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寨虽然不大，但也有七八间草庐。后院的草庐与山寨前的篱笆门有十丈远。寻梅舵来人在门外喊了一声，声音传到后院草堂中却依旧清晰可辨。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声音并不洪亮，反倒轻飘飘的，仿佛人就在耳边说话一般。
光是听到这一句话，魏老头便知道来的人不简单。
“商阳？这不是寻梅舵的舵主吗？他们是朝廷照顾的帮派，我们是落草为寇的山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魏无忌皱着眉头有些想不明白。
骆鑫担忧道：“自从五年前钦天监开始在雪郡布局，雪郡里计入钦天监的人越来越多了。虽说这些人良莠不齐，但总归是一股势力。我看恐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魏无忌还是不明白，问道：“这些跟寻梅舵找咱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骆鑫朝着草堂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枇杷树郁郁葱葱，树下一地被风吹落的枇杷花。骆鑫边踱步边说道：“我记得去年寻梅舵押送的官晶就不足，咸阳方面似乎很不满意？”
“这事确实有。每年送往钦天监的元晶是八百万，去年听李梦说寻梅舵只送到六百万元晶。足足差了四分之一没有送到，皇帝陛下异常震怒，说今年必须送到咸阳一千万元晶，否则就直接罢黜寻梅舵官运特权，另择能者护送。”魏无忌道。
“呦，你跟李梦关系挺好啊，最近走动得很多？”骆鑫盯着魏无忌问道。
魏无忌没到骆鑫会在这等着他，正要解释两句，骆鑫又接着说道：“哼，这不就得了。这一把大刀悬在寻梅舵脑袋上，他这个舵主当然睡不安稳。你说今年寻梅舵要是没有足额送完元晶，朝廷会让谁来接替寻梅舵的官运特权？”
“薛家？”魏无忌终于想明白了一些，道：“商阳找我们，是想要让我们跟着一起对付薛家？”
骆鑫摇了摇头道：“官运的特权不一定会落到薛家头上，我看钦天监也有可能。另外，我们梁寨现在是雪郡第一大寨，到时候也能抢一抢这个特权嘛，说不准真能把这特权抢过来呢。”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寻梅舵商阳冒昧来访，还请魏大当家的赐见！”
魏无忌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快别异想天开了，这人咱们见还是不见。”
骆鑫道：“见一见吧。五年前咱们既然没有忍住露了面，以后就再也藏不住了。寻梅舵是雪郡第一大帮派，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见面之后若是商阳寻求合作，你只沉吟着说考虑考虑，不要拒绝。我想他不会有什么直接的要求，就是来攀个关系罢了。”
欧阳行和刘大娘早就停止了讨论，静静听着两人对话。欧阳行听到骆鑫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倒是目不斜视静静有味，似乎都听得懂。
等着骆鑫离开后，欧阳行问骆鑫道：“骆叔，寻梅舵那么大个帮派，都要完蛋啦？”
即便是年纪轻轻的欧阳行也都知道寻梅舵是个大帮派。
闻言骆鑫哈哈大笑：“就你耳朵尖！”
刘大娘突然说道：“秋哥，你看行儿都这么大了，你是不是教他识点字？”
骆鑫摇了摇头，道：“不是早就说过了嘛，识得字就好。至于书？再好的道理只要落于笔墨，都是害人的。行儿，日后少读书，多走路，也少跟读书人做朋友。”
刘大娘一甩手，埋怨道：“你这是因噎废食！”
……
魏无忌与寻梅舵舵主商阳谈了一下午，期间笑声不断从前厅传过来。搞得欧阳行满是好奇，想要凑过去听一听。只是他被刘大娘按在凳子上剪头发，根本脱不开身。
等着到了晚饭时候，商阳没有用饭便离开了。魏无忌没有刻意挽留，任由其离去。
回到草堂他跟骆鑫说了一下，原来寻梅舵有个在谷阳晶矿领事的长老死了。谷阳晶矿又是大矿，寻梅舵暂时没有人能接替死去那长老的职位，便想着在寻梅舵之外找一个人去谷阳晶矿掌管一矿事宜。
“这事儿我看能行啊。很明显寻梅舵是害怕顶不住朝廷的压力，想要找我们去做外援。我们只不过是表一下态，便能够掌握一个晶矿，还是谷阳晶矿，雪郡三大矿之一啊，一年至少捞一万元晶回来！”魏无忌有些激动地说道，他以为看明白了寻梅舵的意图，认定了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答应了？”骆鑫问道。
