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露重,女孩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秋子君的肩膀睡着了,秋子君将自己的衣服解下披在她的身上,熟睡中的她手里竟然还捏着半个番薯,她的眉毛长长的在颤动,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她眼皮在转动,根据老辈的说法应该是做梦了,看到她嘴角露出的笑容,应该是个好梦。
忽然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他走近篝火旁,炙热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是三当家柳白。
他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鼻子用力的嗅了嗅,笑道,“好浓郁的地瓜味儿,好多年没有吃过这玩意儿了。”
秋子君看着他动作娴熟的从灰烬里刨出一块番薯,跟自己一样把番薯烧焦的地方和灰多的地方都清理的干干净净,掰开一半填入嘴中,忍不住赞叹一声,“大当家的好手艺,就算以后不做土匪了,以后就靠买这个也能自己娶上媳妇儿。”
秋子君笑了笑,“大晚上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找你聊聊天儿啊,这几天一直都在忙根本就没有时间,天天盯着卦象和星星看也有些头晕脑胀,掐指一算你还没有睡觉,所以就来找你蹭吃蹭喝来了,要是有一口酒的话就好了。”柳白含糊不清的说道。
“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要这要哪的,没有!”秋子君没好气的说道。
柳白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冲着秋子君贼眉鼠眼的挑着眉毛,然后贱兮兮的眨着眼睛。
秋子君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看了看身体左右两侧也没有什么异样,忍不住说道,“有话快说。”
“老大想不到啊,你从哪里骗来这么懵懂可爱的小姑娘?听看门的赵老头说,小姑娘找上们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张口就说给你当压寨夫人来了,我刚听到的时候还不太愿意相信,这几天天天看你走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就算是不信现在也信了……”
柳白看了看纳兰梦瑶熟睡中的脸,好像怕她听到一样压低声音道,“老大,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干了什么拔卵不认人的龌蹉事儿了,被人家姑娘找上门来了?”
“滚滚滚滚滚滚!小姑娘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压寨夫人,还有,你什么时候见我走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了,明明是她吊在我屁股后面死劲儿粘着我好不好,什么拔卵不认人,老子不是那种人。”秋老大气急败坏的骂道。
“真没有?”
“真没有!”
柳白顿时坐正身体,专心的啃着手中的甘薯,不经意间瞧见满天繁星中的某一颗异常璀璨,他悚然一惊,迅速在心中推演起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另一只空着的手已经掐指计算起来。
秋子君瞥见他隐秘的动作,摇了摇头,老三柳白就喜欢算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不是整天摆弄他的乌龟壳子,就是整天在各个山头跑来跑去,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五颜六色的土壤,又不能吃又不能喝,也不知道他把那么多土袋子摆屋子里干嘛。
“荧惑守心,天下大乱……”柳白喃喃的说了一句,眼神复杂的盯着夜空,他突然一把抓住秋子君的肩膀,以前吊儿郎当的神色全然不见,他沉声说道,“秋子君,能不能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求你了。”
秋子君的眼睛和他对视在一起,笑了笑。
柳白颓然的松开捏着秋子君肩膀的手,他退后几步全身失去力气一样跌坐在土地上,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低着头沉默良久。
秋子君旁若无人的吃着一块烤土豆,土豆一凉就没有热时候好吃,睡梦中的小姑娘怕冷的缩了缩手臂,秋子君见状紧了紧她身上披着的衣服,准备抱起小姑娘让他睡在茅屋中,一直沉默的柳白突然开口说话。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秋子君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看着他说,“当然记得,你在三年前我刚坐上大当家这把椅子不久之后来的,说什么自己是一个风水先生,擅长看命解签,我们那时候还一位你是官兵派来的谍子呢,于是老二就说让他来试探试探……”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来这里真正的原因?”柳白打断他的话,双眼直愣愣的盯着他。
“难不成你他娘的真是谍子?”秋老大长大了嘴巴。
“……”
刚想和他推心置腹一番的柳白失去耐心了,他深吸一口气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孩子他出身在一个名门望族之中,他是五代单传,所以一生下来就受到整个家族的重视,尤其是祖父对他更是深爱有加,祖父从他懂事起就教他自己知道的一切,他也在小小年纪就展露了超凡的天赋,更是深受祖父喜欢,祖父教他天文历法、推算节气,身为钦天监监正的祖父甚至会经常与他就一些天象异变讨论,直到有一年他在夜晚观察星星的时候察觉异端,并且兴高采烈的在祖父当值回来的时候告诉祖父,祖父在那日听到他的结论后却没有往常的欣喜,反而一脸的凝重……”
“直到几天之后,据说祖父上书告知帝王天象异变即将大乱,却被皇帝以“妖言惑众”之罪下诏入狱,祖父年迈已高加上身体一向不好,就那么在阴暗潮湿的天牢中死去,当父亲将祖父的尸骸收回家中的时候,祖父已经没有了人样,他悲恸之余每天都看着那些星星,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祖父,如果自己没有发现那颗异常的星象祖父就不会上书告诉皇帝,没有告诉皇帝也就不会被打入天牢死去,他一度陷入自责之中,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碰祖父留下的任何书籍,就连最喜欢去的书楼也从此不再踏足,直到六个月后的一天,当那颗星星终于不再变化轨迹,大燕王朝也从此覆灭,皇帝与后自焚深宫,叛军入城……他在那一天好不开心,他跪在祖父的灵位前告诉祖父害死他的凶手已经死去,如若祖父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那一年他八岁。”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新帝登基大宝竟然封他的父亲为新朝钦天监监副,他决定要为新帝效命,他费劲心血推算出的一套历法,让自己的父亲坐正了钦天监监正的位置,直到二十四岁那年他发现乾坤颠倒,本来即将稳定的星宿命盘又发生了变化,于是他离开家乡,一路游历……”
秋子君打断了他的话,“于是路过了兔子山,就做了土匪?”
“对!”柳白毫不犹豫的承认道,“我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孩子,我的祖父大人就是前朝钦天监监正柳盂。”
秋子君悄悄的握紧了拳头。
“话都已经说道了这个份儿上你难道还要隐藏下去吗?如果你不笨的话,也应该猜到我为什么会两年前路过兔子山的时候呆在这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你,我可是半个炼气士,最擅长的就是观气运。”
秋子君笑了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呵呵,好一个那又如何!”他气急反笑,猛然站起来指着秋子君的鼻子。
“你这个前朝的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