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大将斩杀了刹那猛丸,知道自己的大限来临了,用刀劈开两界,来到他为自己建造的墓穴里。所有经历过的事情走马观花出现在眼前,他又想到自己冷漠的妻子,不知道她得知自己死讯时会不会红了眼?大概不会,他自嘲的笑了笑。自从知道十六夜怀孕,他就匆忙地赶回西国,一路上都想着要怎么样和凌月仙姬交代。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不是,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大将军!然而他也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是一般女子,她是西国的传承者,是高傲的公主!若是能换得她生气,其实他也是高兴的。
犬大将艰难地在凌月仙姬面前说自己在外面有一个女人,并且还怀孕了。就像犯罪分子在等着法官大人最后的审判一样,犬大将战战兢兢地坐在凌月仙姬处理文件的桌子下方,低着头。那女人头也不抬,“人类的孕期只有一年,你不去守着?”
“你不生气?”犬大将有些失望地问。
“生气那孩子就能消失?”凌月仙姬终于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他,“女人怀孕很辛苦的,你还是快速守着吧。”
“哦……”犬大将悻悻地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不过……”凌月仙姬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西国不会欢迎他们……”丈夫在外面乱搞,爱上了人类,还有了孩子!这样还不生气的大概真的是佛吧!更何况,她并不是如同犬大将想象的那样不爱他,正因为爱他所以才会愿意放手让他去寻找在自己做这里没有得到的温柔……
“嗯。”犬大将转过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将一款丑兮兮黑色石头放在妻子手里,“这块石头,你以后交给杀生丸。一定要等他找你要,你才能给他!”凌月仙姬随手将石头放在桌子上,“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又开始处理政务了。犬大将这才离开了西国。
等待生命最后到来时刻的犬大将又想到自己的那对双胞胎,看起来一张苦瓜脸的杀生丸要不是因为那件事原本是一个多么温柔善良的孩子;活波可爱的云穹原本是天下最美丽可爱的小公主,如今却只能躲在冰室里不见人。如果他当初保护好了这一双儿女,他们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不相见的模样……“咦,是不是眼睛花了!”犬大将用手擦了擦眼睛,好像看到了云穹的身影。
“爹爹!”犬大将觉得自己立刻、马上就要死了,连幻听都出现了!一定是好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宝贝闺女了,死了以后一定要留一丝残魂去见他可怜的女儿一面,呜呜……
眼前那个“幻影”一样的东西蹦蹦跳跳地朝自己飞奔过来,然后一把扑到他怀里扯着他的伤口好痛!白裙白发的女孩子,嘟着嘴撒着娇,“爹爹,你许久不来看我,连我的样子都忘记了!”
“你真是云穹?”气味是没错了,不过他的女儿不是身体残缺不全么……难道她修炼出自己的刀了?不可能!她才二百四十几岁!就像八九岁的人类小孩儿学富五车当了国家的丞相,你信不?
“哼!”小姑娘从犬大将怀里爬起来,站在他面前,双手插着腰,“怎么!在外面养了小三生了儿子不但忘记了西国第一美人的槽糠之妻和西国第一贵公子杀生丸,还忘记了美丽可爱的西国第一公主殿下——您的女儿了?”
犬大将有些头大,他提出和杀生丸一样的建议,“小穹呀,你以后少看一点乱七八糟的小人书……”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小人书了,这都以前看的,不过我记忆力比较好,看一遍都记住了!”云穹笑嘻嘻的不要脸的将自己夸赞了一翻。
“不愧是她的女儿!”犬大将招手,云穹乐呵呵的跑过去任由父亲大人摸她的头。要是现出原形,保准在摇尾巴!
“我也是您的女儿啊!”云穹看着父亲苍白的脸色无能为力,大概这就是小时候他们讨论过的关于“死亡”的话题,“爹爹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修炼的呀?”
“嗯,你说。”二百四十岁修炼出自己的刀,放眼整个妖界,也没有谁能比得上了。虽然对自己和凌月仙姬的基因还是比较信任的,不过这天赋比杀生丸也好了一截啊!
