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鹿二人听了一会儿,说书先生正歇息的档口,邻座一群人不知怎的开始说起那些骇人故事来,其中一人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道,
“你们说的都不算什么,我最近听闻一个真的骇人事儿,就发生在咱们紫川央的皇宫里呐!”众人纷纷侧耳去听,连魏惊川亦放了茶盏稍稍侧身。
却说当朝皇后之位已空缺四年,自前皇后童澈撒手人寰,国君墨纵就再未扶正任何一位妃子,这墨氏皇族一脉的痴情倒是传得真切,只是这童澈的身份有些特殊,她本是凉息一族的女子,自幼便修习蛊术。
凉息一族因着身怀此异术,规矩向来隐居不世出,禁止与外族人接触。只是童澈还是少女之时,借修行之名偷偷外出,一路游玩至冶雀山之时,遇到了当时还是以皇储身份在冶雀山秘密修习的墨纵。
那日童澈在山中寻草药,撞见一个少年坐在树丫上喝酒,竹青色的衣角随着修长小腿晃晃荡荡。墨纵也发现了她,二人相望无言,童澈一笑,眼眉弯弯,不知如空中艳阳晃了谁的眼。
少女一指掠萤火,少年一剑落星芒,分明是璧人一对正当称。冶雀山的夏季无雨,满山青蓝色的雀儿花随风摇曳如湖心泛涟漪,仿若少年少女的心思不可说。
后来便是话本子里照搬一般的温柔故事,凉息一族与童澈划清界限,少女却不是孤身飘零,那个挽剑挑霜花的少年披上玄鸟袍,牵了她的手睥睨天下,在御花园为她手植雀儿花。可惜流年不许美人人间见白头,童澈在生辰之日死在了一杯毒酒之下,随之而去的还有她与墨纵未足四月的孩子。
因着她身份本就不受朝中一众重臣待见,且身怀异术本就受人忌惮,追凶一事不了了之,只余童澈一具不腐尸身兀自停于凤起宫,戚戚阴阳两隔。自此墨纵如同转魂换性,性情逐渐阴鸷了起来。
“我听说最近咱们上头那位呀,开始研究起了让咱们娘娘起死回生的法子呐!”众人皆是一惊,纷纷问何出此言。那人四周望了望,见没有官府中人,又压了压声音道,“我有个朋友帮宫中做事,说是有个没人的偏殿近来晚上常常有怪声,本以为只是猫儿狗儿的,近几日那声儿渐渐大起来,还常常伴着低沉的咆哮嘶吼,咱们万岁爷也经常养些猛兽,但都是正大光明圈在锦林那边的,大伙儿偶尔也会见着吧。所以呢我这朋友觉着奇怪,就怕是宫里溜出来什么猛兽,不管伤着哪位都担待不起啊。于是他就去瞧了瞧,嗨哟我的老天爷。”
说着慢慢抿了口茶,急得大伙儿忙催促,他才悠悠开口,“他说太黑了瞧不真切,但是啊,隐约能瞧见那里面关的是层层锁链锁起来的人!而且他就进去瞧了一眼,就觉得怪怪的,明明那里面那么些个人,小小一个厅里竟比外面还冷上几分!”众人“嘶”地倒抽了口冷气,那人接着道,“我那朋友吓得屁滚尿流,夺门就跑,这几日还被吓得出了高热,这档口儿还告假在家中吃着药呢!他帮宫中做事也见过不少,说那些玩意儿啊——怕是活!死!人!你说这宫里除了上头那位,还有谁敢跟朝臣们作对练凉息的邪术?又有谁需要练?”虽是说着令人震惊的话,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恨不得让人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去。
棋鹿轻咳一声道,“这位兄台,你在这儿空口说着这个,就不怕官府把你拿了去?”
那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估摸着棋鹿是个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于是一摆手道,“嗨,这位小兄弟想来是听故事听的少了,嘴长在我身上,我这不是避开了官家人在这儿小声说嘛,都是真事,信不信由你,若是官府连个讲故事的都要拿,嗨,那恐怕半个仓庚都是监牢喽!”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本是诡谲气氛一时缓解开来,正此时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那听故事的人都四散开,刚刚那故事也不过只当是茶余笑谈,不过是感叹一句万岁爷当真痴心罢了。
棋鹿起身付了茶钱出了茶馆,向魏惊川道,“老魏,今年这春搜,倒是当真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