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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这些天来,周哲一直就这样早起赶班车到东方学校培训,每天和于晶见面,听她讲课,午间一起到附近餐厅吃午饭,下午上完课就回家。如果不是晚间又见到家人和儿子,他几乎觉得生活似乎又回到学生时代了。他的心情是矛盾的,似一潭平静的湖水,泛起波澜。但是他的心隐隐也有一丝伴随着苦涩的甜蜜。他们像学生时代一样平静的交往。但是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波澜壮阔。

这天因为儿子的幼儿园开家长会,周哲没有去培训。下午没事就到办公室里来坐坐。他从街上买了一些水果带给办公室的人们吃。

李云不在,王玲正独自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本妇女杂志,见到周哲进来就从杂志上抬起头来。

“今天没去培训呀?”问他,周哲点点头算是回答。把水果放在桌子上。

“还买水果了,怎么着?贿赂我来了。怕我告状。”王玲是个喜开玩笑的人,开朗而且热情。周哲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来,她的办公桌和王玲的相对。

“告什麽状呀?玲姐。”周哲假装无知的样子问道。抬头看着玲姐。

“那天和你一起的那个漂亮姑娘是谁?我可都看见啦。”玲姐笑道。

“我不都给你介绍了吗?那是我的旧时同学,碰巧是这次培训的老师,玲姐,世界真是小啊。”周哲感慨道。

周哲知道玲姐并不是那种长舌妇,所以平时还经常和他聊一聊天,探讨一些介于深奥和肤浅之间的事。王玲是有一点点内涵的女人,看过许多书,但是她并没有特别理论的东西,却比其他婆婆妈妈的女人要强些,所以周哲总要和他说些真心的话。甚至在生活中遇到的问题能够向玲姐请教,尽管玲姐是女人,但是毕竟是过来人。而且周哲隐隐的觉得玲姐也喜欢和他聊天,或者因为他年轻。

“不过你那同学的确挺漂亮的,上学时怎麽不追她呀?”王玲又开玩笑说。

“追来的,没追上不是。”周哲也笑着顺水推舟说。

“那就得了。”玲姐停住玩笑。她是个有分寸的女人,玩笑适可而止。

“玲姐,”周哲挺郑重的叫了一声她,王玲本来要继续开始看那本妇女杂志,听到这声叫唤,又从杂志上抬起头来。周哲看到她专注的样子忽然十分感动。

“你说……原来本来是一对恋人,”周哲一边考虑着怎麽说一边看着王玲。

“你又写小说呢?”王玲猜测道。

“就算是吧,本来有一对恋人,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结婚,就各自结婚了。”周哲说到这里,见玲姐拿起水杯准备喝水就停住。

“你说吧我听着呢。”玲姐喝了一口水把那盏水杯放在桌子上。

“他们各自结婚后就没有了联络,后来在一个偶然的场合又相遇了,发现仍旧互相爱着对方,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庭,而且各自的爱人都十分爱他们。你说他们还离不离婚?”周哲觉得自己最后的问题很傻。

“这两个人也够幸运的,命也太好了。”王玲感慨道。

“这要看他们自己怎麽想的了,反正如果我是那女的我就不离婚。”女人们说话总要拿自己打比方。王玲也喜欢这样。

“那有这种可能吗?”周哲又问她。

“你们说什麽?小周你怎麽没上课去呀?”李云边说话边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没有,今天不是幼儿园有事吗!”周哲和李云打着招呼,他有点遗憾刚才的话题被打断了。但又不愿当着李云说起这件事,心中不禁十分怅然。

突然一阵铃声,周哲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他熟悉的电话号码,是于晶。

“你病了?怎么没来上课?”于晶关心问他。

“没有,我的儿子开家长会,我忘了告诉你了。”周哲歉意地说。

“你明天上课来吗?”于晶略一犹豫问道。

“来上课。我明天继续上课。”周哲肯定地说。

“那好,没事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于晶挂了电话。

“我的老师。”周哲挂了电话后自己嘟囔了一句。似是在和别人解释。

下班之后替奶奶接了周舟回家,奶奶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还为不知何时回家的媳妇留了新鲜的饭菜。三口人这才聚在桌子旁吃晚饭,老太太很疼孙子,不时为周舟夹菜。

“妈,您吃您的吧,别理他,让他自己吃。”周哲看不过去说道。

“没事,我看着我大孙子高兴,不吃也行,就算死也闭上眼了。”

“妈,您别瞎说,”