“是绯玉哟!原来绯玉有自己的世界呢!绯玉里的时间比我们现实中的时间要快很多呢!”犬大将抱着云穹坐在地上,云穹看了看黑漆漆的远方又将目光收回来看自己亲爹,“绯玉被我同化以后,我发现睡觉时,意识就进入了绯玉的世界里,像做梦一样!就这样我通过先人们积蓄在绯玉里的力量学习他们一生中最得意的本领,他们对于修炼的心法也都能清楚的传递给我。嗯,我不但能够进入绯玉的世界亲眼目睹他们的经历,更像是我变成他们切身体会了那些前辈的成长。看的多了,渐渐地理解也就越来越深刻了……啊,这么说也不知道您能不能听懂呢!”
“嗯,我能听懂。”犬大将温柔的摸摸小姑娘胖乎乎的脸,“你娘亲他们知道你修炼出自己的刀了吗?”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了!”云穹嘟着嘴,“我在三年前就可以修炼出自己的刀了,不过我想等时间再成熟一点,才不是因为在绯玉的世界里可以品尝到各种美食了!虽然是做梦,不过味道像真的一样呢!”云穹不知道她一脸向往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
“可惜爹爹不能带你们去现实世界里尝一下了……”犬大将神色黯然,可是他不后悔。
“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就像我种下一颗种子,虽然已经发芽了却还没有长成我想要的参天大树!”云穹认真的说道,“不过自从我能清楚的感应到我的刀时,我发现我居然开启了另一种天赋……嘿嘿……我可以清楚的感应到你们的存在哟!每天娘亲都会在正殿批改公文,杀生丸会板着脸拼命的训练,偶尔回来的爹爹到门口看我一下立刻又离开……我都知道!”
“……”犬大将有些冒冷汗,他害怕的事云穹接下来就说了。
“就连你们在正殿里吵架,你推了娘亲的事。我也知道的!”云穹“哼”了一声,“一开始感知的范围只有宫里,后来甚至可以寻着你们的气息,感受到整个西国!您经常离开西国,所以我就经常练习寻找您的气息,直到这两天,我的这一项技能又刷新了呢!不过昨晚开始就找不到您的气息了,所以我就将自己的刀请出来了,它指引着我找到你的!”
“你的刀竟然有这种能力?”能够感知全世界,可以算得上半个神了……还可以破开界面!犬大将对于女儿未来的潜力,无比期待!“我原本给你们三个孩子都准备了一把刀,没想到给你准备的那一把名为丛云牙的刀还没有出世就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
“哼!我的弟弟也只有杀生丸一个!”云穹从犬大将怀里挪出来,坐到他旁边,用手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我才不会认他呢……”
“小穹……”犬大将伸手摸她的头却被小家伙躲开了,“对不起。”孩子的感情是最纯真的,他们的世界爱和恨从来都是泾渭分明的,对于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和小孩要和她抢父亲,她自然是不愿意的。犬大将谆谆教导,“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感情,是我不是,不过那孩子——他叫犬夜叉,确实是你的弟弟,不管你认不认他,你们都是我最心爱的孩子。父爱,并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他,属于你的那一份就少了,我爱你和杀生丸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以后也不会变!”
“真的吗?”云穹吸了吸鼻息,“你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爱我和杀生丸?”犬大将急忙点头保证。“那娘亲呢?你给她的爱也不会少吗?”
“……”犬大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睛,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深吸一口气,“我对你娘亲的爱,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你为什么会爱上别的女人?”云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犬大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大人的事,你不懂……不过确实是我对不起你娘亲……”
“哎……算了……”云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白布鞋,鞋尖上绣着朵歇了只蜻蜓的荷花,“这是你们的事,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开心的。你放心好了,因为暖冬,我并不讨厌人类,不过娘亲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我永远是站在娘亲那边的!”
“小穹……谢谢你!”血浓于水,犬大将相信总有一天,云穹和杀生丸会接受那个半妖的弟弟的。“啊!说起来,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爹爹的吗?”