魏无忌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请帖说道：“我很想答应，但话没有说死。他给我留下一封请柬，说要是我们答应了，谷阳晶矿就归我们管，只要按时交纳朝廷额定的元晶就行。要是我们不答应，他就会邀请雪郡各大势力举行一次比赛，通过比赛选取一个人掌管谷阳晶矿，到时候也欢迎我们去观礼。”
骆鑫冷笑一声，转而看向了欧阳行，问道：“行儿，你说寻梅舵突然给咱们一个晶矿，咱们能不能要啊？”
欧阳行连连摇头：“我可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你闭关之前可是把钦天监的侍卫和雪郡的土匪玩得团团转。别跟我装傻，快说。”骆鑫盯着欧阳行问道，不给他浑水摸鱼的机会。
魏无忌怀疑道：“小行才多大，他哪能看清楚这里面的利弊。”
骆鑫笑看着欧阳行，道：“可别小看行儿，他聪明着呢。”
欧阳行吐了一下舌头，想了想看向骆鑫问道：“以前寻梅舵给过别人晶矿吗？”
骆鑫看向魏无忌，魏无忌赶忙回答道：“从来没有，主要是朝廷以前也没有给他们太大的压力啊。”
“今年寻梅舵是一定会被朝廷惩罚吗？”欧阳行又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骆鑫微微一笑，说道：“不错，今年寻梅舵肯定没有办法完成朝廷给定的任务，朝廷一定会惩罚寻梅舵，而且会惩罚得很重。”
欧阳行闻言点了点头：“那我觉得不能要，有危险。要是今年朝廷惩罚寻梅舵的时候，那个商阳把责任往谷阳晶矿那边一推，到时候朝廷不就会惩罚我们了吗？”
闻言魏无忌吓出一身冷汗。下午他跟寻梅舵的舵主商阳讨论了好久，被说得心痒难耐，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此时听到欧阳行的话，他猛然醒悟，寻梅舵这是找黑锅啊！
魏无忌猛地一拍桌子：“这寻梅舵实在是欺人太甚，以为我梁寨背锅背久了，什么锅都能背吗？”
骆鑫摸着欧阳行的脑袋哈哈大笑，满是赞叹道：“行儿这修行天赋不说，光这脑瓜子就是一等一的。我看既然闭关五年了，出关后也不能总呆在山寨上。以前不让你离开樊县，是你太小，既然都十五岁了，就出去多走走。”
刚刚把晚饭准备好的刘大娘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什么？你打算要行儿下山历练？”
“这不很正常嘛？当年你不也是下山历练，才遇到了我？哪个修士能一直呆在山门上，总得下山走走，不然修为再高，也是傻子。”骆鑫理所应当地说道。
刘大娘赶忙放下碗筷，拉住欧阳行说道：“不行，我不允许。”
魏无忌摆了摆手，对刘大娘说道：“我看行儿也应该下山去历练一下，行儿这么聪明，肯定吃不了亏。再说，我们也护不住他一辈子啊。”
骆鑫从魏无忌手中拿过请帖，交给欧阳行道：“就去参加寻梅舵大比，悄悄热闹。对了，你可别去参加比赛，得了冠军咱们可是要背锅的。”
……
入夜，欧阳行安然入睡。魏无忌却睡不着，他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天雪大人愿意见欧阳行，却不愿意见自己呢？辗转反侧之际，他一个人走出卧室，坐在梁寨的枇杷树下吸了一杆子烟。
吸完烟，老头儿慢慢踱步来到了欧阳行的房间。看到欧阳行把单被蹬在床下，魏无忌苦着脸笑道：“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欧阳行现如今是缘路境界的修士，体内真元运转，自然不可能得风寒。只是魏老头总把欧阳行当作十年前还没破境的小宝贝，生怕他着凉。魏无忌轻轻捡起地上的被子，生怕惊动了欧阳行，动作轻柔地帮欧阳行盖上被子。这动作是那么得熟练，显然以前他也经常这么做。盖上被子后，魏无忌又怕欧阳行嫌热，微微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欧阳行的脖子。
做好这一切，魏无忌看着熟睡中的欧阳行慈爱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此时月明星稀，老头儿一个人坐在冰凉的石块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火星子在黑夜里一明一灭。
在天边，天蚕神阵在星光下露出一抹白亮的光弧，看上去如梦如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