“奶奶,你要活一百岁呢。”周舟竟马屁拍得山响。

“这小子。”周哲扒拉一下他的头。心中高兴。

晚饭后,周哲安排了奶奶和周舟看电视就下楼来。

小区里很热闹,到处是闲谈和乘凉的人,有一撮人正在路灯的昏黄中打扑克。周哲尽管在小区里住,但是他并不大和群,他不愿意和人们凑趣打扑克或者闲聊。只是出来逛一逛罢了。说实话,他住在这个人情味很浓的小区,就像住在小时候老家的农村一样。但是和小时候不一样的,就是他感到孤独。他有时候一整天都埋在书本中。

他想起白天和玲姐谈了一半的话题,突然非常想找个人聊聊,萌发了这个念头后,他又感到更深的孤独,因为没有人可以和他聊,他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他想了想,竟破天荒地想可找玲姐聊一聊。他掏了口袋找手机,但是并没有带着。于是就到路边的小卖部去打公用电话。小卖部里正有几个闲人和老板娘搭讪着。周哲突然又有些犹豫,这样是不是太唐突了,他从来没有找过玲姐,他们的聊天只是在办公室而已。平时很少往来。

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那种想找个人倾诉的欲望占了上风,以前没有过现在也可以破破例呀,况且,玲姐和自己年龄相差甚远,想到这里,他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的玲姐喂了一声发现是他也吃了一惊。

“怎麽了小周?有事吗?”玲姐关切地问他说,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玲姐,你能出来一趟吗?”他说,语气完全沦落成一个孩子。

“出来,怎麽了?你?”玲姐又问。语气里又增加几分关切和诧异。

“没事,想和你说会儿话。”周哲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到自己的脸有点热。

“那你上我们家来吧,你大哥这几天出差不在,家里边只有我自己。我们可以畅所欲言。”玲姐一幅大大咧咧的口气邀请他说。她这样一说,周哲也跟着乐了。他知道玲姐也很寂寞。儿子不在家,在学校寄宿。常常一个人。

“这不太方便吧,”周哲假意犹豫一下说。

“我们开着空调好不好。你尽管穿着棉袄来没事。”玲姐开玩笑。他也笑了。

穿过一片小树林,再横过一条小马路,就到了王玲居住的小区,他们家的房子是玲姐的丈夫分的,属于另一个单位。这片小区是附近比较整洁的小区了。所有的房子都是新式的塔楼。充分显示了他们单位的气派和实力。

玲姐住在十二层,坐电梯上去走了很久似的,及至门前,他突然又觉得不妥。但还是按响了门铃。

“来了。”是王玲的清脆的女声。接着门开了,玲姐站在他的面前,穿一件浅红色的宽松的家庭主妇夏季装,披散着头发,也许是刚刚洗过澡,一股香水味迎面扑来。这和单位那个整天穿工作服的王玲大相径庭,王玲把他让进屋里,请他随便坐。只有她的声音和她的动作还能区分出是白日的她。

他留意到这房子的结构是标准的两室一厅,装修得不错,统一用木板包了墙围子,一盏豪华的由六朵玉兰花组成的玻璃吊灯放射着柔柔的光线,那光线打在一组木质原色的书柜上,泛着幽光。书柜里挤满了高高低低的书,一律向外的书脊上打着各种书的名字。看到这些书,周哲减少了一点进门时的拘谨,同时也让他对玲姐有了一个更加亲近的感觉。他坐在靠客厅墙的一个三人沙发上,视线透过左面一间卧室的半开的门正看到一张放大的挂在墙上的婚纱照,那照片上的人都并不显年轻,大约是近两年补照的。她的丈夫是一个很有些军人气质的男人。一张双人床的一个犄角上耷拉着粉红色的床罩,靠窗的墙上是一个依势设计的小书架,零散的放着几本书。有一本大约看一半的正半折半开的躺在最底层上。

“小周,喝点饮料吧,”玲姐拿来了两罐听装可乐,准备打开。

“我来,我来。”周哲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来。放在面前的一张颜色深褐的茶几上。

“大哥到什麽地方去了?”他抬起眼皮随口问道。

“去海南了。”玲姐也在他侧面的沙发上坐了。向她温柔的又夹带些慈祥的笑着,示意他喝饮料。

“怎麽想起找我聊天来了?”玲姐笑着问他。

“这不白天说到一半,就被李云打断了吗。”周哲饮了一口可乐说道。

“我觉得你很像话中有话,你写的小说?”