“哼……我现在最喜欢的大英雄的外公!”云穹鼓着腮帮子,她亲身经历过那些先祖的生平事迹,这个两百多岁的小姑娘看过很多关于“情”这个字的故事,她尝试着去理解“爱情”、“亲情”和“友情”。西国以前是豹猫一族统治的,他们残忍的单凭力量决定对错,允许国中杀戮,胜者可以吃掉输者。犬大将是跟着云穹的外公一起起义的将领,他们一同创造了现在的西国。“外婆被抓做人质,为了外公的宏图大志,她居然在城墙上面自尽了。外公打下了西国,给了百姓平稳的生活,替娘亲找到了如意郎君,安心将守护西国的重任交给你们后,去到当初外婆自尽的城墙上也兵解了。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了对方可以不顾生死的爱情,才是伟大的!这样的外公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原来如此。”犬大将这才了解了当初他和凌月大婚不久,岳父大人就去世的真相。
“你快要死了对不对?爹爹?”云穹脸上已经没有小孩子那般的稚气了,“你曾经质问娘亲当初选中你只是为了守护西国,所以你也觉得做一个守护者是没有机会考虑自己的对不对?”
“小穹……”
“把你最后的力量存入绯玉吧……”云穹伸出胖乎乎的手,“我想学习排兵打仗的兵法,以后守护西国!等我死后,我会把绯玉重新凝结出来传递下去世世代代守护西国的。”
“你想好了吗?”犬大将神色深重的看着女儿,“西国是杀生丸的责任,我和你娘亲从来没有让你当守护者的意思。”
“嗯,既然作为守护者会很辛苦,那就由我这个姐姐来做吧!”云穹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杀生丸那个笨蛋,这些年一直在自责,用我的错误惩罚他自己,渐渐的丢失了原本快乐的自己。如果守护西国注定会很辛苦,那么我愿意替他承担这份责任,让他去找回那个温柔、快乐的自己。希望他能在广袤无垠的星空下快乐的生活,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小穹……”犬大将握住她的手,将自己毕生所学所悟全部传递过去,他感觉生命在快速流逝,可是能够再见到如此优秀可爱的女儿,他觉得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爹爹,告诉你一个秘密!”云穹眼眶和鼻尖都红了,却摆出犬大将熟悉的那一副笑嘻嘻地样子说,“娘亲把你送的那块破石头穿成项链日日夜夜都挂在脖子上了呢!现在您还觉得她不爱你吗?”
“是吗?”犬大将露出温柔的笑容,“谢谢你小穹,告诉杀生丸和你娘亲,我永远爱你们!”
“嗯……”云穹红了眼眶,“我以后还能见到爹爹吗?”
“一定会的,因为生死有轮回,这么可爱的女儿,爹爹怎么忍心忘记你呢?”犬大将捏了捏云穹胖乎乎的手。
“我知道你是骗人的!即使有轮回,那也是一个新的生命了,爹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关于“轮回”这个话题,几百年后的犬夜叉才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人,当然这又是另外一个以犬夜叉为主角的故事了。云穹擦了擦眼睛,可是眼泪就开了闸的水龙头,她只能一边哭泣着一边口齿不清地抱歉,“对不起爹爹,我没有能力救您……”
“傻孩子,让你有这样不愉快的回忆是爹爹的过错。回去吧!爹爹不想让你目睹兵解的那一瞬间……”犬大将最后一次亲吻云穹的额头,目送那孩子挥刀斩裂虚空消失在这一片空间,自言自语道:“啊……忘记问她的刀叫什么名字了……”
云穹回到冰室,躺在冰床上渐渐睡了过去,她在梦里学习犬大将的兵法也体验了犬大将对于妖力修炼的感悟。绯玉里,伟人的成长历程还没有走完,她继续沉睡着也成长着。
三百二十五岁那年,豹猫一族以他们在西国的生意人被杀了为理由开始和西国打仗,大部队都被派去对抗敌军主力了。杀生丸带领着一支不到三位数的老弱病残兵——虽然这么形容有点夸张,不过那些士兵确实有点弱,并且很多都受伤了——对抗豹猫一族的一支六七百妖的军队。杀生丸不忍心远在西国坐镇的母亲担忧,豹猫一族又是他非得亲手报仇的对象!权衡利弊很久终于放下骄傲派随身侍奉自己的邪见去寻那个拥有父亲血脉的半妖犬夜叉,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然而几天过后邪见却带了一个“半妖犬夜叉因抢夺四魂之玉被人类巫女封印”了的消息,杀生丸望着天空自嘲的笑了笑,从一开始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不是么……
