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上空朵朵白云飘过,一条小河由深谷流出,河水清澈无比,源头就是深谷山下的几处泉眼汇聚而成,所以这河水清冽冰凉,喝到嘴里甘甜清凉,曾经有位县令视察周边,路过兔子山时口渴难耐,有人打来兔子山里的清泉水为他解渴,从此这位大人就经常派人来取水,专为泡茶招待贵客所用。
河水中几尾漂亮的小鱼在水中嬉戏,油油的水草在河底飘摇着,一双纤细如玉的手没入水中,小鱼受到惊吓瞬间散开,河面上顿时荡起圈圈涟漪。
白月掬起一捧水放入嘴边,她小口吸了几口,感受河水的甘甜顺着丝丝凉意扩散喉尖,忍不住赞叹一声,转头朝站在一旁的白熙挥手,俗话说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也让她尝一尝这泉水的独特之处。
白熙提起衣角以防沾水打湿,他蹲下身体小口吸了一下,捧起水打湿了面颊,晶莹的水珠粘再脸上,舒畅至极,他本就男生女相魅惑天成,若是有些荤素不及的色中老饕看中他,必然会被抓来深锁高墙之中成为禁脔。
他站直身体,感受山谷中吹来一阵凉风,他想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那日所有人都受到妖树的花香影响,神志不清,他恍惚间看到那个手里拿着一把吓人大剑的人将妖树劈倒在地,又看着妖树自燃烧成灰烬,伴随着厉鬼凄厉的哭喊声,响彻在整个山谷之中。
妖树被灭,被妖树迷惑心智的人也渐渐苏醒,只有那个兔子山大当家晕了过去,劫后余生的众人抱在一起欢呼大笑,随后又来的一批兔子山的人让他大感意外,令他想不到的是竟然在距离京师的万里之遥遇到了熟人,那位三当家好像也认出了自己,实在是万幸中的不幸,说他万幸是因为白熙的容貌和真实身份,全天下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而那位三当家正巧不巧属于仅有的几个人之一,说他不幸是因为白熙这次离开京城的消息隐秘至极,知道他行踪的外人,下场绝对不好过、,之说他不幸也好万幸也罢,总归属于那么一个意外,就让暗中那三个人管这件事情吧。
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这兔子山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贼头子,竟然是最为罕见的江湖一品高手,而且还隐藏了三年之久没有被人发现,这样看来谍报上所说三年前兔子山被围的那一次,一道虹光从天而降落于军营,白熙已经有九成的证据制定是他,只是为什么堂堂一品高手藏在这么个小小的地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让他很是想不通,还有黑虎庙的那颗妖树,以及用人精血灵魂饲养妖物的看庙老头,单凭一直传信的青白鸾身上得到的情报,根本不能确定他背后主使的人是谁。
暗中的三个高手曾经在大局已定的时候和他说过这之中所隐藏的秘闻,例如一男一女两师兄妹剑术之高,不低于一品境界,那个所谓的三当家取出的有色土壤绝不简单,是堪舆术之中的尝砂寻龙,还有那大当家全力使出的“斩蛟”一剑,剑意之强,比之武林前辈只高不低,并且提醒白熙此人若能收服己用日后绝对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可是如果收服不了,宁可斩草除根,也不为之后的逐鹿天下埋下祸端。
山谷内的风刮来满天的纸钱,有一片落在他的肩膀,被他伸手拍掉。
蹲在河边抓鱼的白月看到纸钱一片片落在水里,她惊诧的抬起头,远处传来高亢的悼词在山谷间响彻,她走到白熙身边,诧异的看着他。
“他们在悼念逝去的同伴,都是死在那棵妖树之中的人,说起来我们也算欠他们的。”白熙轻轻的说道,以他较好的眼里能清晰的看见几百人聚集在不远处的天地中。
他转头看向白月,说道,“走吧,我们也过去送他们一程。”
白月的脸色白了几分,显然是想到那颗浑身长满人脸的妖树,还没有从哪震撼的一幕中走出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走到白熙的身边,肩并肩向远处走去。
“白哥哥,你说这个世界有妖树,为什么没有神仙来管他们?”白月边走边问。
白熙想了想,“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佛家讲因果轮回,道家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前者无疑是在众生皆苦的前提中提出,你在这一世受难,就会在下一世得到好的回报,前世种因,后世得果,佛家以为人性本善,所以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金言,认为人不管如何的险恶,都可以回归本性,重新做人。道家推崇“盛世隐山林,乱世出救世”但凡乱世妖魔肆虐人间,向来都是人管人间事,假如天地之间存在神佛,凡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窥视之下,以他们毁天灭地之能,说不准一个生气就降下惩罚惩处人间,让这天底下的罪恶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白月张大了嘴,“神仙不是都很和蔼可亲的吗,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若我是神仙,就一定会那样做。”白熙望向远处,不悲不喜。
看到兔子山人将棺材下方至坟墓之中时,白熙带着白月转身离开,看棺材下葬是很不吉利的事情,看了晦气,虽说他不信鬼神之说,但是也不会像京城中一些无聊的纨绔世家子为了争辩世上有无鬼神,照着一些邪门歪道的说法专门在深夜照镜子、带着一群恶仆深夜在乱葬岗里点尸油唤恶鬼。
……