“不是,是我自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周哲放下饮料叹了口气。

“那天我碰到那个女人?我说觉得你们的眼神不对呢。”

“是的,就是那个姑娘。她叫于晶,是我过去的恋人。”周哲顿了一顿开始讲述他的恋爱故事。

周哲和于晶的友谊是从高中一年级开始的,他们的座位一前一后。于晶那时在周哲或者其他人的眼中都是一个纯洁可爱的小姑娘,每天除了上学,放学,回家之外,她向不大和别人讲话,衣服穿的朴素整洁,功课处于中游偏上,她在那个班里既没有太大的名气,也并不是人人不知。周哲家在农村,走进县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端庄的女孩,于晶在他的眼里就像走进童话中的白雪公主,她说话柔声柔气,有教养,一笑起来就更显得明眸皓齿。真是所谓目若秋波,眉如墨画。她额前的刘海在微风中吹动的样子令人神往。周哲渐渐的喜欢上她,这种喜欢就像一种疾病一样缠住他的心思,身体。每天如果看不到她步态轻盈走进教室,他就会感到失落。看到她来他才踏实。他最情愿的事情就是她向他请教数学题,他总是耐心的讲解,从来没有厌烦过,有一次他讲了三次她都没有明白,就又接着讲第四次,边讲边抬头问她懂不懂,他无意中看到她的脸,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这样近的看她,她的脸白晰,浅浅的有几颗痣,微微闭紧的红唇,正在思索中的清澈的目光,她还是个小姑娘,周哲静静的看着她。于晶发现他正在看她的时候,不禁脸微微的泛红,伸手抓住演算纸,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移开目光。

“我是不是太笨了?”于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

“没有,我再给你讲一遍。”周哲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他不敢再看她的脸,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他似乎懂得了爱情。

她开始感觉到有一种目光常常跟随着她,在教室里,或者在操场上。她有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恐慌。或曰紧张,但她并不讨厌他,他像一个农民一样有着正直而且朴实的心,倔强。他虽然个头不高,貌不惊人,但是他知识广泛,思想深邃。他聪明,功课好。在班里是个有才气的诗人。她很喜欢他谈古论今的样子,尤其是发一些怪论。什麽“民族英雄到底是促进了历史的发展还是阻碍了历史的发展?”“为什麽中国人在明末反对留辫子,而到清末又开始不愿剪辫子?”连历史老师也不能很满意的回答这些问题。

这些奇怪的想法在他的作文里经常出现,尽管不能得到高分,但是老师还是很器重他,喜欢他的作文,老师们私下里叫他怪才歪才。

他们开始经常接触,聊天,温功课。于晶很喜欢他身上的一些优点。但是她发现他的体育很差,每每都几乎要老师照顾才能及格。他遗憾的是从来没有参加过运动会。一生也没有因为体育方面获得过任何勋章。

周哲是自卑的,尽管这自卑隐藏的很深,但是他对外在表现却很自负,其实他的内心是虚弱的。他懂得了爱,但是仅仅如此,他只是尽心和她在一起,因为这样他觉得踏实而且快乐。

他们开始比较频繁的接触和交往,但仅仅是聊聊天而已,在感情上他们之间是很纯洁的,或者仅仅是纸上谈兵的交往。他们既不去一起郊游,也没有私下约会过,甚至单独在一起都没有过。仅仅是在公共场合活动,活动也只有那样清心的聊天或者叫做清谈。课间,课堂,或者自习时间,一有机会就聊聊,一幅旁若无人的样子。他只要和她在一起,沉浸在他的幸福中。

但是他觉得他们就这样在一次次的谈话中贴近了,偶而对视的目光,互相传递着自己的情感,如果在路上不期而遇,他们都能看到对方的心。周哲甚至觉得就要离不开于晶了。

一年就在这种美好和浪漫中度过,假期来临,他们必须分开一阵子。周哲要离校回家。他将要回到自己在农村的家里去,这说明他将不能和她再朝夕相对。

“假期有事吗?”于晶开口问他。老师已经宣布暑假开始了。

“没有。”他说。很怅惘失落的样子。一想到见不到于晶,心中空荡荡的。

“你还要干农活吗?”于晶又问他。

“是的。”他回答,竟有一点点难为情。

“你有机会来找我吗?”于晶小声的有点迟疑的问他。

“还是有的。”周哲心中惊喜,但表面却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于晶有一点点失望。也许她认为他应该非常高兴的答应她。