当杀生丸联合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妖怪惨胜之后却听闻豹猫一族的主力部队已经攻下了不少西国的城池,他心急如焚地朝主战场赶去,路上又听闻“云穹姬居然单枪匹马上战场,仅靠一人之力就重创豹猫一族。那白衣白发的姿态,真如战神现世一般!我要是有个儿子,一定让他去取公主!”杀生丸脑海里出现的那个柔弱地仿佛风都可以吹到的残缺的云穹,怎么也想象不出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豪气。随后的路途中,又听到许多关于“公主殿下排兵布阵,将豹猫一族抢走的城池又夺回来”的传闻。
杀生丸再次见到云穹的时候,那个传说中的“战神”正在一个乡下的街上一家混沌店吃早餐。她迎着杀生丸的目光露出一张笑的有些夸张的脸,大喊一声“二狗子!”遂端起碗就朝杀生丸跑了过来。杀生丸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高一分的大狗子,眼睛里有些水雾。快速低下头看了看被那双手紧紧捧住的粗糙碗,碗里的汤居然都没撒出来一滴,碗里都是饱满的混沌,汤汁里还飘着一些翠绿的葱花,看了看云穹油腻腻还没有擦的嘴,这估计是第二碗了……
大狗子大方的将混沌往杀生丸前面递,“你没吃早饭吧?来尝尝看,这家早餐店绝对不错!是我吃了这个镇上所有店选出来的厨王!”云穹说着,用汤勺舀出一个混沌递到杀生丸嘴边。
杀生丸快速看了一眼云穹,仔细在脑海里勾画着她的形象。白玉一般的胳膊、细嫩修长的腿儿都长齐了,这些年积压在他心里的罪恶感终于消散了些!她终于又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的到处打打闹闹了,那个完整的西国最尊贵的小姐终于又活过来了——以一副完整的身体!她肉体残缺了多久,他的心灵就残缺了多久,杀生丸趁她不注意揉了揉眼睛。这些年他一直期待着的奇迹终于发生了!他,杀生丸发誓,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碰云穹一根毫毛!他低头将混沌吃了,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嗯,好。”
云穹懂他的意思,“你终于又恢复了,真好!你还健康的活着真好!”云穹笑着拉着杀生丸的手来到混沌摊,对那对夫妻说,“麻烦再煮两碗!不过第二碗等下再煮,免得我吃的时候被汤泡软了。”她将手里的那碗混沌往杀生丸跟前推,杀生丸很少吃街边摊却很给面子的认真吃了起来。云穹笑嘻嘻的伸手准备摸了下他的头,却被对方迅速躲开,她佯装不满意的嘟着嘴,“好多年没见,你居然不接受来自姐姐爱的抚摸……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就准备抛弃我这个青梅竹马的两小无猜……”
杀生丸一头黑线,刚才心里难受的感觉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不是让你少看一点乱七八糟的小人书吗?”杀生丸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哎呦,那还不是你送我的……”云穹咧着嘴嘻嘻地笑着,献宝似的得瑟道:“快吃,吃完了我带你去我住的客栈给你看我的刀!是我自己的刀哦!”
“刀?”杀生丸这才想起他们的刀诞生时可以治愈身体上所有的伤痕,杀生丸少爷虽然对力量有强于其他人的热情,却一点儿都不嫉妒,他不但替云穹开心,他还感谢那把治愈了云穹的刀,“有名字吗?”
“当然有了!”云穹得意的笑,随后露出一副无比遗憾的表情“可惜不是我取的……”
“哦?”杀生丸有些好奇,冲云穹这爱把所有东西都命名一遍以显示自己有文化的陋习,起名儿这件事决计不会假他人之手。
云穹看了看杀生丸,低下头细声细气的说,“我说叫‘杀生丸二狗子’,它不同意……”
“什么?!”杀生丸想一拳头揍飞眼前的家伙,可是云穹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睛里全是委屈的神色,嘴巴瘪瘪的,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杀生丸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说谁不同意?我得谢谢他!”
云穹一瞬间又变成那个眼中盛满星光的样子,手舞足蹈地告状,“就是刀呀!真是坏脾气,居然说很难听,于是它自己取了个好土的名字哟,叫‘护’,你说是不是很土?”杀生丸还没来得及说话,云穹腰间那把白玉刀鞘里的刀开始躁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云穹立马改口:“不过听久了……听久了也觉得挺好听的呢!你说是不是杀生丸,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