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伊雲正愣神,对面有人向他打了个招呼。
“啊,你好。”他抬头,对面的人向他微微一笑,伊雲惊得跳了起来,“......你是谁?”那人赫然长着一张伊雲的脸。
“如你所见,我是伊雲。”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脸,“哦,当然,你也是伊雲。”他笑笑,“稍安勿躁,坐下来陪我聊聊吧。”他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伊雲坐过来,伊雲小心翼翼地坐到他旁边,那人却站了起来,背对着伊雲一言不发。
“你......“伊雲想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刚一张口,那人却猛然回过身来,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伊雲感到肚子像是被犀牛顶了一下,不可思议的巨力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
“你这个废物。”那人转过身来,他的脸变得模糊,声音却异样的清晰起来,伊雲捂着肚子从地上摇晃着爬起,“这个声音......是那天晚上,是你......“
“不是我,是‘伊雲’,我只是给你点指示罢了。然而就算我这样帮你了,你还是如此不中用,侑钰差点就受害,村里的人也全都被杀了。”那人的话语中煞气凛然,他向伊雲一步一步靠近,“因为你的软弱,导致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丧命,既然你这么没用,那么把你杀了也是可以的吧?啊?”他缓缓拔剑,仰天长啸,再看向伊雲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一丝感情了,他嘴角一扬,霎那间,杀气四溢!
“拔出你的剑!废物!”他向着伊雲笔直地冲来,雪白的剑光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带着必杀的意志斩向伊雲!
“铮!”
电光火石之间,伊雲下腰躲过这一记必杀的斩击,手在腰间一抹,长剑出鞘,笔直地刺向对面之人,被他挥剑格开。
“哼。”那人冷笑着,“这样才对,乱世之中没有弱者的一席之地,掌握力量的人才能执掌一切。握紧了,混蛋家伙。”言毕,他将剑负手藏于身后,迈着诡异的步子向伊雲杀来。
“别说大话了,你不过是个假冒的货色。”他也负手执剑,低垂眼帘,那人转眼间便冲到了伊雲面前。伊雲抬眼,只见剑光一闪,他手里的剑由下而上向那人撩去,那人立刻借势压制住伊雲的剑柄,正在那人咬牙向下压死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剑上顶着的力量消失了。猝不及防间,他失去了平衡,与此同时,伊雲一记侧踢踹在他的脑袋上,同时跟上一步,以剑柄打在他的手腕上,趁他吃痛间夺过他的剑,反手刺入他的胸膛。
温热的液体溅了伊雲一身,他缓缓睁眼,对面那人的脸忽然又变得清晰,他伸手托住伊雲的脸,咳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的血。
“做的好,伊雲。”他嘴角蕴笑,轻柔地抚摸着伊雲,“记住这个感觉。”他的声音低下去,伊雲低头一看,那人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就在他彻底散去的时候,一道雷霆穿过头顶的乌云,狂傲不羁的大笑在云间响彻。
“反对我们的,当以剑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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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的,耳边传来了女孩的歌声。
熟悉的声音,很近。在那些无言的夜晚,女孩也曾这般坐在星空下,不厌其烦地点数着星辰,低低的哼唱着这样那样的歌。
“......笙歌伴长夜,未见佳人照红颜;青丝风月催更少,丽人眼梢尧;银纱轻薄,但见君子笑——乱世之中,许我长醉忆颦貌。”
女孩轻柔地缓歌,清澈的嗓音轻抚过男孩的身体,伊雲听着女孩干净的歌声,渐渐平静下来。
他睁眼,陌生的天花板闯进眼帘,一阵穿堂风掠过,窗边“叮铃”一声,伊雲扭头看去,小巧的风铃正随风而舞。
女孩似乎没有发现自己醒来。伊雲看向她时,她正托着腮望着窗外,她将头发挽作倾发髻,两鬓垂下几缕青丝,蹭着女孩的侧脸飘飘荡荡。
“侑钰。”他轻声唤道。
静止画一般的美景破碎了,女孩的身体轻轻一颤,她看向伊雲,眨巴着眼睛,而后泪水夺眶而出。
“呀。你别......”伊雲想要伸手拭去女孩脸上的泪水,他刚欲动,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如粽子般吊着。
“啊,对不起对不起。”侑钰忙不迭地用手胡乱擦着脸,她似乎想伸手摸摸伊雲。但最后什么都没做。她恢复端庄的仪态坐回椅子上,伊雲也没动,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而后两人扑哧一笑,侑钰又笑出些泪水来。
“叮咚”一声,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侑钰连忙红着脸站到一边。
“叶叔叔。”看清了那人的脸,她整了整衣裳,向那人问好。
“醒了吗?”来人看了看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伊雲,转头向侑钰笑笑,“这下你放心了吧,去休息吧,我和这个少年谈谈。”
“你可别欺负他啊。”侑钰说着向外走去,伊雲看向她,她轻轻点了点头。
女孩轻掩上门,叶竹珅转身看向伊雲。
“感觉怎么样?”他来到伊雲身边,随手扯过一张凳子坐下。
“还好,你是大夫吗?谢谢。”伊雲眨巴着眼睛,他现在除了头以外动哪哪疼,所以只好眨下眼睛以示友好了。
“我可不会治病救人。”叶竹珅摆手,“我算是......额,小钰的家人吧。”他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是你救了小钰吧?从那两个雪豹骑手里。”
“雪豹骑?”他歪头,“就是涯真国的骑兵,大概是从东边跑进来的,旭雪都那边失守了。”叶竹珅耐心地解释道。
涯真国进攻了旭雪都?为什么?伊雲心生疑惑,他环顾四周,“我的剑,我的剑在哪?”