往后几日,兔子山经常看到一幕奇观,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当家,不管走到哪里,屁股后面总是有一个提着灯笼的姑娘追到哪里,秋子君睡觉小姑娘就蹲在床边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他要是吃饭,小姑娘就边吃饭边盯着他,除了上茅厕小姑娘不盯着,剩下的时间里,小姑娘就跟他的影子一样,无论他走到哪里,小姑娘就追到哪里,这把从来都自由自在潇洒不羁的秋老大给愁坏了,打是不能打的,谁叫人家有个能砍死妖怪的师兄,骂是不能骂的,跟小姑娘吵架会被碾压的体无完肤,别看小姑娘个子不高,在她们宗门之中所有人都怕的不行,是那种在长辈面前都能横着走的那种。
这几天小麦成熟变成金黄,饱满的麦穗甚至压断了麦秆垂在了地里,土豆也已经成熟,兔子山众人走出悲伤的氛围,人人扔下长刀捡起镰刀,铁匠出身的山贼盘腿蹲在一块发亮的磨石前,挥汗如雨的磨着镰刀,还不时的含上一口水喷在石头上,拿起又快又亮的镰刀用拇指轻轻刮着刀刃,感受刀刃的锋利,山贼开心的快要笑起来了。
他早就接到老大的命令,把黑虎山收来的一些断刀和多余的铁锅熔炼成铁水,十几天的时间打了一堆农具,有镰刀、镐头、铁耙等,加起来够一百多件了,完成任务的他带着其中最好的几件农具去找老大,沿途询问麦地里面扮草人吓唬麻雀的兄弟,说老大在后山的茅屋里,他就兴冲冲的跑去给老大送去了。
后山的小茅屋在痦子哥回来之后就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据说痦子哥在黑虎庙中当着一群人的面要将老大推下秋风寨老大的宝座,他攻击的证据就是亲眼看到了大当家与二当家三当家在小茅屋开小灶,只是后来痦子失败收场,被抬回来的时候脸色发青,后来痦子说他是吸了妖树的瘴气中了毒,也幸好是中毒早早就被抬回来了,要不然早就被黑虎庙的妖树吸成人干儿了。
山贼将一大堆工具放在小茅屋的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门没有开,他又敲了敲,门还是没开。
山贼挠了挠头,心想该不会是大当家的睡觉呢吧?可是现在是黄昏,一般人不会再这个点儿上睡觉,他装着胆子又敲了敲,大喊了一声大当家的。
“这儿呢!”没想到远处的地里站起来两个人,山贼一看竟然是老大一直蹲在地里不知道干什么,看到老大招手让他过去,他急忙有抱着一堆叮叮当当的农具向老大跑去。
“他娘的,别踩到庄稼。”秋老大奇气急败坏的喊道。
山贼急忙放满脚步,每走一步如临深渊,身上的汗水渗透了衣服。
好不容易走到大当家的旁边,只见那个山上一直传言的小姑娘果然大白天的提着灯笼,跟老大蹲在地上刨出了一堆土豆,秋子君听到他说完,又仔细的查看了下农具的质量,满意的点了点头,并且爽快的从地上抓起几个土豆送给山贼,直夸他干的漂亮。
铁匠山贼开心的捧着一包土豆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撒开丫子瞬间就跑的不见了踪影,要知道能从一毛不拔的秋老大手中得到奖赏,那时多么的不容易啊。
秋子君望着山贼开心的背影叹息着,“送给那么一堆小土豆竟然这么开心,山里人真朴实啊。”
他看向一边的小姑娘,讨好的笑着,“纳兰姑娘,刚才跟你说的那个是土豆,我再给你看看番薯。”
说着他就走到叶子不一样的植物旁边,用刚才才送来的镐头刨了几下,一个皮色发红个头更大的东西就从泥刨了出来。
“这个东西可是我大老远的托人从吕宋弄来的,此物甘甜可口,香糯无比,能蒸能烤能煮能炸,一会儿我就给你尝尝它的味道,不过只能吃那么几个,这几个都是试种,将来能不能在大旱之年度过饥荒。还要看这群家伙肯不肯花心思好好伺候它们了。”
秋子君碰着几个番薯和土豆走到小茅屋里,用水洗干净之后驾起来烤着吃,不一会儿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等到时辰差不多的时候,秋子君用一根木头扒拉出烧成黑炭一样的番薯土豆,一边烫手的叫着一边用树枝扣掉烧焦的部分,将金黄的皮肉露出来时还冒着阵阵香气,纳兰梦瑶就坐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给你,快吃吧。”早就等的流口水的小姑娘一口咬了上去,秋子君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小姑娘愣了一下,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猫一样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不是这样吃的。”秋子君从她的手中拿过番薯,然后双手用力一掰扯分成两半,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帕轻轻的擦拭女孩娇艳的红唇,将她唇上的黑末擦掉后愣了一下。
“我忘了待会儿你吃完还的再擦一次,有点儿多此一举了。”
纳兰梦瑶从他手中抢过番薯,将心爱的走马灯放在一旁,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咬下的第一口她就亮起了眼睛,犹如世间最美的宝石。
此刻繁星点缀,银河贯空,万籁俱静的幽幽深谷之中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从虫鸣声和篝火的火焰噼啪声。
一个在很认真的吃着,一个在很认真的看着。
少女不时被烫的转着舌头呵着热气,男子就不时的在她呛着咳嗽的时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着慢点吃慢点吃。
秋子君说这两种作物耐寒耐旱,其实土豆早就在京师之地已经遍布推广,只是云中城地处边境向来贫瘠,他托人弄来这些东西就是希望兔子山的这帮家伙们有不挨饿的一天。
纳兰梦瑶突然抬起头,她殷红的嘴角粘了一圈黑色的残渣,“秋子君,你怕自己死后没人再管他们,会让他们再过上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吗?”
他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了手,再一次擦掉她嘴上的黑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