看到于晶的神色,周哲心中明白她很在意他。他恨自己有时虚伪的样子。但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有自尊。

“到时候我写信联络你。”于晶说,那时他们还没有电话。只好以这种古老的方式传递消息。

回到家里后,周哲就投入到干不完的农活中,他常常和他的父母一起带着草帽泡在田里。在庄稼的成长期中,每一阶段的每一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有些环节还要重复多次。

他每天面对漫长的田埂,年迈的父母,绿意盎然的村庄,夏天的热风。他和她有多莫不同啊,也许她正吹着风扇,看电视或者看书,或者正在睡懒觉。每天过着寝食无忧的生活。他却要受这些罪,他甚至很不平,他要改变这种生活方式,他于是有了更深的自卑。简单粗糙疲倦的体力劳动和他深邃的思想挨不上边,也许会将他的才气磨灭,他恨这一切。可是看到年老的父母他又感到无奈。

夜晚,洗净白日的疲倦和泥水后,在他的小床上躺下成了一件最美的事情,尽管还有些疲倦,但是乡村的夜的甜美令人陶醉,蟋蟀在叫,偶而还有夜鸟儿的啼鸣。窗外树木黑黢黢的连成一大片静静的站着。空气里到处是活的气息。有一两点萤火闪烁。

他突然很想念于晶,她笑的样子,走路的姿态,她的额前飘动的一两根刘海,柔软发黄的长头发。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于是他坐起来,点燃了灯,开始给她写信。诉说他在乡村的一切。他的信故意表达了一种乐观上进的心情,他描述了村庄夜晚的美丽,田间深浅的绿色,夏季浓重的热风,经过他的加工,他甚至被自己的描述所感动。以为自己沉浸在劳动的快乐中。

他寄走了给她的第一封信,接着他就等待着回信。农村的邮递事业还不发达,所有的信都要送到村委会再逐家发放。看守村委会的是一个绰号瘸二的人,因为他的两条腿生来就不一样长。周哲经常看到他坐在村委会门外的大石头上乘凉,“瘸二叔有我的信吗?”他客气的和人家招呼,如果要不是为了这事,他是不会主动和人搭讪的。他往往得到一个很令人失望的回答。他每天都找借口去村委会,希望那里有她的来信,但是去了许多次,都没有来信,他几乎已经绝望了。整天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没有精神下地干活。

这一天,天气从早晨就很阴,快到中午的时候忽然落起了大雨,他一直躺在床上看一本小说。突然他的妈妈全身湿透的从地里回来,他急忙找干衣服,又拿毛巾帮着擦雨水。

“小哲,给你这个。”他的妈妈小心的从衣袋中拿出一封信来。说是刚才看守村委会的瘸二给他的。妈妈显然是很小心的装在衣兜里,怕被雨打湿。周哲的眼前一亮。又看看自己的母亲,母亲的慈祥的目光里似乎什麽都知道一样。去吧,母亲轻声说。他高兴的钻进他的小屋里去了。

这正是于晶的来信,信封上熟悉而且秀气的字似乎和于晶一样。周哲舍不得立刻撕开,又浏览了一遍信封才撕开,于晶说他寄的信才收到,因为他写的地址没有写上楼门号以至于被寄到别的门去了,正好她的一个朋友住在那个门就转给了她。周哲痛恨自己笨,同时又为自己的沮丧情绪感到可笑,还好,于晶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她还是在乎他的。另外于晶邀他来找她玩。周哲心中狂喜。

沿着公路一直骑车,大约要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段路是国家一级公路,车辆也很多。周哲虽然是个不喜欢过分重视衣饰的人,但今天他也特意换上自己认为还不十分寒酸的衣着。因为一会就要见到于晶了心中充满了模糊的喜悦。他对他的父母说他的学校里要进行活动必须要返校。撒着谎的时候他的心中矛盾极了,因为他妈妈本打算要他陪着一起下地呢。

于晶家所在的那片楼区开始出现在眼睛里,几个老人和孩子正在纳凉,他们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周哲,他是一个陌生人,不动声色径直奔于晶家的楼走去。

这座楼很破旧,已经有些年头了,一边上楼一边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他在一个门牌前停住,抬头又看看,确定就是这里,抬手敲门。手还没有落到门上,门就开了。于晶正站在门里,“进来吧。”她向他笑道。

“你怎麽知道我来了?”他惊异的问。一边走进门里。

“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冬冬的很重。就知道是你”于晶一边给他倒了一杯凉开水一边对他说。

