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对劲。他们为什么要否认泰莎在那儿?詹森咬着嘴唇站着思索了片刻。当务之急是设法联系上泰莎,也许邻居会知道些什么,但直接问又显得唐突。他灵机一动:报社不是经常鼓励报童们发掘新客户吗?
69号对面那户人家的铁门大开,是个好机会。詹森推着摩托车穿过马路停在墙边,暗暗希望别有油滴漏到砖砌的行车道上。他摘下安全帽,把遮挡在眼睛前的头发轻轻拂开,走向大门。
一位老人来应门,手里拿着本杂志。他透过眼镜片打量了詹森一番。唉,可惜他做不了主,因为这是他女儿的房子。詹森若想商量订阅的事,只能等他女儿下班回家。
“您认识那家人不?”詹森问。一般也只有成日无所事事的老人才会有兴趣关注邻居的动态。
“他们大约一个月前搬来的,总有公家的车进进出出。这家人肯定跟政府部门有关。”老人摸着自己的鼻子,似乎是怀疑邻居在密谋什么。
“他们都姓什么您知道吗?”詹森追问。
“我不知道。这儿邻里间都没啥感情,不像我和我太太以前住的那条街,邻里彼此都熟络的很。我们在那儿住了整整三十年呐。”
“打扰您了,谢谢。”见老人依然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詹森先行告辞。
问了一连串问题也没啥进展,詹森失落地走在车道上。他瞟了一眼海洋大道69号的房子,发觉二楼有动静。他驻足凝望:有个模糊的影子正在窗边看着他。
他又走近一些,认出那是泰莎!她就在这儿!那些大人在撒谎。詹森挥舞着安全帽向泰莎示意。突然泰莎身旁闪出一个身影,是那个乌鸦。她把窗帘一把拉上,挡住了他与泰莎的视线。
事情越发神秘了。他必须尽快找到真相。
这回马克总该相信他了。詹森扣紧安全帽,启动小摩托一溜烟开了出去,将剩下的报纸送完。
送完报纸后,詹森开着摩托车去了海滩,停好车走出来,碰巧赶上一场沙滩排球的决胜局。他看到马克高大的身影离球网很近。对方一个扣杀,太高了,詹森觉得马克接不到。但马克向来对什么事都想一试,这总让他与自己搭档的配合不够默契。只见他像跳羚似的一跃而起,双臂如鞭,双肘后沉,迅速甩手击向飞速而来充满爆发力的球,手腕猛地扣过网,一个大力扣杀。球应声落在对方两个还未反应过来的球员之间。人群中响起了阵阵掌声,一声尖利的哨声宣告比赛结束。
詹森笑着用手指梳理自己总被安全帽压平的金发,愉悦地享受着拂面的海风。海滩上,一群年轻人懒洋洋地躺在大毛巾上,一台手提式录音机里高放着六十年代的民谣。詹森小步跑向海滩,海浪裹挟着泡沫拍打着海岸,涌向沙滩,发出阵阵嘶吼。
詹森循声望去,见马克担忧的神色倏地转为一声无奈地叹气。往海边一看,原来是马克的妹妹妮可,一个平日里行为有些乖张的女孩子,她正笑嘻嘻地收拾自己刚跌下来的冲浪板。博伊德太太早几年前就把照顾妮可的重任交给了他和马克,这的确是个磨练耐心的活儿。他们管她叫小鬼妮可。可现在她都上中学了,性子还像个孩子,詹森心中叹息。
马克也看到了詹森,他和大卫一同小跑过来。“进展如何?”马克气喘吁吁地问,一边冲詹森的胳膊挥了一拳。
“你的新女友怎么样啊?”大卫冲马克挤眉弄眼,“仍然困在城堡里等着王子来解救吗?”
“嗯,很好。”詹森质问马克,“你是不是告诉所有人了?”
“只和大卫说了。”马克咧嘴一笑,“你和泰莎说上话了吗?”
詹森给他们讲述他与泰莎的最后一次会面:“我透过窗户看到她了。可为什么他们却说没有泰莎这个人呢?”
“这完全讲得通。”马克心照不宣地给大卫使了个眼色,“也许他们听说没有女性能抵抗我非凡的魅力,因此把泰莎藏起来了。”
大卫忍俊不禁,但詹森看起来真的很担忧,便问:“詹森,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我想绕到房子后面看看,也许会有到沙滩的后门。”
“可找到了你也进不去。”大卫说。
“我会想法子进去的。”詹森不想继续耽搁,“你们俩要来吗?”
