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江面静消消的，只听见水波拍击船体的声音。查五在船舱中静静地躺着，他已躺了一会了，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眼睛睁的老大。他在想，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离开江湖，去朝堂之上做些为国为民的事？他有点不愿意，朝堂之上，勾心斗角，重活一次却为了一些苟且事浪费生命，不值。
四处周游，遍赏美景？也许以后会去，但没听说有什么地方比现在生活的国度更好，还可能会面对很多未知的困难。
思来想去，还是在江湖中自由自在的最舒服，只是得多做打算，不能光靠着自己的特殊之处，江湖中高手众多，只怕有一天会翻车，他还年轻，得继续提升自己的武功。
“摧心掌”秘籍上带有内功修炼的法门，对“手阙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两条手阴经所述甚详，对于其他经脉却一带而过。
十年日夜勤修，他在数月前把这两条经脉全数贯通，内力在其中运行有若江河，奔流不息。随着穴道被逐一冲开，他能感到内力一分分增强，每个穴道自身还会产生微弱的内力，在比斗时内息会更加绵长。
好处还不止于此，当整条经脉贯通时能感到经脉所过之处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不仅出掌比之前迅速很多，而且气力大增，掌力雄浑不少。
他想，如果他是游戏人物，那么贯通两条经脉后，大概脑袋上会冒出气力+50，内力+200，出手速度+10之类的数字吧。若是有一天能贯通全身经脉，那是何等的畅快，此去青城派，最好能得到青城派的上乘内功。
正在这般胡思乱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幽泣“呜”，把他听得汗毛一竖。
“什么鬼”，他运内力于耳，屏息凝神细听。过了数息，又传出一声，声音微小，若不运起内力怕是还听不到。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是从紧挨着的方英的舱室传来的。
查五悄悄起身，蹑手蹑脚的靠到两舱室间的窗格下，伸长脑袋，拿舌头在窗户上舔啊舔，待把窗户纸添湿后便伸出根手指来，只轻轻一捅，窗户纸上便无声的多了个洞。他等了几息，然后把眼睛凑上去瞧。
舱室内没有点蜡烛，但在皎洁的月光下事物均看的一清二楚。只见一个人两腿并在一起偏坐在船舱上，他一边在肩膀上涂抹着什么东西，一边身体微微发抖，不时还有细微的强自忍耐的呜咽抽泣声从口中传出。
一头乌黑秀长的头发垂下来洒在她白皙的后背上，低垂的头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个光洁尖俏的下巴，下巴上似乎还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她光着上身，胸前两团白腻随着身体在细微的颤抖，月光洒下来照在她的身上，给她渡上一层朦胧的光。
查五一下瞪大了眼睛，一个光身子女人！这是方英的船舱无疑，眼前这人正在给肩膀的伤处换药，那她想来应该就是方英，只是自己眼瞎，竟没看出他是女的。
不对，应该是她易容之术非常高明，让自己这个不时也会乔装易容的人都没看出来。
查五心里叹息一声，便在那细细的看她换药。方英边换药边哭泣，她哭泣似乎不仅仅是因为疼痛，从她咬着牙传出的低泣声中，查五模模糊糊听到她念叨“......傅..，呜，咝咝”伴着吸鼻子的声音，听不真切。片刻她包扎完毕，又穿起衣服，动作柔弱，没有一点白天时的冷漠强硬的姿态。
待她穿起了衣服合衣躺下，查五便也悄悄的退了回去，无声的躺在船舱上回味。
“想不到我也会碰到这种恶俗的桥段”，查五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只觉回味无穷，也不知是今晚的月光太温柔还是他的心已孤寂了太久，他只觉得方英在月色下抽泣包扎的那一幕总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无比清晰；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仿佛都不及她这么吸引人。
“难道是一见钟情”查五纳闷了，他胡思乱想着，渐渐地闭上了眼睛，这晚，他做了一个美梦。
杀手有道德吗？
如果让查五回答这个问题，他会怎么回答？
他可能会说，什么是道德？道德从哪来？道德难道不是人定的吗？那么他还是有道德的——他自己的道德。
尽管这个道德和大部分人的可能有所差别。
所以，当他发现同船的新雇主原来是个女人——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的时候，他会怎么做？不论怎么做，肯定符合他的“道德”。
作为一个杀手，有些东西他会随身携带，比如一小瓶白色无味的粉末。
那一天，下起了雨，雨下的不大，也下的不小；雨滴落在江面上，荡起一个又一个涟漪，也落在船篷上，碎成一个又一个音符，单调且压抑，天地间一片茫茫，这是个有心事的天气。
方英负着手，正站在船边怔怔地看着天地出神，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凄冷的江雨衬得她更加冷漠郁郁。
查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你有心事？”
“......”
“你知道什么是江湖吗？”
“......什么？”半晌，才从方英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江湖就是快意恩仇”
“......”
“你知道江湖最不需要什么吗？”
查五自问自答
“江湖最不需要的就是心事”
方英转过眼来看他。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查五继续发问
“......做什么的？”
“我是个杀手”
“.....你？”她转过身来慢慢打量他
“我经历过不少事，也有很多心事，”他停顿了片刻，看着前面烟雨蒙蒙的江面，“但这个江湖不需要这些”
他转过头看着方英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江湖需要什么吗？”
“什么”她的眼睛不像刚才那么枯寂。
“酒，故事和酒”
“故事和酒？”
“酒是为了忘却，故事用来记忆，忘却一些东西，记住一些东西，放下该放下的，背负该背负的，这就是江湖”
“......”方英微微低下头，喃喃道“这就是江湖”
“我刚煮了一翁热气腾腾的鱼汤，还有一壶好酒，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好”
舱外的江面上下着一场湿冷的秋雨，雨滴噼里啪啦的滴落，仿佛直滴入人的心间；舱内的船板上放着烧的火烫的炭盆，木炭无声无息的燃烧，驱散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寒意。查五和方英在船舱中相对而坐。两人间的几案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酒菜。
这样的天气，在这样温暖的船舱内，听着朦胧的雨声，饮一碗温热的酒。方英坐在那，感觉外面的天地一下子就变得遥远了起来。
查五给她讲起了各种各样的故事，那些故事她以前从未听闻过，她不知道这些故事是真还是假，但是很吸引人，很快意，就像查五说的，故事和酒，不是吗？她渐渐感到身体发热，她渐渐忘记了心中的阴郁，她越喝越多，到最后她已听不清查五在说什么，她的眼前一片朦胧，她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就在这轻飘飘中，她嘴角含着微笑进入了梦幻，她仿佛做了个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