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行根本就没有当过账房，一个拦在路边打劫的土匪，哪里会随身携带账本？
这个半路出家的草包账房，终于在午间客人多的时候露出了马脚。
昨天雁门客栈的生意就非常好，今天的生意竟然比昨天还要好很多。二楼原本剩下的两件空房全都租了出去。安排生意的小二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欧阳行却是满头大汗。
光是这两间房的出租记录，欧阳行就为难了好半天。其实他只需要记录一下日期就行，谁知道一提笔，欧阳行就蒙圈了。
虽然以他脑海中记着的那藏书，识字量比寻常秀才都要多。可偏偏他从来不曾写过字。他努力按照脑海中的记忆，用毛笔在账本上划拉着，却发现手上这一支小小的毛笔，竟然比二十斤的长刀还难用。
看着客人渐趋烦躁的眼神，欧阳行越发觉得手上的细毛笔重逾千斤。
小二看情形不对，赶忙道：“客官，这边请，我带你们先上去。账房是新来的，还不熟悉账务，一会儿给您补上记录。”
等着招呼好客人，小二来到柜台边，也有些不满意，却不敢指责新来的欧阳行，只是好意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找不到对应页呀？”
欧阳行摇了摇头，赶忙道：“手生，写字慢。”
领班的店小二看到欧阳行一脸自责，赶忙劝道：“不着急，慢慢写。”
小二嘴上劝着欧阳行，暗地里还是忍不住跟古道打了个招呼：“掌柜的，那欧阳行看来还不太会记账，这些天咱们生意太好，我怕会出差错，要不您还是在前面跟着盯住吧。”
结果古道不留情面地骂道：“我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你就不能让我安逸是吧？知道啥是天才不？欧阳行要你多管，忙自己的去。”
小二灰头土脸回来，再不敢有什么异样心里。
可是等到了中午，客栈里的客人一个接着一个落座，欧阳行招架不住了。
都是些寻常的金银数目，可欧阳行只觉得自己写这些东西，简直比修行破境还要困难。眼看着店里都坐满了客人，他第一桌的银钱还没有写完。而且他写的那几个字歪歪扭扭，笔墨极粗，跟账本上原来的小楷格格不入，简直是丑得要命。也就只有酒水记录的正字他划拉得稍微快一点。
不过欧阳行不是不知变通的蠢货，菜价报上来之后，欧阳行立马点头，直接让后厨上菜。店小二见欧阳行不停低头写字，还以为欧阳行都入了帐，也不犹豫，一桌接着一桌报账。
期间后厨传菜问菜，前面加菜结账，五个小二和后厨的人问欧阳行核对时，也全都没有出错。
等着中午忙活过来，领班的小二倒觉得自己早上确实是多虑了。他忙活完来喊欧阳行去吃饭，却发现欧阳行还在低头写着什么，他走到柜台后一看，发现欧阳行还在账本上不停记录着。
“不用着急算账，咱们一般都是在晚上才结算一天的营收。走，先去吃饭吧。”
欧阳行摇头道：“不是不是，中午的帐我还没记完，你们先去吃吧，不用等我。”
欧阳行对自己的差事倒是极为认真，这是要废寝忘食的节奏。可领班的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自己每月的俸钱可是跟每天营收挂钩的，今天这么忙，他怎么也有十几两银子的抽成，可这欧阳行竟然还没入完帐？这月底他不少了抽成？
“你怎么搞得？”领班的店小二也是中和堂的人，他是知道欧阳行身份的。可眼下他也不管欧阳行是不是战神传人了，直接埋怨起来，语气还很冲。
欧阳行道：“不着急不着急，我很快就能写完。”欧阳行赶忙说道。
古道和红葵等人也都凑了过来，好奇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写完，怎么写完？难不成你还能记得中午那么多客人点的菜？”
古道凑上来一看账本，在一听领班小二这话，顿时猜到了七八分，当下问道：“怎么了？漏帐了？”
那领班小二站在欧阳行身边，看得清楚，道：“哪里是漏帐了，今天小一百桌饭，他只记了不到十桌。”
“啊？”古道也吓了一跳，他觉得欧阳行不应该这么不中用。
欧阳行道：“没关系，没关系，我都记在脑子里呢，肯定能都补上。”
古道笑道：“算了算了，先吃饭吧。哪还能都记住，今天中午的帐按已经记录的添上九十桌就行。”
红葵倒是有些意外，她深知领班的小二乃是中和堂人，是古道的得力属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中和堂要员，为什么会为了几两银子闹脾气，还是跟欧阳行这样魔教期许已久的重要人物闹。
欧阳行摆摆手：
“能记得的。第十桌是清蒸蟹黄狮子头，椒盐香葱酥饼，土豆香菇鸡汤，大块卤牛肉，大碴子粥，黄酒两壶。一共一两三钱。”
“第十一桌是清蒸鲈鱼，麻辣海鲜锅，油闷大虾，姜汁松花蛋，陈酿三壶。一共二十三两。”
欧阳行语速极快，说得毫不犹豫。
古道一愣，直勾勾盯住了欧阳行。
领班的店小二则是歪着头回忆起来，发现欧阳行说得好像都对着呢。
“第十二桌是烤乳猪，炒合菜，蒜蓉烤鱼，麻辣香锅，桂花红烧肉，素三鲜。共计十六两四钱。”
“第十三桌……”
“第十四卓……”
古道看向了店小二，眼中询问之意。几个店小二纷纷点头：“对着呢对着呢，我这一桌对着呢。”
领班的店小二也点头：“我的也都对着呢。”
红葵眼中闪出一丝光彩来，她没想到欧阳行还有这能耐呢，这算什么？过目不忘吗？
在众人的震惊中，欧阳行还在接连不断地念着菜单银钱，好像是走街串巷地说书艺人一般，上下嘴皮子极快地抖动着，一个个菜品不停地被他说出来，震得一屋子人目瞪口呆。
“第九十六桌是肉末豆角，青椒腊鸭，腊肉烧冬瓜。共七钱。”
“嗯，一共九十六卓，不会错。”
欧阳行一边说还一边写着，他还是在一心二用。
古道听欧阳行报到二十桌的时候就已经没怎么听了，反倒是不停盯着欧阳行的手看。他注意到，欧阳行写字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这么会儿功夫，欧阳行的落笔速度，已经与正常人差不多了。
可是欧阳行写字的比划顺序杂乱无章，即便是同一个字写两遍都是不同的比划顺序。古道忍不住猜测道：“难不成他以前没有写过字？”
“不愧是战神传人，学什么都这么快！”
古道心里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中午的生意全都报了一遍之后，店里的几个小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古道敲了敲桌子：“别写了，还能忘了不成？“
欧阳行抬起头想了想：“一时半会儿也忘不了。“
古道脸上美滋滋的，笑道：“那你着什么急，先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