“我赌你一把。”马克应和道,“只见了一面就对她念念不忘,可见她一定又漂亮又性感。我一定要见见她。快走吧。”
他们把毛巾和冲浪装备塞进包往背上一背。大卫爬上马克的摩托车后座。
“走大路会快一点。”詹森说,“海洋大道尽头处有块空地,那儿有路通向海滩。我们可以先把车停在那儿,再绕到房子后头去。”说罢,他踢了脚油门,引擎嗡嗡作响,淹没了马克的声音。
空地杂草、灌木丛生,但他们发现灌木丛中有条捷径,于是很快就来到了海滩。海洋大道大多数房子的后方种满了海滨植被。有些树被砍了,腾出了通往海滩的小道。沙丘时有凹陷,通过凹丘,业主能欣赏到壮丽的海景。所有的双层别墅都能从二楼看到海景。
男孩们沿着被海水浸湿的沙滩漫步,这儿沙地结实,不像行走在软绵绵的沙丘上那般艰难。詹森仔细观察海洋大道每个房子的屋顶,试着找出哪个是69号。他记得是一栋西班牙风格的别墅,但记不清跟69号是隔了5栋还是6栋房子。
“好像是一栋白色别墅,两层,很大。”詹森说。
“范围太大了,再缩小一点。”马克说,“你还记得外形吗?”
“前面和后面看截然不同啊。”詹森辩驳。
“那儿有种什么特别的树吗?比如蓝花楹之类的。”大卫是个观鸟迷,他对这片地区的植被也了如指掌。
“我没印象。”詹森回答。“对了,我记得……”他突然冲了出去,停下后指着远处说,“我记得69号别墅围墙上方的图案。”从沙丘的凹陷处,可以看到远处一堵高达两米的白墙,上方饰有希腊锁饰图案。
“你确定是这家?”马克问道。
“肯定没错。”
他们一直沿着围墙走,最后来到69号的后门。这是一扇崭新的实木大门。詹森试着拉门把手,门纹丝不动。“肯定是从里面闩上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马克问。
“如果我们多后退几步,也许能看到二楼的房间。”詹森站在一处沙丘上眺望,“看,二楼的阳台很大,长度跟这栋别墅一样。摆着桌子、椅子还有酒柜之类的东西。估计他们经常在阳台上享受悠闲时光。”
“要我有这么个阳台,我也想那样。”大卫边说边目不转睛地瞅着一只在海边扑棱的小千鸟。
詹森立时有了主意,他问大卫:“嘿,大卫,你带了望远镜吗?”
“你要望远镜做什么?”
“别多问,先借我用用。”
“好吧,那你小心点。”大卫从包里翻找出望远镜,看起来还是崭新的。他用清洁布擦拭完目镜后把望远镜递给詹森。
詹森仔细观察二楼的布局:一共三个房间。两侧房间应该是卧室,门是法式风格,直通阳台。中间的房间有扇宽大的滑动门,滑动门是开的,可以看到屋内的藤木家具和电视机。看起来这是间私人起居室。
“要是被抓到我们在偷窥私人住所,肯定要费好一番功夫解释。”大卫咕哝道。
“我们在看鸟呢。”詹森说。
“有道理。但我们在看什么鸟呢?”马克打趣地问。
“小心。”大卫突然低声说。有人从一间卧室里走了出来。他们连忙躲到沙丘后面。
詹森锁定来者。“是泰莎!”她抱着一堆书走出来放在桌上,接着抽出一张椅子坐下,翻开一本书。“看来她正在学习。”詹森跳跃着使劲挥手,想让泰莎看见。
“小心点!”大卫警告,“被其他人看见怎么办?”
但詹森充耳不闻。泰莎看到他们了!只见她站起来环顾四周,显然是在确认周围没人监视她。
“马克!”詹森语气急切,“你带手机了吗?”马克的父母要求他和妮可随身携带手机以备不时之需:马克的摩托车不太可靠,而妮可总是参加各种俱乐部和社团,还老爱搭顺风车。
“在我包里。怎么了?”
