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随父母到日濯城中行商,那时我刚满十岁。”
“禄元年七年到十一年,歌昌西北常年干旱无雨,是歌昌历史上都少见的饥荒年代。我的父母为了谋生来到日濯城,靠卖些自家种的蔬菜换些米,以此养活一家人。”
“但是那时的日濯城不比今日,城中到处是盗匪横行。我的父亲在一日上街时被强盗抢走了所有米和菜,回家后跟我娘大吵了一架,而后父亲就离开了家,三日后被发现饿死在街上。”
“我娘上街去找吃的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大概也和父亲一样,饿死在某个没人发现的角落吧。”
小玉说着,垂下了眼帘。
“家中所有的粮食都吃完了,我实在是饿的不行,就出门去找食物,昏倒在街上被月夭楼的厨娘捡了回去。月夭楼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即使在那个年代,月夭楼中每个人也都能吃饱饭。”
“但是当时月夭楼的妈妈不让我留下,因为我年龄太小,没法接客,留下来也不过是个吃白饭的。厨娘没办法,只好让我吃了顿饱饭后离开,但是荦姐这时候出现了,她问清楚了我的情况,于是决定帮助我。”
“当时荦姐还不是花魁,没有向妈妈提条件的权力,她让我每天去月夭楼边上,把自己省下来的食物给我。”
“大概这样过了半年,荦姐当上了月夭楼的花魁,她就向妈妈正式申请把我留在身边,我于是开始当荦姐的侍女。”
“一直到现在。”小玉眼睛亮亮的,“荦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她既然留下了你,你就不要多想,好好帮荦姐干活才是正道。”
“小玉,麻烦你帮我把琴拿来好吗?”笙月荦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小玉打了个激灵跳起来,“好的,马上就来。”
伊雲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洒然一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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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传出了清澈而明晰的琴音,伊雲听着悠悠的琴声,静下心来,扭头一看,小玉正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
“给我拿不就行了吗,非要把自己累成这样。”
“那怎么行!”小玉立刻抬起头来,表情严肃,“男孩子都躁手躁脚的,万一把琴给摔坏了怎么办,这可是荦姐的宝贝!”
“我才不会。”伊雲无奈道。而后听见缭绕着的琴声一颤,归于寂静。
房间内传出些低低的声音。
“锦公子你喝醉了吧?”
“少废话,你个妓女装什么矜持!”
“公子你醉了,我这就去叫人来送您回去。”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男人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妓女你装什么装,再废话信不信我叫人拆了你们这破妓院!”
伊雲一怒,立刻就要去开门。他一转身,手被拉住了。
“不要进去。”小玉的声音极低,她低着头,抓着伊雲的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你不是那么敬重荦姐吗,荦姐都要被......你在干什么!”伊雲看了看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抬头看向小玉,语气中满是疑惑。
小玉放开了手,摇头,声音仍是那么低:“荦姐没有叫我们,我们不能进去。在这一行里,客人是最重要的。”
“开什么玩笑!荦姐......”伊雲话音未落,房间内传出了女人尖利的叫声。
他清楚地看见小玉浑身一颤,一咬牙,转身一脚踹开了房门。
“不要!”小玉伸出的手抓空了。
伊雲冲进房间,锦勋冰冷的目光立刻射了过来,“你进来干什么,滚出去!”
锦勋赤裸着上半身,笙月荦缩在后面,衣衫凌乱,不过看上去似乎还没有受到侵犯。小玉说的不错,这个锦勋确实是个衣冠禽兽。
“听不见我说话吗?滚出去!”见闯进来的男孩居然不理睬自己,锦勋一怒,吼道。
“抱歉,我们不能为你提供服务了,请回吧。”伊雲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自己手心布满了冷汗。
“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妓女的侍童,哪来的胆子管我的事!”锦勋走到伊雲面前,阴冷的目光打在伊雲的脸上。
“对不起,但是我们......”伊雲话还没说完,锦勋飞起一脚,将伊雲踹飞到一边。
“你以为我是谁?我父亲是帝骑十七队的将军,爷爷是中庭尚书!我在这破妓院里做什么还轮到你这毛没长齐的小孩来管?”锦勋咬着牙,忽然笑了,“你,你过来。”
正要去扶伊雲的小玉立刻站住了,“我......我吗?”
“就是你。”小玉战战兢兢地上前,锦勋捏了捏她的脸,扭头看向正在爬起的伊雲,“你现在滚出去,我便不计较你的冒犯。”
头......好痛。伊雲摇晃着站起来,锦勋那一脚确实有些力道,但这并不是促成他头痛的原因。他听见有个声音在说话。
“没听见吗?赶紧出去。”锦勋这么说着,语气却不那么凶狠了,他抓着小玉的手,女孩脸上的惊恐令他冷笑出声。
“你的侍女倒也有几分姿色。”他转身看向笙月荦,冷笑道。
他心中充满了愉悦,这个花魁的姿色与气质确实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今他就要得到这个倾城的女人了,还附带了一个姿色不错的侍女。这趟日濯城,来的不亏啊。
“喂,赶紧出去。”他又看向伊雲,那个男孩沉默不语,双手死死地抱住脑袋,浑身颤抖着。
“怎么......回事?”伊雲感觉自己的头疼得简直要爆炸开来。那个声音在说话,他在叫我,他在呼唤我,他说:
“杀了他。”
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太熟悉了,这个场景,男人的笑声和女孩的哭叫声。在某个时候,自己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是什么时候?
“喂?不会给踢傻了吧?”锦勋走上去,忽然停住了,他听见了一个声音,“放开......她!”
“啊......”伊雲跪倒在地上,他的脑中无数的场景在闪过。那个时候,那个夜晚,那片草地。对!是那一天,那些人,那个女孩,那把剑!
他想起来了,他曾经在那片绿地上奔逃,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身后是恶狼般的千军万马。
“放开她。”他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