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卿赵香兰二人这一路上各怀心思，相互无言步伐匆匆的朝自家走去。
这才刚到了朱漆大门旁，林伯卿一脸就警惕的环视了一圈邻里。
左右观望良久，见房门紧锁院内漆黑，四处无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招呼着赵香兰进门。
两人进了主屋，还没等赵香兰松口气，林伯卿转身反手给赵香兰一个耳光。
赵香兰捧着自己被扇得红肿的脸颊，茫然的看着他，不敢言语。
“你糊涂啊，糊涂啊！”
林伯卿面似罗刹，声音却透露出一股无奈，不知怎的她心里猛的想起他和自己说的那句话。
冯生是为救大郎死的！
“伯卿，我与你成亲二十多载，你从没一回打过我，我并非那等不明事理的人，可你总该让我知道个缘由。”
赵香兰哽咽着忍下了想哭的冲动，她的眼睛布满血丝，她不敢想。
她不敢想，要是那冯生真是因就救郎大死的，那个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忘恩负义吗？
“大郎的事到底是…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林伯卿叹息一声，整个人仿佛被人卸掉了力气，瘫坐在身后雕花柳木椅上。
“香兰啊，你还记得那年我决定走商的时候，嘱咐你的话吗？”
赵香兰眼神有些闪躲，她当然记得…
那时的林伯卿再三嘱咐自己大郎顽劣非常，一定要悉心教导，千万不要让他惹出什么篓子来。
她当时也没有在意，大郎虽然顽劣，但还是听自己这个母亲的话。
自那之后不久，自己有二郎，林伯卿又不在家，自己对这个孩子自然又添了些疏忽。
她虽然心里愧疚，但又想大郎日日在学堂，跟夫子学的是仁德学识，能做出什么错事来？
就算闯出祸来，也不过是孩子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用钱打发了就是，能有什么要紧的？
之后…
之后，大郎不知怎的对读书突然来了兴趣，竟然还中了个秀才。
二郎大了之后，他也去了镇上求学，计划着未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这么多年下来，她从未觉得自己在管教大郎的事上，有过什么错处。
赵香兰思绪远走，坐在对面的林伯卿无奈的揉了揉紧胀的太阳穴。
“这两个孩子，你从来只知道娇惯着，纵容着，你是放到手里怕碎了，放在嘴里怕化了。”
“可你看看你的两个好儿子，如今是个什么德行！”
“二郎整日祸及乡里，前日里你知道我听说了什么吗？你家二郎当着邻村孩子的面，自称是鹿孔村小霸王，要抢人家的钱嘞！”
赵香兰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委屈的，这么多年的辛勤付出，就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如今被林伯卿这样埋怨，她心里属实有些不好受，本就生性好强的她忍不住反狡。
“伯卿，我同你过了这么多年，我虽然有时做的错了，但也有苦劳啊，你也不能将我功劳一并抹了！”
林伯卿打她的那下没少用力，她的站在原地的动作，还有些歪歪斜斜。
“二郎虽然不成才，可大郎却是村里后生里最好的那个！”
赵香兰声音染上了些怒意，自从他林伯卿进家门起便一直对她发着脾气，可怜自己个缘由都不知道。
别说是自己这个脾气爆的，就算是个面人也得发二两火来。
她一让再让，可是他这连当年发生了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只会一直在那挑自己的错处。
“你时时不在家，我一个妇人顾里又顾外，其中辛酸你又有几分知道？”
林伯卿在外行商多年，自己这么多年过的日子就像是个寡妇，这一直是赵香兰心里的一个结。
她本来以为林伯卿这次回来了，会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她早在林伯卿回来前，就兴奋地计划好了日后的生活。
林伯卿这次出商赚不少银钱，也加上往日的积蓄，再将家里的田地租出去，足够在镇上置办个铺子再买个宅院了。
大郎在镇上和朋友交际，总是因为父亲是个走商会被人低看一眼。
在镇上有了房产铺子，那些攀炎附势的东西，还敢看不起大郎？
铺里平日的盈利攒一攒，大郎考试的盘缠、游学的路费不也就出来了！
还有二郎老和那些个皮小子混，整天没有也个读书的心思！
这万一要是二郎真不是个读书的料，这个铺子也好给他当作日后的营生。
做父母的总不能连一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不给孩子留吧？
剩下的田地地产就当黑他们两口留个底子，这个年岁也该研究研究攒一攒棺材本了。
可料到林伯卿这一回来，他那一肚子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林伯卿说什么都不肯搬到镇上，还天天跑到冯家去嘘寒问暖！
想到自己之前过的那些‘寡妇’日子，赵香兰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村里的婆子，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门前，等着看她赵香兰的热闹，试问女人能受得了？
“呵，人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你自己没有做出个样子，有什么脸面说这两个孩子我教养的不好！”
她指着他得鼻子冷嘲热讽地说道，那手指关节处还带着几个粗砺茧子。
林伯卿若是在以前看到她这番模样，定是先将她好生安稳着，在柔声细语地好好哄着。
可今日他只觉得赵香兰怕是平日里让他宠坏了，竟然尖酸到这番田地，早已不分什么世事对错了。
林伯卿心里气到最后只觉得好笑：“赵香兰难道我时时不在家还不是因为你！”
“当初时你说家里日子紧，你娘家老给贴补，我才下定决心舍了家中田地，出去找些营生做的！”
“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当时家花销不够全是因为你贪图脂粉新衣支出去的吗？这么多年我有埋怨过你一次？”
林伯卿想起往事，气的额头青筋暴起。
“后来你又说怕我在外拈花惹草得，我又给你立了字据，这么多年我有亏待过你吗？”
林伯卿说的激动，竟站直了身子朝赵香兰步步紧逼。
“你说你要香楠的胭脂，我就马上拖着人去宜城给你带回来，你说你要吃玉硕宅的点心，我去支两个月的工钱给你买来，我难道这些年对你做的还不够吗？”
“赵香兰你凭良心讲，你说我喜欢冯家寡妇，可我林伯卿要是真喜欢她一分，又何必对你如此！”
林伯卿一把抓住赵香兰的肩，怒声说道：
“你说你苦，那我呢？我就差让你像个娇小姐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林伯卿被气的差点喘不过来气，他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缓了缓。
赵香兰被他说的心中也是有愧疚，摸着良心林伯卿这些年的确对她不错。
早年村中妇人都羡慕着她，嫁了户好人家，找了个好夫婿，可她心里的委屈也是真的。
赵香兰呆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还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