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圆月当空的夜晚,若是往日天晴本该日落月升。可近日间阴雨不断难见天日,今天虽未曾落雨,但仍是整日不见一丝阳光。巴望着月圆之夜,传授萧然宝典的悲因,早没有了定性。
不怪悲因心生焦虑,也许是连日降雨湿气过重。此刻狮峰上下云雾萦绕不散,活似一朵立地开放的奇花。经这云雾点缀,整个狮峰好似仙家洞府难辨天上人间。而出了狮峰之外却又一切如常,试问这样的艺象奇景能不引人注意吗?
看着萧然老僧般入定,悲因心中满是说不出的心疼。初学凝华绝萧然需学会打坐入定,只待皓月当空就可打开识海记颂经文习练宝典。
而悲因心疼的原因,就是萧然刚学打坐入定,恰逢连日苦雨。寂静的雨像极无边烦恼虚妄,未知小小年纪何来无数逆帐,看着萧然一次次泪盈满面无法入定。悲因使出浑身解数,才帮萧然战胜了心魔。念及至此,悲因口颂了一句佛号。
光阴流动转瞬即逝,石桌上的灯油不觉间已是耗尽,灯芯上一缕青烟飘起,洞中光线一暗复明。师徒二人同时惊醒,本生的油灯实是灭了,洞中阵阵光华流转,原来是《凝华绝》此刻散发出的洁白的光晕,映射的小小洞室毫厘毕现。
悲因心中有了明悟,一个身形飘出洞外。不久便返身回到洞中先念了一句佛号接着郑重无比的言道:“冥冥中自有定数!时值午夜皓月当空,修习宝典正当时辰!然儿,为师问你。修习宝典的得失,可真想清楚了?”
萧然重重的点头,清脆的答道:“师傅放心,纵有万般劫难。弟子只当磨砺。”
在悲因首肯后,萧然翻看经文:道生阴阳。正法身良。月存盈缺,缺蓄巨势。盈而华现。天道器池。器成阴阳。池清鲲现。铸体识法。……,在她翻看之时,洞中无数经文闪现,再涌向萧然最终进入她的识海。当然这样奇艺的事情,没有任何根基的萧然是不知端倪的。
漂浮的经文全部不见之时,桌上的《凝华绝》光华消失,萧然刚好阖上书册。
悲因语气稍微有些急切的突然开口道:“天意难测时不我待!为师决定运转毕身内力修为引发你周身奇经八脉,助你速速练成宝典的第一重,再作计较。”
萧然虽然感到意外,但没有问师傅这样做的理由,而是顺从点头称是。
悲因让萧然盘膝坐好言道:“烈火寒冰,巨岳雷霆。万般皆为虚妄,你只需意守识海,重楼玄关以为师毕身修为可保妳无恙。待妳内力生成,能把体内的内力引入自身丹田方可收功!”
悲因内力运转周天之时,萧然已经进入识海完全忘我,悲因一错双手声似霹雳般娇叱道:“佛陀悲月”单掌实有千钧之力,却缓缓覆在萧然头顶“百汇”之上,毕身修为随即涓涓细流涌入萧然体内。
茫茫大山绵绵树木遮天蔽日,静逸流淌的溪流在林中缓缓舒展,月色下溪水汇聚处的湖泊,就如一块宝石,点缀在这与世隔绝的江南山林之中。
在这汪静如平镜的湖水之中,有一圈环形水榭,簇拥着一座建于水中,塔身露出水面数丈高的石塔。今夜明月当空,四下里竟没有一丝灯火。
步履踩到水榭竹排,发出不紧不慢的轻响。一副洪亮的声音响起:“两位师兄怎么不进我“火云宫”中奉茶,却在这厢赏月。”说话间只见来者,一手提着一盏灯笼,另一边手掌张开,掌心向上拖着一个木质托盘,水酒瓜果放满了托盘。
借着来者插灯笼的功夫,吕恒嘴角轻扬,看着对方后脑勺上的道稽,一手抚须哈哈说道:“罗师弟的道场本就江南仙境,今日又有明月增辉,实乃不可多得之幸事啊!”
