶公让人在寮棚的过道上生起熊熊篝火,企图用热气来驱逐寮棚中的浓雾,但是,浓雾不仅没有被驱走,火堆冒出的浓烟和地下冒出的水气反而使寮棚变得一团漆黑。经过多方努力无效,高祖与陶公只有听之任之,这样,寮棚中的叫床之声日益频繁,有时竟此起彼伏响成一片。终于有一天,忽然有人病了,这才重新引起高祖们的重视。
十四
谁也没想到的是,发病的竟会是小燕姑娘。
早在人们搬进寮棚之初,小燕是人群中最快乐的一个。这个天真未凿的女孩,不仅为能重新和两个姐姐相处而高兴,而且还为能与这么多少年同住而欣喜若狂。她像一个快乐的精灵,一会儿拉着这个一会儿拉着那个,在宽阔如迷宫一样的寮棚中捉着迷藏,脆亮的笑声响彻寮棚的每一个角落。
或许是寮棚中的淫佚之声开启了她生命中某扇神秘之门,一天晚上,这个从不把任何男人放在心上的少女忽然发出尖锐的“咿呀咿呀”的叫床之声。声音凄厉刺耳动人心魄。人们打亮火镰点亮火绳来到她的房间,看到的情形让人们大为惊讶。小燕满脸通红额头像火烫似的,浑身热烘烘处于一种昏迷状态。
人们叫来张三给她诊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小燕患下的竟是一种奇怪的病症:花痴!
张三是一个健壮的少年,为人率直风趣,平常深得女人喜欢。张三告诉大伙儿,小燕终于看上某个男人了,因为羞于启齿,因而积恋成疾。
“不管咋的,你得弄些药给禳治禳治!”高祖着急地说。
张三告诉他,这种病没有药治也不需要药治,只需找到小燕看上的男人弄她几回就好。
寻找小燕喜欢的男人颇费了一番周折。人们推测分析筛选排队,最后轮流到小燕跟前去展示他们平日勾引女人的本领,可是许多日子过去,谁也没能博得她的欢心。
小燕一直昏迷不醒,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如果不是后来小燕在迷糊时叫唤着一个人的名字,人们不知道这种僵局到什么时候才会被打破。
那一段时日,少年们一个个到小燕的病床边去凝神倾听,希望小燕迷糊时叫唤的是自己的名字,但是,当他们终于听清楚小燕迷糊时叫唤着的竟是陈大壮将军的名字时,少年们的心立刻碎了。从此,他们一边仍然轮流到小燕的病床边去侍候她,一边对于她把大伙儿推入一个如此尴尬的地步心怀不满。他们没有弄清楚,一向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的小燕,是什么时候,又是在怎样的情形下看上并不可爱的陈大壮将军的。
小燕的爱情给山里的少年带来一个极大的难题。陈大壮将军已然离开山中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人们无数次猜测他的下落臆想他在山外的种种遭遇,但都因为天隔地远而缺乏依据。这天,陶公与高祖决定派遣几个少年到山外去寻找他的下落,再一个是顺便探听一下山外野兽们的消息,但是,还没待那几个少年出发,陈大壮将军却忽然从山外回来了!
那天,大伙儿聚集在高地上进餐,寮棚前的地场里蹲着几百号喝粥的少年。徐大妈带着小莺、凤儿以及张三的婆姨莲儿等十几个女人忙得不亦乐乎。正在给众人分发菜汤的徐大妈脸色大变:“天啊,那是谁从山外找来了哩!”
大伙儿把眼光投向河中,远远地看见一只小船艰难地划入河峡在河心直打转,怎么也拢不了高地的岸。高祖一把丢开饭碗飞也似的跑下山去,后面立刻跟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少年。
当众人帮助陈大壮将军把船拢过岸来不由一齐怔住了,只见陈大壮将军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人们叫来张三给他诊治,一向自负的张三竟也一时诊断不出是什么病症。
陈大壮将军的到来给大伙儿带来了一个谜团,他是怎么出山的又是怎么进山的?他在山外都做了一些什么人们一概不知。陈大壮将军从此不再说一句话,对于人们的关怀与询问一概不理不睬。倒是小燕姑娘的病奇迹般地好了。她整天笑逐颜开围着陈大壮将军打转,给他端茶喂饭擦脚洗脸。为了让他尽快恢复健康,她甚至帮着张三给他扎针、按摩。人们吃惊地看到,这个原本不谙世事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竟学会了这一切。
二十多天过去,陈大壮将军逐渐恢复了元气。满一个月的时候他已可拄着拐杖四处走动了。陈大壮将军恢复健康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对面坡地建了一座寮棚。高祖小心规劝过他,对面虎狼极多,单居独舍怕会遭虎狼的祸害。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对高祖眉头一张,杏眼一瞪说:“总比跟你们这群胆小鬼窝囊废住在一起的强!”
陈大壮将军住过对面坡地小燕自然相跟过去。每天晚上两人必定做爱,而且小燕必定高声叫唤。她的叫唤与她发病时一样“噫呀噫呀”尖锐刺耳,动人心魄,听上去似乎痛苦万分,可天明过来一看却见她满身轻快,一脸春风。这个初涉性事的少女每天渡过河来,毫不知羞地向人描述她与陈大壮将军的房事细节,讲述她对于种种生理现象的奇妙感受,以及她对于陈大壮将军的无限爱恋。终于有一天,她大惊失色地跑过河来撩起衣襟把白嫩的肚皮亮给每一个人看,人们一看全部笑跌在地,原来她已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