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照，一缕温柔的朝阳洒在落地窗上，空气中都弥漫着一圈圈淡金色的光晕。
东南银行个人金融部的同事早早地来到办公室，扫地的扫地，浇花的浇花，备钞的备钞，但有一个人是例外，她叫戚凤。
戚凤，四十三岁，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补妆，操着一口嗲嗲的嗓音，卖着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萌”，这让邻座的赵赟很不舒服，能忍住不和戚凤说话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慈悲。
“哎哎哎！刚看到一条新闻，都上微博热搜了！今天凌晨四点多，乔山监狱发生了一起越狱事件。你们猜猜越狱的是谁？”叶永平喊了一声，赵赟立马从恶心中被吸引了过去，“黄苍龙！这倒霉蛋刚越狱成功就被巡逻的狱警当场击毙。”
说到黄苍龙，安坐在角落的个金部经理何孝儒身子一怔，“他……他死了？”
黄苍龙在钱州曾经也是一时风云人物，唐德集团前任董事长，五年前因伪造资质、行贿以及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据了解黄苍龙曾因改造表现良好，予以减刑一年……
“黄苍龙？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是不是在咱们这办理过贷款的？”黄维东道。
“是呀！就是咱们何大经理签的字，当时贷款手续也都齐全，加上出事后他的弟弟黄苍虎当了‘接盘侠’，还提前还了贷，这才被压了下来，不然咱们何经理的日子也不好过哦！”赵赟一边擦拭干净桌面照片上的灰尘，一边说道，“不过这黄苍龙也真有意思啊！都已经坐了五年牢了，就剩最后两年，这个时候越狱，他脑子怎么想的啊？”
“要是我就老老实实做完这最后两年牢，熬过这两年，再回到唐德集团，钞票、女人、房子，要什么没有？该是我的还全都是我的，急躁什么？”黄维东说着，看着一旁一脸深沉的何孝儒，“何经理，你说是不是？”
“死得好！”何孝儒只说了三个字，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起身拍拍黄维东的肩膀，“你，太老实了！”
“我……”
“赵赟，你倒是可以推理推理写本小说，没准能火！别连载你那什么《我在冥界当行长》了，看了我现在都不想加夜班，膈应！”
说完，何孝儒离座去接水了。
赵赟愣愣地看着何孝儒的背影，倒不是何孝儒给他带来了什么写作灵感，而是何孝儒今天的话实有些多了，抵得上过去一个星期的量了。
“一大早不要死呀死的，多不吉利！静静、小琼，别跟他们瞎聊，我跟你们几个小姑娘讲呀，女人呀一定要注重保养，而且一定要早保养，女人一过二十五就来不及啦，尤其像你们天天对着电脑，熬夜吃夜宵，更要当心啦！女人只要够年轻、漂亮，男人呀就跑不了！哎哎哎……不要说了你们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到了戚凤姐这个岁数你们就知道对于女人来说家庭才是最重要的，而恰恰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又是最不着家的。”
几个女孩子轻盈地笑着，不赞同也不反驳，如同看一出单口相声。
说到男人、女人，戚凤就明显刹不住车了，趴在桌上，一边刷着眼睫毛，一边道:“你们知不知道，听说咱们的方行长跟他老婆关系不太好，好像在闹离婚唉！”
“嗯！嗯嗯！”
一阵咳嗽声传来，戚凤一惊，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行长方磊明。
戚凤正忐忑不安的时候，方磊明的手机响了，这让戚凤多少喘了一口气，心底暗暗祈祷：保佑行长贵人多忘事！保佑行长贵人多忘事……
“死赵赟，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戚凤压低嗓音，恶狠狠地甩了赵赟一眼。
“抓紧干活！”方磊明简单地说了句，便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带上门方才接起电话。
“妈，怎么这么早就来电话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磊明啊！你跟媛媛老这么僵着也不是一回事啊！”
“妈，您还是跟一帮老太太们跳跳广场舞去吧，不用操心儿子的事，儿子心里有数。”
“就是因为你是我儿子，妈妈才多唠叨两句，别嫌妈妈老了，赶不上你们的时代了，妈妈心里明堂着呢，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
方磊明脸色凝重起来，家里老太太每次说教他都一笑而过，可是这一次他笑不出来了，因为她要回来了！
他的妻子周媛媛要从申州调到钱州了。
“喂！儿子，你在听妈妈说话吗？”
“妈，您说！”