与吕恒同来之人,却先一步接过此间主人手中的托盘。顺手就把一些瓜果往嘴里塞,一边还发出吮吸咂嘴的声音。一边含糊不清的笑道:“罗汉师弟!我喻非鱼不爱附庸风雅之事,平生只好口腹之乐尔。”只见他放下托盘,立刻放置酒杯,提壶一一斟酒很是轻车熟路。
待三人依次坐定后,逐一观之。吕恒身着银青色道袍一派仙风道骨;主人家一身火红道袍,面色红润却已谢顶,难怪连道稽也是梳在脑后;反观喻非鱼扎着一条黑白相间的朝天辫。衣衫缝缝补补,却浆洗的干干净净。只见他不住嘴吃着瓜果,还不时吮吸手掌指缝间的果汁,未知是贪恋食物,还是怕弄脏衣袍。
吕恒举杯遥敬二人,就唇一口喝下再把杯盏放到几上。一正脸色道:“当年与魔门一战之后,转眼已三十载了,我们师兄弟未能借梅酒会再聚首一次。”
主人家的罗汉,一展道袍前摆矮身坐下。接过话头道:“行苍师兄二十年前露面一次,金子师弟镇守红石寺不能轻离。剩下的众人当年都受到万城空魔功的反噬。修为都被禁锢不少,只有吕师兄神功有成保得周全。”
喻非鱼开口道:“万城空的魔功确实厉害!实不相瞒,这些年我运用境界里的内力和毕身修为同时挤压禁锢都未能如愿。”
罗汉从腋下的衣袍中,取出一把火红蒲扇摇动两下。点头附和道:“我的修为也一直被禁锢了三成,却一直没有头绪。想来几位师兄弟也为此事所累啊。”
喻非鱼对罗汉道:“伤势未愈情有可原,柳不倒入门最早应该早已恢复。你我二人幼年跟随师傅,我常年侍奉左右,而罗师弟为火工帮师傅炼制丹药。直到我等壮年才得机缘收入门墙修习宝典。柳不倒名满江湖,以过古稀之年最先拜于师傅座下。大战前少说该有两甲子以上内力修为,何况他还有“黄泉碧瓜”这等增加内力修为的宝物。”
罗汉说道:“柳师兄内力修为确实深不可测,当年只有吕师兄天赋异禀修习宝典又事半功倍,先我等一步踏入悬空境并至神醒。是那场大战,本门唯一全身而退之人呢。”
喻非鱼恍然说道:“难不成柳不倒,因为吕师兄得了首座之位耿耿于怀?”
吕恒这时开了口,只听他否决道:“喻师弟不可如此臆测,我们跟随先师修炼凝华绝宝典,寄望以武入道寻得逍遥终至不死,岂会在意世俗名利。喻师弟切不可妄言。”
喻非鱼停了一下,然后辩解说道:“柳不倒仗着入门在先又年长我等,处处一副高人一等行事。却不想吕师兄天赋异禀,得师傅青睐点为衣钵正传。难免他不会心生嫉妒啊!为了一战消灭魔门之祸,师傅在我们之后准备收挚友之女为徒。一来可以摆八仙阴阳阵,二来是想促成师兄一段姻缘。谁曾想凝华绝看是武学宝典,实是道家体钵。不然,何以师兄几番找寻都不见他踪迹?”
罗汉呵呵笑着说道:“喻师兄言语又失偏颇,吕师兄终年行走该是寻找师妹。”
喻非鱼忙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道:“哎呀!是极是极!我当然知道吕师兄主要寻的不止一人,寻找魔门的漏网之鱼!寻找遗失的天外残卷!继承凝华绝宝典的传人!何况师妹也是我等同门!”
吕恒忙接口道:“你啊还是一副油嘴脾性,别忘了还有“天潢”城罹难幸存的轩辕后人。”
喻非鱼摇着脑袋,很伤心气的说道:“这是最难找寻之人吧?当年群日裂空,包裹天潢城的结界瞬息破碎,无数生灵化为齑粉。待产的城主夫人下落不明,到底有没有生下孩子也无从得知,三十年来我们一直找寻还是毫无头绪!”
