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水漫过,眼前从模糊到清晰。
为什么没有成功呢?奈何不了元昇,我竟脆弱到连自己也胜不了?
是不是到了这个地步,连放弃自己去解脱都变成一种奢望?
“死奴婢呢,快起来!”
一团白毛猛然夺门而入,扯着嗓门对我大叫,“你就是曼青城,居然还让老娘亲自来找!”
“大人不是说不让她死,开的药我还没准备煎呢。”
“我的姑娘哎,你可真是宅心仁厚!她趁醉刺杀王爷,罪不可恕,王爷下令不让死,不过是可怜她伺候一场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个死奴,还当自己是主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侍女不再作声,只说稍等她帮我收好衣物包裹。
“有什么可收拾?还当自己是谁呐?死奴按律顶多带两件,快,拿好,现在就得跟我走!”
“听到没有,换上衣服,再多东西只能拿两件,赶快跟我去落英堂!”
女人撒泼大嚷大叫,一头白苍苍的毛发跟着甩来甩去,原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周朝保留了买卖奴隶制度,犯了不赦罪行的人会被贬为奴,和可以被买卖赎回的奴隶相比,死奴要是不曾垫底简直都对不起普天下的所有奴隶。死奴,他的一切不仅会被没收充公,他甚至更不属于他自己,哪怕有一朝他死掉,他和后代也都无法被赎回。周人已经鲜少用此刑,只有对待犯了罪大恶极的敌人才会用死奴这一处罚。
元昇,他是得恨我到什么程度,才用了对待死敌的这么一招。
“是除身上的衣服,只能带两件东西是吗。”
我定下神思索,元昇是打定主意不让我好活,他才不会让我便宜地一死了之。
“呦,我说了半天,您终于听到了半句。”
老嬷嬷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我,“身上的算着,可就是只剩下一件!”
只能带一件东西。
我爬起来去翻小包,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最底下的小盒子,绣花针,石头都在,只能带一件。
现在唯一剩下的全部,每一件都至关重要,然而只能带一件,一件。
“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拿,老娘还得交差干活去!”
这辈子我们是不可能了,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又还在乎什么生死利害呢。
左不过为人一世,上天既然没有收我,那我就不能自己轻易去践踏放弃。
并且,现在失去了他,你什么都不曾拥有,什么王宫陈宫,往后能依靠的只有你自身。
顿悟一样,再没什么堵在胸口,只是,终究有些东西,远比自己的小命重要得多。
我慢慢地把盒子和针放回去,手里攥紧了不及小指长的石头条。
这是他给我的小石条,上面铭刻寄托了我的一切。
“拿完还不快走!误了干活,老娘可跟你没完!”
“走吧。”
我把小石头护在胸前,慢慢地往门外走。
女人不容分说地拉起我一条胳膊,“姓曼的,你属蜗牛的啊?真误了时辰,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伤口被生生撕扯着,女人像拽着牲口一样不顾一切地往前赶。
……
“看哪,曼青城不是去侍寝吗,怎么一身是伤的被带走了!”
“谁知道出什么幺蛾子,人家可是妖精的徒弟,手段岂能让你我轻易看透?”
“是管落英堂的老女人,曼青城居然被贬成了死奴!”
“听说是因为行刺,她是疯了吧,居然胆敢行刺殿下,真罔殿下宠她那么长时间,大不赦的罪竟然还留了她一命。”
……
“哼,你替她?你,还是你?不是别挡老娘的道!”
女人冲围观的人乱叫,几嗓子冲出笑观品足的重围,大步连走带跑的出了院。
“你们说,在老女人手里,她曼青城能活得了几天?三天,两天,还是半天?哈哈……”
笑声和闲言渐渐远去消散,直到拐弯抹角被拽拉到一处阴暗杂院,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才发现,原来,她们说笑的并不是危言耸听,不说一路狂奔快要散架碎裂的全身,就老女人随手指的一个地方,我想,足以让我后悔自己不该睁眼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