周哲微略打量了一眼家中的陈设。朴素整洁。完全也是一个普通家庭。

他们相对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互相从眼睛里传递感情。似乎许多年未曾相见一般。但是两个人竟都没有觉得局促不安,似乎就这样看着很好似的。

“你父母呢?”周哲过了半晌才想起这句话问于晶。

“他们上班去了。”于晶说。

“对了。只有学生才放假。”周哲也笑了。往沙发后背上靠过去。一幅很舒服的样子。

“他们中午一定会在了?”周哲又问道。

“他们中午也不回来吃饭,因为时间太紧。怎麽你很想见他们吗?”于晶问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问问而已。”周哲心中很高兴,因为他懒于应酬别人的家长。

“你不关心我吗?”于晶忽然笑着问他,

“我,我不敢关心你。”周哲也笑说,觉得自己很傻。

于晶听了这话格格的笑起来。几乎弯下了腰。她边笑边捂住肚子。

周哲也跟着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进入到另一种阶段,摆脱了起初的沉闷。

两个人笑了一会才停住。“你很怕我吗?”于晶仍旧余笑未消的问他。

“是的,我很怕你,你很厉害。”周哲笑道,于晶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又要笑。

“你真得很怕我吗?”于晶又问他“那你怕我什莫?”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你很美丽,”周哲突然低声说,一脸严肃。

“也许我害怕失去你。”最后一句已经听不到了。周哲说完这句话就深深的低下头。不敢再正视于晶。

于晶也许被这突然的表白弄傻了,这表白虽然生硬,但是的确是真实的,从周哲的眼睛里他能够看到。

空气中一阵紧张的沉默。周哲很后悔刚才的话,虽然他已经憋了很久。但一旦说破之后就无法挽回,不知道于晶会有什麽反映,会不会因此彻底的失去了这份感情。

这姑娘显然是有点不知所措,远远的坐在那里。

“你别生气,我是随便说的。”周哲进一步补充说。“你只当没说好了。”

“你怎麽谈到失去呢?我们之间没那麽严重吧。”于晶一幅很认真的样子,原来她在想那个字眼,这个傻丫头。

“是的,我瞎说的。”周哲嬉笑道。用以缓和空气中的气氛。

气氛果然缓和了下来,他们似乎又像从前一样了,但其实他们都明白实际还是不同以前了。尽管他们仍旧像以前一样说笑。

从于晶的家里回来,周哲更加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不知道怎样,也同时无法把握这份感情,他太在乎于晶了,正象他说的那样他害怕失去。

“我当时的心中有一种十分模糊的,但很强烈的感觉,真的象王杰唱的‘胸口永远的痛。’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周哲用手捂住前胸,似乎那里真的又开始痛起来一样。

“王杰是谁?”玲姐问道。显然她是真的不知道王杰,也难怪,她今年整整40岁和周哲几乎差一代人。周哲突然又产生了一种孤独感。

“就是一个台湾歌星。”周哲笑道,此时他已经不再捂着胸口了,而是挺直了腰板喝了一小口可乐。

“我还以为是一个现代或者古代的作家呢。”玲姐也忍不住笑起来。感觉自己对时下流行的东西的匮乏。

“后来你们怎麽样了呢?”玲姐问他。

“后来我们关系还不错,而且自从她家回来,觉得感情又进了一步。”周哲又喝了一口饮料。

“你还想听吗?”周哲试探性的问,因为他觉得这样对一个人滔滔不绝,实在不太礼貌。他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十点钟了。周围安静,只有空调突突的无声的吐着冷气,灯光柔和。

“想听。”玲姐说。孩子似的看着他。女人呀永远都摆脱不掉孩子气。

“是真的吗?”周哲又问她,抬头看看她正看自己的目光。

“我就当你讲一本小说,免得你觉得我了解了你的隐私。”玲姐温柔一笑。眼角明显几道鱼尾纹。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周哲说。“明天我拿一本我写的字来你看,咱们现在说点别的。”

“那也好。”玲姐觉得这小伙子挺有意思,对于她这种年纪的人,已经没有什麽隐私好说了,一切似乎都已经见怪不怪,同时他们也丧失了年轻时候的激情和梦想,只有看到周哲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才会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很羡慕他现在的年纪。他的身上有一种朝气。

“玲姐,我挺不好意思地问一句,”周哲抬头看着玲姐。

“什麽?”玲姐也抬头看他。周哲突然觉得她的目光中很有一种母性的光辉。慈祥,纯洁,温柔。在这种朦胧的灯光中愈发充满温情,他的心不禁一颤。酸痛涌上心头。突然象个委屈的孩子似的想大哭一场。