吕恒语气中也有一种无奈的苦楚,他言道:“只怪我卜算法门修的不够精深,若是柳师兄在就最好不过了。他却不知于我心中他一向是长者师兄!”
喻非鱼言道:“五湖四海人海茫茫,真是大海捞针,我在人多势众耳目众多的丐帮落脚多年,也是一无所得呢!”
吕恒爽朗笑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能等到一个结果!这些年我上广惠庵,皆无功而返,不想旬日间在狮峰得遇故人,她确是龙泉左璧,法名悲因。”
喻非鱼和罗汉一听此言不免有一阵唏嘘。喻非鱼道:“果然和江湖传言一样,今番梅酒会师兄可有请她参加?望她记得同门情,更不要记恨恩师才好!”
吕恒道:“我们言语间都没有提及,想来应该她该是放下了。不然她不会同意我传授她新近弟子《凝华绝》才是。”
两人同时发声“噢!”于是吕恒把巧遇之事一番述说。倏然间他脸色一整,不可思议的紧盯夜空。冲口而出道:“两位师弟快看!”
经吕恒出声提醒,两人也赶紧抬头张望。只见空中明月大如磨盘,不再是往日的清冷银白,而是一种朝阳般赤红,一圈光弧包围着赤月,凝练明亮散发出无数莹莹之雪四散降落。
彼此眼神一个交流,罗汉道:“吕师兄!“彤月经天”世所罕见祸福难料!师兄赶紧推算一下,我等也好有个安排!”
话音刚落,吕恒忙闭目掐指推算,一旁等候的二人彼此一个眼神一个触碰,不知为何突然各自闭目面色凝重。
只见罗汉面似血泼,双手执扇抱元守一显然是在运功;再看喻非鱼面白如腊,盘坐虚抱掌指成印正全力行功过穴。
片刻,罗汉光光的脑袋上阵阵雾气升腾慢慢散去,起唇吐出一口浊气首先醒来含笑点头;紧跟着喻非鱼面色渐渐平缓进而变得红润起来,在他睁眼一刻张嘴吐出一口乌黑的血块,顺手塞进左边的袖口之中;最后停下推算的吕恒语气中带着亢奋道:“两位师弟!今夜彤月撒下月华,对人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祥瑞,而对我等修道好处更是不言而喻!天涯海角三山五岳的灵根玉秀在今夜的月华沐浴之后势必生机勃发,天下间不久将会出现一些百世难求的奇花异草!”
罗汉笑着抢答道:“这翻机缘是玉食凝华绝经文之人,触动天机才天降祥瑞。我等也借着这翻机缘,打破了多年来的修为上桎梏。总算是脱离了魔功的反噬!”
见喻非鱼也点头附和,吕恒说道:“那恭喜两位师弟!正所谓祸福无门,我有点担心,即刻动身前往狮峰就此暂别吧!”
晚上众人陪着恢复的左丘全羽来给公孙夫人请安,公孙夫人也勉励几句才道:“今日怎么会想到过来请安?”
上官绪恭敬的说道:“给夫人请安份属应当!我等前来想问问夫人万卷阁突然加派人手之事,可是夫人有什么特别的布置?”
公孙夫人道:“你们都知道家中大事小事我从不插手,即有加派值守当是伯焱的安排,你们去问问家主吧!”
上官绪道:“我等就是未曾见到家主,才来打扰夫人!”
公孙夫人抬目扫了一圈家将这才奇道:“我也是整日间,未见到伯焱了。只当是你们事忙脱不开身,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探个究竟。”
看着公孙夫人带着家将们系数到来,府卫们赶紧见礼。公孙夫人问他们的领头之人道:“因何这般阵仗?”
那身着黄甲的府卫领头道:“禀报夫人!家主他进密室闭关,交代我等看守此处,还言道不必惊动府中诸人。望请夫人不要怪罪我等!”
