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段斌被侍女带到了新的房间。
这新的房间位置还是挺偏的,还是在府邸的边缘,但环境比之前要好多了。远离了马厩与柴房,没有了破洞和蟑螂,陈列的都是一样的家具,但看上去没有之前房间里的那么不堪。
只是离根儿和小姝的住处远了不少。
段斌现在分不清楚。
他放下剑和大衣,做做早操,拉伸韧带,还有俯卧撑、平板撑等等。
由于古代礼仪的要求,一般古人正式的坐姿是危坐,对于韧带紧的段斌而言,这可是折磨。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具身体的韧带比现代的自己还要紧!
以前的段斌习读儒经,多次求学,遇上过很多正式的场合。结果段斌回忆过往,这人因为危坐时难受,干脆就盘坐,或翘起一条腿坐。在古代,正式场合下,这可是有违礼节、肆意浪荡,实乃大不敬也。
他还能回忆起别的儒生对自己放荡的指指点点,还有面对如此情况,以前的自己依然我行我素的自我印象。
不仅是拉松韧带,自己维持着现代中的日常健身,强身健体。段斌觉得这具身体力气大、剑术好,但体格太细,要说就是他爆发性好,但持久性和耐久性低。技巧好、筋力强,但没过多久力气就流光了。如果不及时纠正,在打仗的时候迟早会吃亏。
还有就是吃的问题。在古代,尤其是乱世,粮食问题日渐突出,普通百姓很少一日二餐能吃饱。但陶商府里,吃得多是不用愁的。
另外,让体格更加强壮的,还有部分原因是让这具身体更加有男人味点,不至于被某些人调侃。
只不过没有健身的仪器,有些运动做不了。只好找外面的师傅帮忙做力所能及的道具。
另外,做操锻炼,也可以缓和自己紧张的情绪。
这时,诸葛瑾推门而入,来看看住进新房间的段斌。
“义弟正在做晨练啊。”诸葛瑾笑道。
“是啊,上战场之人得强壮,像我这样的小体格,打仗可不成!”段斌边说边练,“我也不想被别人瞧不起。”
诸葛瑾看着段斌的动作,注意到他的节奏稍显急促,不时大呼喘气,似有心事。
“义弟,你先暂停一下,你现在心绪不定,不宜多劳。”诸葛瑾将毛巾递给段斌,后者接过,坐回榻上。
“不知道娘和婆婆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段斌担忧道。
前几日段斌得知琅琊王刘熙突袭莒县,大惊,立马动身去找臧霸,但后者被软禁起来,外人不得靠近,尤其是身份敏感的自己,接近泰山军只会是羊入虎口。
但莒县已破,虽然家不在莒县城内,但兵马侵扰,没法保证城外百姓的安危。段斌找不到人了解情况,心中自是焦急万分。
诸葛瑾拍了拍段斌的肩膀,“这次变故太突然了,而且正好就在泰山军统帅被扣押之后。莒县就在琅琊王与泰山军的交界处,琅琊王若是趁泰山军群龙无首之时进攻,首当其冲的还是莒县。
只能说天命如此。但你的家人们都由泰山军保护,相信她们会跟着军队撤出战场。”
段斌点点头,真希望哪位热心人士捎口信或带个消息给自己。好让自己弄个清楚。
天灵灵,地灵灵,热心人士来捎信~
不想还真来了一位!
一个黑衣人快速闪入眼前,把门关掉。
“哈?”段斌和诸葛瑾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先开了口。
“别紧张,是我。”
黑衣人摘下面罩,是之前给段斌伤药的那位泰山军暗部大叔。
“原来是大叔你啊。”段斌本来打算伸手取剑,见是熟人,便放心下来。
“是。您是诸葛子瑜先生吧?”黑衣人大叔抱拳道,“吾姓瞿,名信,是泰山军暗部成员!”
“幸会幸会。”诸葛瑾拱手回应。他很惊讶,这位暗部大叔为什么要大白天穿着黑衣潜入陶商府。
“我是来向你们通告事情的。因为该处是府中偏僻之地,我便选择从这里翻墙潜入。正好看见子瑜先生经过,我便跟到了这里。”
瞿信道,“当年我给诸葛郡丞做跑腿,与您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多年下来,您还是以前那副摸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您还和段斌关系甚好,真是巧啊!”
