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在赵云峰和玉溪中间是一个意外,也是一个大波折,待玉溪醒来,很长一段时间,一想起当日的情形,她都会泪流满面。赵云峰深怀愧疚,对玉溪更是如宝如珠,甚至连每日里玉溪吃了几口饭,喝了几杯水,事无巨细,都一一过问。
原本玉溪是怪他的,可是,每当看到赵云峰小心翼翼陪着小心的模样,她又怪不起来了。她时常在想,他是高高在上的少年元帅,从小在众人呵护下长大,何曾对他人如此体贴入微过。可是,对她,他已是做得极好,从未让自己受过半点委屈,更没有露出因为自己不能说话而嫌弃的模样——这样的好男儿,莫说是在名门贵族之中,就是普天下,恐怕也难以寻到几个了。
孩子没了,他亦心痛,若真算起来,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好好的,偏要灌醉他,若没有这个因由,自己又怎么会失掉孩子。
冬雪也常常宽慰玉溪,说她还年轻,只要两人恩爱,孩子总还是会有的。更何况,当日也不能全怪赵云峰——冬雪总是自责——若不是她给玉溪出了那么一个馊主意,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如此这般,时间一久,玉溪也渐渐想开了。那个孩子怕是与自己无缘吧。好在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变得淡漠,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日子在指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玉溪在赵云峰身边已经三年,而她,业已十八岁了。
十八岁的玉溪比起年少时的模样更有另一番风味。多年情爱的浇灌,她的眼角带出微微的媚态,不经意的一嗔一怒,有少女的纯真,也有少妇的艳丽。赵云峰经常看她看出了神,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看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秀颜比花娇;看她指如削葱根,口如朱含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赵云峰有一个绝美的宠姬,虽然口不能言,却是艳丽无比,迷得赵云峰晕头转向,甚至让这个少年元帅将近而立之年,都绝口不提娶妻生子的事情。赵云峰的痴情,由此可见一斑。
这一日,是老元帅的忌日,按照旧例祭祀了之后,赵云峰便窝在房中闷闷不乐。玉溪察觉到他的不开心,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
“玉溪,”赵云峰冲她招招手,“过来!”
玉溪听话的,像小猫一般偎依过去。
“今日是父帅去世八年的日子,你可知道父帅是因何而死吗?”
玉溪摇摇头,表示不知。
赵云峰一手抚弄着她的秀发,一边抬起眼看着头顶的房梁,眼神迷离,似乎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父亲一生都在镇守边关,他常说,边关就是他的家,赵家军的将士们,就是他的亲人,除非死,他终生都不会离开边关,离开赵家军。
大运五年,南屿突袭,按理说对方人数远远不如我军,粮草准备也不充分,这一仗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就在父亲做好万全准备,预备迎战的的时候,朝廷的一纸急召,将父亲召回了京城。
一回到京城父亲就被押入了天牢,理由是通敌卖国!
哈哈,你说多可笑。父亲一生都在为保卫国土而战,却莫名其妙地背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赵云峰笑得几乎疯狂,眼角的泪珠却一滴滴地落下来。
玉溪心疼的给他擦去眼泪,伏在他怀中,听他急促心跳的声音。
“就在父亲被关押天牢期间,朝廷派了薛明启大将军赶往边城,接替父亲的职位。薛将军本是京城驻军将领,对边关的形式毫不了解,再加上赵家军对父亲含冤入狱充满不忿,也不配合他的指令,于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南屿便攻入了我皇朝腹地,真可谓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圣上这时才慌了神。更何况数月调查,除了一封所谓的通敌信函之外,根本就找不到父亲其他的通敌叛国的罪证,在十数位重臣全力作保,力申父亲无辜之下,圣上终于将父亲从天牢中放了出来,并让父亲披甲上阵,重新统领赵家军。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父亲一起在战场上厮杀了。
那一场战争艰难而激烈。不仅消耗了国力民生,更耗尽了父亲的精气体力,战争刚一结束,父亲便病倒了。
京城有那么多良医,来了一拨又一拨,个个都是精神抖擞而来,垂头丧气而去,说法亦是同出一辙——父亲在牢中久受折磨,本就病痛体虚,出狱之后又没有好好调理,病上加病,早已是身心交瘁,回天无力了。
我至死都不能忘记父亲弥留之际的模样,原本充满了英雄气概的父亲,是那样的的病骨支离,连抬起手的气力都没有。我还记得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竖子辱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