公孙夫人道:“嗯,你们继续看守吧。”场中上官绪等人只剩不知情由的面面相觑。
府中更夫刚刚打更的响动,丝毫没有惊动场中等候的众人,原来众人正仰首张望天际,赤月当空,好似通红的锅底。赤月的外面一圈圆圆的月晕又大又亮。整个情形好似一口巨锅罩在万卷阁的上空。这种难得一见的阵仗一时间震惊了场中众人。
突然,万卷阁中光芒万丈,一下牵动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忙一起扑向万卷阁,因为众人不知道阁中为什么突然起火。
万卷阁的房门内而外打开,门口多了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光芒直射的众人难睁双目。包围着身影的光芒,如流萤一般四散直至黯淡。
光芒黯去的身影眨眼间,就出现在公孙夫人身旁,只见他拿过夫人怀着大氅,轻轻的披在公孙夫人身上。和颜悦色的说道:“劳夫人苦侯,伯焱之罪也!”
惊醒过来的公孙夫人,借着月色一番省视对方惊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刚刚怎么好像神佛附体一般的光芒万丈!”
公孙伯焱对府卫交代道:“你们统统下去吧!”
公孙伯焱回望上官绪等人一眼对夫人道:“靠烛龙昙竹护身清除体内毒素时日太慢了,人生苦短老夫不想老死围墙之内!我以性命为代价生吞了昙竹,再用毕生内力把它变成腹中珍馐!”看他说来好似风轻云淡,在场诸人鸦雀无声。
公孙伯焱轻拍身体颤抖的公孙夫人,柔声说道:“一切都过去了!夫人赶紧回去休息吧!得空我陪你一起赏月!”又吩咐女儿道:“颖儿!快扶你母亲一起回去歇息吧!”
众人跟着公孙伯焱鱼贯进入房间,上官绪首先开口道:“烛龙昙竹蕴藏太过强大,主公!此番吞服实在太过凶险了!”
公孙伯焱面色无波道:“吉人自有天相!吞服确实是老夫的一个错误的选择,为此差点万劫不复。好在今夜的天象助老夫化险为夷!”
说到此公孙伯焱便不为此事多作解释。而是说道:“自江湖上传出郭萧两家结亲之事,老夫就夜不安枕!”
上官绪道:“有主公妙算,一个雾行门何足道哉!。”
公孙伯焱不置可否的说道:“岂是一桩婚事这般简单吗?你可有思虑周详?”
上官绪不敢反驳,忙恭敬讨教道:“请主公明示!”
公孙伯焱一收衣袖缓缓坐定,嘴里道:“全能!”
叶全能马上恭敬接话道:“属下在!”
公孙伯焱一副笃定又玩味的语气道:“你来说说其中的厉害之处!”
叶全能脆生道:“是!属下如有不是之处,请家主指正!”
接着叶全能侃侃谈道:“雾行门和断水刀萧家这桩婚事,看是平常实则不然。雾行门和我们公孙世家本就势不两立,多年来有财神韩家财力扶持,雾行门发展势头强劲,已经成了家主称霸江湖的心头大患。此其一。”
“而其二才是症结所在,我们公孙世家地处中原北地,各派势力交错之下,欲踏足江南武林。本就诸多掣肘,若是雾行门和萧家结姻成功。到时从东到西:登齐派、抱剑山庄、萧家堡、韩家、少林寺、雾行门一字排开。我们公孙世家想把势力延伸进江南无疑难上加难!”
上官绪点头赞许道:“全能。你能从他们两家结姻看到这一层,确实难能可贵!但别忘了西虎堡和擎天盟,他们都份属绿林。和那些名门正派可尿不到一个壶里。”
叶全能没在说什么。公孙伯焱开口说道:“老夫二十年足不出户。他们也未必把老夫放在眼里。就以和我们结盟的擎天盟来说,左荣代掌擎天盟,此公就一向虚与委蛇做做样子而已。”
公孙伯焱又对叶全能道:“全能!老夫休书一封,你即刻动身去见华夏平盟主。只要能阻止郭萧两家的亲事,一切准你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