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上前几步,也跪倒在他面前,抱住他,又一次失声痛哭。
左宁看这次萧晨没有做出惧怕嫌弃的举动,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二人哭了半天,左宁走过来劝慰,“好了,这么多年阴阳相隔,如今见面,就不要哭哭啼啼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不好吗?”
这倒是提醒了萧晨,他赶忙站起来,也把玲珑扶起,抹抹眼泪,道:“我就住在山顶,离这不远,咱们去我那里吧。”说完,搀着玲珑,向山上走去。
萧晨果然是住在山顶一棵巨大的槐树之下,两间房舍,用篱笆简单围了个院落,又在房前屋后养了些鸡鸭种了些谷物菜蔬,看上去清苦却又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三人走进房间,屋内灯光昏暗,萧晨又多点了一盏油灯,瞬时明亮了几分。
左宁这才看清了萧晨的模样,简直和画卷上的判若两人,面目粗糙苍老了不说,连身体也佝偻了,看上去竟不像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反倒给人垂垂老矣的感觉。这若是走在街上,还真是面对面也认不出来。可见,县爷能找到他,也确实是费了一番功夫。
萧晨端了一盏热茶给左宁,“姑娘,山中夜凉,喝杯茶暖和一下。”左宁笑着接过。
随后,萧晨又到了一杯清水,送到玲珑手边,“我记得你不喜欢喝茶,向来只以清水解渴的。”玲珑接过水杯,“我仍是老样子,没有变。”
萧晨闻言,自嘲地笑笑,“我却不再是那时候的模样了,想必你都认不出我了吧。”
玲珑深情款款地望着他,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哥哥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个年少俊朗的模样。”
萧晨顺势抓住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嗨,老了,老了。倒是你,还是年轻的像花一样。”
玲珑的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苦笑,“我已经不是那个漂亮的玲珑了,我的脸,滚落悬崖的时候受了伤,你还未曾看过。”说着,慢慢揭开面纱,“哥哥可曾想过,我会这般丑陋?”
左宁没料到玲珑就这样轻易地把自己的真容暴露在萧晨面前,她屏住呼吸,双眼一眨不眨地看萧晨作何反应。
萧晨倒是很平静,看着玲珑面上如沟壑般的伤痕丝毫没有嫌弃,他伸手触碰玲珑的面孔,眼中泪光闪动,“妹妹,你真是受苦了。”
玲珑和左宁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二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萧晨,当初你为什么不救玲珑,眼见她去送死?”见两人都平静了,左宁抛出心中的疑问。
“唉!”萧晨叹了口气,“我与玲珑自小一起长大,她是我至亲至爱之人,我怎么可能眼见她去送死而不管不顾。”
“可是……”
萧晨摆摆手,“当初家中长辈本也是不同意让玲珑去祭神,可是,村长和王婆子几次三番上门游说,见我们不答应,又拿出我们是外姓人的理由强压。玲珑,姑娘,你们不知道,韩家村外姓极少,村中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我们插嘴的份,每次他们做了决定,我们只能遵守,否则,他们就会强迫我们离开村子,另寻住处。你们想,我们也好歹在那里住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舍家撇业说走就走,所以,他们又哄又吓,我们家的人也就同意了。”
“那,你呢?也答应了吗?”玲珑问道。
萧晨急道,“怎么可能?你我多年感情,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你被人迫害?”
“可是我去你家找人,为什么不见人影?”
萧晨愤道,“还不是拜村长他们所赐,为了不让我们家人生事,他们把我们软禁起来了。”
“那后来呢?玲珑落选后,为什么你却失了踪?”
萧晨望了玲珑一眼,“玲珑落选后,村长也就把我们放了出来。我们本来还高高兴兴地打算继续准备婚礼,可谁料,却有人说玲珑之所以落选,是因为她被人强暴,失了清白之身。”
玲珑面上一暗,眼光瞥向别处,躲开萧晨的视线。
“我是不理会这些的,可是,却拗不过家里人,他们说什么也不让我娶玲珑过门,一气之下,我便离家出走了。”
“你走之前连玲珑的面也不见?真是够狠心的。”
“不,不是这样的。”萧晨辩解,“我原想着是在外面待几天吓吓家人,到时候他们一害怕,说不定也就同意了我和玲珑的婚事了。所以我想,既然做戏就做足,告诉了玲珑,他们就有可能知道我的下落,倒不如连玲珑也不知道,这出走的戏反而更真一些。”
“可是你却不知道,这竟是你和玲珑的永别。”左宁感到惋惜。
萧晨垂下头,“是啊,阴差阳错,谁成想就再也见不到了呢。”说着,眼圈又红了。“我在外面躲了些时日,想着也该差不多了,便偷偷回了村子。可是,才刚到村口,就听到别人的议论,这才知道玲珑在山上跌落悬崖而死。”
萧晨有些哽咽,“我当时都疯了,急忙跑到山上,我不信玲珑会这样就死了。可是绿雾山那么大,我又怎么能轻易找到她。不过,我却在山间发现了玲珑的钗环和破败不堪沾染了血迹的外衫,那时,我才相信,原来玲珑是真的去了。”
玲珑原本在一旁静静地听,听到此处,想到当年自己的惨状,也忍不住轻声哭泣。
萧晨接着说,“我又气又悔,又恨家中人无情,逼死玲珑,带着那支钗环,我连家都没有回,真的是远走他乡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