“儿子啊！你们夫妻感情不合，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你们分居两地，你们各有各的事业，你们俩都要强，都是犟脾气，谁也不肯牺牲自己的事业，哎……不过现在她要回来了，你媳妇可比你主动多了，她昨晚给我打了电话，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你去机场接她，晚上回家吃饭。”
“妈……我……我这还忙着呢。”
“不就一个破行长吗？有这么忙啊，比美国总统还忙吗？怎么？妈的话不好使了？”
话筒的音量倏地大了三分，方磊明下意识地把头往后挪了挪，拉开与手机的距离。
他知道这次老太太是动真怒了。
“行！行！行！妈，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见儿子服软，老太太的语气也温和了七分：“儿子啊！大男人有时候就得学会放下面子，给自己媳妇低个头不丢人。妈跟你爸都老了，眼下最期盼的就是能抱个孙子。”
“知道了！”方磊明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前，半晌忽然起身，朝外面走去。
……
“完了！完了！看来今天我没有好日子过了。”看到行长出来，戚凤逾发惴惴不安，直到行长离开大家的视线，戚凤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还好不是冲我来的。”
“凤姐。”何孝儒端着水杯走来，笑眯眯的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叫谁凤姐呢！你才凤姐！你全家都凤姐。”戚凤口无遮掩地回了过去。
放在平时，何孝儒早就发怒了，可是他今天脾气出奇地好，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一脸笑容地拍了拍手：“大家静一静，今天下班后，我请客大家一起吃个饭！算是咱们个金部的团建活动，赵赟，你来定位置，就在钱州新府。”
“钱州新府？”这可是钱州很高档的餐厅，在整个钱州都排得上名的。此言一出，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愣住了，何孝儒虽然工资不低，可是却是出了名地抠门，请客吃饭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更何况是这么贵的地方，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地方位置不好定，抓紧！记住，靠江、带窗、大包厢！就这点要求！”
……
唐德集团，坐落在唐德大厦，共27层，在城东也算是地标性的建筑。
董事长办公室就在顶层，旋转设计，每日旋转三周，钱州每个角度的美景都能尽收眼底。
办公室内只有二人：董事长黄苍虎，助理褚怀。
办公室的电视刚刚播完《钱州早新闻》，黄苍虎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褚怀一脸茫然地看着黄苍虎：“董事长，这个新闻对我们的股价波动必定会有所影响，我建议尽快召开董事会，商讨对策。”
黄苍虎摇摇头，轻轻一笑都有一股老谋深算的味道：“有影响，但还不够！”
“什么……什么意思？”褚怀一头雾水地问道。
“你别管什么意思，我给你一样东西，你等下拿去交给反贪污受贿局。”黄苍虎拍了拍褚怀的肩膀，微微一笑，将一只移动硬盘递到褚怀的手里。
“反贪污受贿局？”褚怀更是云里雾里，看着手里的移动硬盘发愣。
董事长给他的感觉向来是有勇有谋，可是这一刻给他的感觉却是害怕，他看不懂他的一举一动，也想不通他的所作所为。
是时，正好早上九点，股市刚刚开盘，褚怀本能地走到电脑前查看唐德股份的股价。
开盘价只有76.53元，比昨日收盘价足足少了七块九，逼近跌停，创下了近一年的新低。
而巧合的是，就在昨天下午，黄苍虎将自己80%的股票抛至二级市场兑现，套现35亿元。
褚怀细思极恐，自己的老板似乎就有一双可以预知未来的眼睛，他能看到股价何时涨，何时跌。
至于他为何要抛售自己手中的股票，更是如论如何也想不通，按照正常的思维，以唐德股份的市场表现，在这个时候选择套现是很不理智的。
“记住，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看的也不要去看！好奇心不是一件好东西。”说罢，黄苍虎掩门而出。
……
【注1】
二级市场是指在证券发行后各种证券在不同的投资者之间买卖流通所形成的市场，又称流通市场或次级市场。
那么，有二级市场，就有一级市场。
一级市场，也称发行市场或初级市场，是资本需求者将证券首次出售给公众时形成的市场，它是新证券和票据等金融工具的买卖市场。
打个比方：红胡子二叔有个集团公司准备引进融资、首次公开募股，进入原始股蓄水池的投资者、股票承销商、分销商就是一个一级市场的概念，然后集团挂牌上市后在深A（或沪A或创业板）等进行买卖，那么深A（或沪A或创业板）就是一个二级市场。
说白了：一级市场的行为叫风险投资，二级市场的行为叫炒股。
【注2】
有人会觉得何孝儒是个金部（个人金融部）的经理，不可能给唐德集团授信、做对公信贷业务，但唐德集团贷款签字是5年前的事，并没有说何孝儒5年前也在个金部，他转到个金部的原因也可以提前透露一二：一是他犯了错，二是他胆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