“原来您是父亲的故人,晚辈失敬了!”诸葛瑾躬身道。瞿信连忙表示子瑜先生无需行礼。
“那你来通告什么事情?”段斌急忙问道,“我亲人现在怎么样?她们还好吗?”
“统帅为了以防万一,派出队伍中的暗部从另一路回到琅琊国,而我们几个留下来负责传递情报。”瞿信解释道,“看你这么着急,就先说你的家人们吧。她们已经被我们的军队安全转移至峥嵘谷附近,和其它逃出来的百姓在一起。你大可不必担心。”
段斌松了一口气,家乡发生了战事,自己难免不会着急,现在她们被保护了起来,那就暂且安心吧。
“可是呢,”瞿信补充道,“告诉我这些的暗部说得很详细,他还说你母亲一直在哭,嘴里整天念叨着你的名字。”
闻言,段斌呆滞良久,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么长时间,察觉到自己还没到代郡,父亲肯定会起疑,发书信给家里人。想到远在幽州作战的父亲和受战事困扰又担心自己的家人们,段斌又开始忧心忡忡。
“大叔,下次传递情报,能不能让琅琊的暗部替我捎口信过去?我至少向家人们报个平安。”
“当然可以,你写好就放这,我会找时候来取信。”
瞿信道,“还有就是信物的事,你们得抓紧时间。虽然有了糜别驾的情报,但关键的信物还是毫无眉目。你们作为陶商府的人,在徐州的行动更加方便。”
“这种事情不是去问刘峥刘嵘最好吗?毕竟他们是当事人。”段斌记得上次臧霸派人去信物,但一直杳无音讯。
“如果可以,我们还会继续拜托你吗?!”瞿信差点大吼出来,“上次我们的人进入牢狱,但一直没回来。后来在牢狱外焚烧尸体的地方找到了他的尸身,从他手上还找到了一张麻纸。”
段斌和诸葛瑾一愣,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当时这张麻纸是紧握在他手上,我们翻看了它,结果只有‘欺也’两字。”瞿信握紧拳头,恼怒道,“那名暗部应该是潜入成功,从刘峥刘嵘手里拿到了信纸,发现有误,结果被暗算了。丫的刘峥刘嵘,敢耍我们!”
“所以之后有再尝试接近吗?”
“尝试了,都以失败告终。所以现在我们只能靠你们了。”瞿信道,“如有需求,你们可以动用留在郯县的暗部。再会!”
瞿信快速离开,只留下正在思考的段斌与诸葛瑾。
“对了,我忘说了,受大公子邀请,豫州刺史刘备会光临府邸,就在一个时辰后。”诸葛瑾对段斌说道,“到时我们要去客堂,陪同大公子”。
段斌没有对马上就能见到历史大名人而感到兴奋,他在想另外两件事。
一件事是糜竺告诉自己,陶谦如果对信物那么执着,那就只跟一个东西有关——那个***。
他问过糜竺此是何物,糜竺说这是陶谦在重大场合才会用到的东西,此物即是陶谦本人的化身,任何外人都不能碰它,包括亲信曹宏。
但关于那个东西,自己没有任何思路,所以先放一边。
第二件事,就是陶谦刺杀自己的动机。依臧霸所言,因为自己进出过刘峥刘嵘的营寨,所以陶谦会认为自己有私藏信物的嫌疑,才派人杀自己。
但是陶谦和曹宏,以及臧霸和尹礼,都没注意到,不只段斌进出过刘峥刘嵘的营寨。
还有窦根儿和阙姝,陶商和段斌自己都没有向两方提过这两人。
她们也有私藏信物的嫌疑。
段斌自那次密谈后,就想到了两人的嫌疑,但出于慎重,他一直没打算和她们说。
可最近出现了这么多事情,无形的压力逼迫着段斌抛弃掉他不成熟的慎重,他必须向窦阙二人坦白自己所陷入的困境,以及两人的嫌疑。
现在,还是先解决眼前事要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府里佣人、侍女、丫鬟等人全员出动,为迎接刘备的到来进行忙碌准备。陶商的夫人们也抓紧浓妆打扮,想在徐州的大红人面前留下好印象。
午时,刘备光临陶商府,受到了府中人的热烈欢迎。
“他就是刘备?长得好帅啊!”
“手臂那么长,他是妖魔转世?”