一醒来就找剑吗?倒是个有趣的家伙。叶竹珅微笑着,他起身,视线在伊雲身上来回扫着,看得伊雲心里发酥。
“那个,有什么问题吗?”他颤颤栗栗的问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很是儒雅的男人不会是个什么喜欢幼男的变态吧?那我现在这样岂不是很危险?他胡思乱想着,看到叶竹珅哈哈大笑。
“没事没事。你的剑我给你放到隔壁去了。”他指了指旁边的墙,“你现在这副身体状况还是不要玩这种危险的东西要好。”
他围着床绕圈,“哎呀,本来我是想给你带点慰问品的,但是在路上的时候我太饿了,一不小心就吃了一点。想想带些被吃过的慰问品也不太合适,所以就把剩下的也吃了。”他瘫了瘫手,做无可奈何状。
“......“伊雲看着他绕圈,这个人确实不可能是大夫,他是最需要去看大夫的人吧?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叶竹珅连忙上来扶他。
“谢谢。”他艰难地把身体靠到床沿,“请问,这里是哪里?”
“晋京。”叶竹珅简短的答道,“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已经晕过去了,运往晋京的路上大家都以为你要直接断气了,你小子的命倒是挺硬。”
“村子,大家怎么样了?”伊雲闭上眼。
“烨息村吗?”叶竹珅沉思着,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闯入的雪豹骑都被赶走了。”他只能这么回答。
伊雲默默地点点头,确实没什么确认的必要,普通人在凶狠的雪豹骑面前,就如羊羔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叶竹珅无聊的把玩着手指,男孩正扭头看向窗外的斜阳,叶竹珅看着男孩的眼睛,分明的眼里映着漫天红云。男孩忽然把视线转向他,叶竹珅只感到眼前一痛,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
“没事吧?”伊雲轻轻皱眉,这个人从刚刚开始就很奇怪。
叶竹珅摆了摆手,走向门口,“没事。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就喊一声,会有人来帮你的。”他拉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伊雲扭头看向床边的风铃,这次风铃没响,它恹恹地耷拉着,房间内没有一丝风,闷热的让人心烦。
叶竹珅逃一般的冲出房间站定,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就在不久前,伊雲转过视线的瞬间,他感到了针刺一般的疼痛。那个男孩心里藏着恶鬼,扑出来就要将他撕碎!
“叶叔叔没跟他说什么奇怪的话吧?”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过头,看见背着手的女孩不满地撅着嘴。
“我可不敢,国主令我来探探他罢了,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叶竹珅挤出笑,“小钰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肯定累了吧。”顿了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那个孩子......不一般,他的眼神很像国主年轻的时候。”说完,他大步离去,留下一脸疑惑的女孩。
“伊雲。”女孩伸手抓向天边被渲染成花色的云彩,夕阳黯淡的光拉出屋子斜斜的影子,也将她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的。
她笑笑,刚欲离去,忽然脸色一边。“啊......”她死死的揪住心口,一点一点的蹲下,同时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又来了。”她想着,刀割般的痛苦从心口蔓延开来,一直爬满了全身,她再也无力支撑,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缺氧般大口地吸着气,十指弯曲成爪,在沙地上胡乱抓着。疼痛一波又一波,席卷着她,精心编好的倾发髻散开来,在沙地上翻覆着。她将整个人蜷缩成球,而后放开,呈大字型躺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无名的鸟儿在枝头上丫丫的叫了一声,飞向黑夜。侑钰从地上爬起,沙砾哗哗的掉落,她脸上的沙子被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粘住,头发也彻底散乱,全然没了刚才的模样。
她将脏乱的脸靠到墙上,听着屋内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闭上眼,缓缓勾出一抹微笑,月光从她身上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