“玲姐,你,你觉得自己幸福吗?”周哲有点怯怯的说,之后又偷偷看着她那张脸。

“我,怎麽说呢,我们这种年纪的人幸福和你们的幸福的含义是不一样的。”玲姐理性的说。

“那用你们那个年纪的含义说,你,怎麽样?”周哲执着的问。

“我吗,说真的,我还算挺幸福的。经济上有保证,孩子大人健康,老人都已经过世了,不用惦记了。偶尔还能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吃吃喝喝,看看小说,看看书,还有,就是和你们这些年轻人,聊聊天,振奋一下自己。挺幸福的”玲姐边想边说。笑容漾在脸上。

“那麽在感情上呢?玲姐,不瞒你说,我觉得你在感情上挺孤寂的,其实我也一样。我有时候觉得很孤独。”周哲像一个饮了大量酒的人一样,目光突然迷离四散,似有许多痛苦。

“也许是吧。小周,喝点饮料吧。”玲姐打开一罐可乐,伸手要替周哲倒上。

周哲抬头痴痴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俯身的样子竟令他感动,那只手虽然并不年轻,但仍旧圆润充满激情,一阵阵花香袭来,周哲的心口一阵隐隐的疼痛。

他突然攥住了那只手,并向自己怀中拉过来。他们目光相对着。隐约中有谁的泪水。

她看到一张孩子的脸,渴望呵护的眼神,“怎麽了?”她很镇静的把那半罐饮料用另一只手放在茶几上。然后绕过茶几被他拉到他的面前。周哲用伸出的另一只手抱住她,把头深深的埋在她的胸前。她坐在他的腿上,伸手搂住他的长满浓密的黑发的头,似乎一个母亲搂住她的孩子,或者一个姐姐搂抱她的弟弟一样。直到温存抵达他们的全身。他从她的怀里抬起头来,她又看到那张孩子的脸,那张脸上竟有泪水。看到这些眼泪,她的心不禁更加温柔起来。

“对不起,玲姐,”周哲松开搂抱的手,节制而理智的直起身体。

玲姐笑笑,这笑更令他觉得更有一种十分羞耻的感受,他结婚后除了妻子还没有和任何女人这样亲近接触过。

“我能理解你,小周。”玲姐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怜爱。纯洁。

“我要走了。”周哲从沙发上站起来。他面对这种目光只感到一种罪恶和内疚。

“谢谢你。”在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他又回头对玲姐说。

“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就好了。”玲姐用长者的口气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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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事生非》是莎士比亚经典喜剧之一,写于1598-1599年,是莎士比亚喜剧写作最成熟的时期。剧中有数条线索,内容热闹换了,并附有哲学思考在其中,人物性格鲜明,语言精练。1590年到1613年是莎士比亚的创作的黄金时代。他的早期剧本主要是喜剧和历史剧,在16世纪末期达到了深度和艺术性的高峰。到1608年,他主要创作悲剧,莎士比亚崇尚高尚情操,他的悲剧常常描写牺牲与复仇,包括《奥瑟罗》、《哈姆莱特》、《李尔王》和《麦克白》,被认为属于英语最佳范例。在他人生最后阶段,他开始创作悲喜剧,又称为传奇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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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伙伴们不要看书名这么文艺,这是一本甜文,只不过开头会稍稍有点虐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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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白辰不知道怎么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这里有着奇幻的魔法,霸道的武技,凶狠的恶龙,天啊,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不过,作为主角的白辰,当然室友主角光环的啦,拥有火影系统,开局一只写轮眼,装备全靠捡。什么?你有火系魔法?看看我的豪火灭却!什么?你有邪龙皮卡提?看我的尾兽小弟!什么?要跟我打群架?看我的秽土转生和白绝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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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山沟沟里的人,为了改变穷命,改变自己的处境,当过抓鱼、采药、求学,成为一个收藏家、企业家的故事。回头一看最珍贵的还是陪伴自己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还有那默默支持自己,抽着旱烟的爹、摘着菜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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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失败九百九十九次,我也要一千次站起来。#论,自家宿主每天都在生死间徘徊怎么办##自家宿主又挂了怎么办#(这是一个悲伤的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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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悟七年,开启无上道魂,灭皇城,踏天才,为寻茫茫大道战远古六族,为红颜,一人一剑,傲战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