“号码是多少?”詹森抓起一根木棍,在潮湿的沙地上大笔写出自己的名字,又把马克报出的号码也写到沙地上。
马克拿起望远镜眺望阳台,感叹道;“哇,果然是个尤物。”
写完后,詹森挥舞着马克的手机向泰莎致意,一手指着沙地上的手机号。
她顿时明白了,詹森见她潦草记下号码后走进屋内。
手机响了,詹森笑着向马克和大卫点了点头,接起电话紧张地问了声好。还没等他再开口,就被泰莎焦急的声音打断了:“詹森,你必须得帮帮我!跟我妈妈取得联系,她叫……”话语戛然而止。只听见一声按键音,通话被切断。
“快蹲下!”詹森催促着,一定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了。他们一齐躲到沙丘后面。詹森躬着身体,微微抬起望远镜。果不其然,是那乌鸦。她先查探了下院子,接着把视线转向海滩。詹森顿时想到沙地上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还没擦掉,吓得气都不敢喘。万幸的是,恰好这时涌来一阵潮水抚平了沙地,卷走了沙地上的字,只留下星星点点的泡沫。没发现什么疑点,乌鸦走回房间。
“还好还好,差点被发现。”詹森长舒了一口气。
“泰莎说了什么?”大卫问。
“她的确需要帮助。她想让我帮忙联系上她妈妈。”
马克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哦,天哪。这就难办了。你可先别犯傻。”
“他妈妈是谁?叫什么?”大卫直入主题。
“我不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电话就被挂了。”詹森有些怏怏不乐。
“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做?等她再给你打电话?”大卫问。
“估计他们以后不会再让她碰电话了。”詹森说。
“我觉得报警比较好。”大卫提议。
“说得好像他们会信似的。”马克想起那车里的“死尸”,“他们只会嘲讽我们想象力丰富。”
“不,大卫说得有理。”詹森说,“她的处境可能很危险,最好还是报警吧。”怀疑被证实后他的担忧又加深了。“快,赶紧出发。没准乌鸦和她的同伙很快就要把泰莎转移了。”
他们跑回空地取摩托车。詹森带头疾驰而行,快到警察局才放慢速度。
长长的木质服务台中央坐着一位女警官,屋子另一头有个男警察在整理文件,天花板上挂着俩电风扇正呼啦啦地转,风微微掀起纸张的一角。楼道里走来一个年轻男警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盛放着茶水点心。他敲了敲一扇门,等待片刻后推门而入,进去后关上门。
男孩们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地板走向服务台。女警官抬头询问他们时,詹森才发觉他将要说的事听起来有多荒唐。听着他的讲述,女警官脸上逐渐疑云密布,但社会上诸多恋童癖患者和虐待儿童的事件迫使她不能轻视任何线索。她边听边记录,记录完后取来无线对讲机说:“呼叫罗密欧三队,收到请回复。”
一个粗砾的声音传来:“收到。”
“现在有空吗?”
“快处理完一起入室盗窃案了。大约还要5分钟。”
女警官瞥了三个男孩一眼,说:“你办完这事后去海洋大道69号调查一下,有人投诉说那里有可疑情况。”
那人粗砾的声音又传来:“有什么可疑情况?”
“来报案的是三个年轻人,他们说有个叫泰莎的女孩可能有危险。收到请回复。”
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收到。10分钟内赶过去。”
女警官给詹森做笔录的时候,马克和大卫懒散地坐在一旁望着墙上“小心易燃易爆物品”和“抵制毒品”的宣传海报。
一个穿着松垮短裤的老人进来投诉说自己的除草机被偷了,他嘟囔道:“我就离开了几分钟去接个电话。”做完笔录詹森起身,来到马克和大卫身边。
“很多案件就是在几分钟内发生的。”女警官叹了口气,把纸张抚平,打算处理下一起投诉。
对讲机里陆陆续续传来一些别的消息。大概一刻钟后,罗密欧三队回复:“我与户主会面了,海洋大道69号是南美大使馆员工的私人住宅。他们说那儿没有任何青少年。报告完毕。”
“辛苦你们了,罗密欧三队。”女警官回复。
真是难以置信,海洋大道的人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撒谎?“明明泰莎就在那里。我们看到她了!”詹森抗议。
“抱歉我们只能相信他们的话。我们无权进入大使馆。”
“但是你们总得采取什么措施吧!泰莎的处境很危险!”
“抱歉。”女警官说。
“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詹森再次恳求,他不敢相信居然有令警察局也无能为力的事。
“我们只能把情况向使馆上级报告。但这个案件证据不足,还不足以签署公函递给上面的部门。”
“我们走吧,詹森。”马克抱住詹森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
“不,远远不够。”詹森紧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