“你个蠢蛋,胡说什么,小心被砍脑袋!”
“他就算说了也不会被砍,玄德公宅心仁厚,不是斤斤计较的男人,连当年刺杀他的刺客都为之感动!”
“而且你瞧瞧他这两个大耳朵,不要太有福气哦!”
“那两撇胡须配上俊俏的脸庞……啊~~~”
最后一句话是陶商的正室说的。
……
陶商、段斌、诸葛瑾等人将刘备带入客堂,其中已备好酒席。
“玄德位卑,实在受不起大公子的美酒佳肴。”刘备见佳肴丰厚,谦逊道。
“玄德公何以位卑?您可是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啊。只是府里人节俭,但备此等酒菜以迎玄德公。请!”陶商也“谦逊”道。
“那玄德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刘备等人入座,陶商等人后入座。这时段斌听到后面宾客们和丫鬟们的交头接耳声。
“你看玄德公旁边那个——那个胡子拉杂的大汉,他是谁?”
“那是燕人张翼德,听说跟玄德公是情同手足的关系。”
“这壮汉魁梧健硕,虎背熊腰,大有虎将风范!”
“英雄配虎将,绝佳!”
“男人健壮是好事,但我还是喜欢儒雅的男人。”
“这等粗人,怎配坐在玄德公的旁边?!”
段斌:……
张飞张翼德,三英战吕布中首当其冲,长坂桥上一人抵一军,智擒严颜,睁眼睡觉,简直是三国历史中给段斌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历史人物。
听说他在长坂桥上一声咆哮,吓死了对面的一个武将,足见此人劲力十足。虽然不科学,但也能体现他的勇猛。
玩《战国无双》的时候,在一个幕间里,“战国第一猛将”本多忠胜就被称为“日本之张飞”,可见张飞之勇猛盛传海外,名传千年。
对于史痴段斌而言,张飞是他相对熟悉的历史人物之一。
一天里能见到两个三国大人物,段斌逐渐激动的心情稍稍盖过了本是紧张的情绪。
此时歌姬走到堂中央,为在座宾客跳舞助兴。陶商与刘备把酒言欢,张飞则是板着张脸,喝酒吃肉。
张飞倒没像段斌想象的那样粗犷吃菜,拿着筷子,一点点地吃东西。他想起一名同学曾说过,张飞出身大户人家,善于琴棋书画,其实不是别人印象里的那种大大咧咧的粗人。
赏完歌舞,陶商便吩咐仆人为刘备等客人添酒加菜。刘备食量小,吃了不一会儿就说撑了。张飞食量大,一点点地夹菜吃,快速吃完桌上的所有饭菜。
段斌边吃边看着这两人,期待着刘备能把他与陶谦商讨的急事说出来。
突然张飞站起身来,向陶商与刘备拱手请求,“大哥、大公子,翼德无才,但求一次舞剑,为全场宾客解闷畅怀!”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了下来。
张飞舞剑,意在陶商?
有些宾客不免将此与鸿门宴联系在一起。
但这次是客方先提出舞剑啊,那大公子手下会有哪位壮士站出来呢?
有人看向了段斌。
段斌感觉到有异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但没太在意,他想看张飞舞剑。
“这……客人表演,商实在不敢轻下决意。”陶商看向刘备,用眼睛示意他意下如何。
“抱歉大公子,我这位义弟,实在好动多事。”刘备拱手道,“但求大公子能给翼德一次机会,也正好给您和在座贵人解解闷。”
“玄德公既出此言,我又怎会不答应呢?”陶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我们进府时交了佩剑,还请大公子允许我取大哥的佩剑来舞。”张飞提议道。
“翼德,休得胡闹。”刘备低声训斥他。
“好啊,没问题。来人,将玄德公的佩剑取来!”
佣人小心翼翼地捧来了刘备的佩剑。正如段斌所想,是一对细剑——雌雄双股剑。
“哇,玄德公佩的是双剑啊!”
“玄德公果然与众不同。常人佩单剑,豪杰佩双剑!”
“瞧瞧这细剑,肯定值不少钱!”
……
段斌打赏着这对雌雄双股剑。剑身细长,足见锋芒。只要训练左右手的协调性,上战场绝对有优势,尤其是单挑。
简单的话,右手剑御,左手剑攻,攻防互换,目不暇接。
“大哥这佩剑名为雌雄双股剑,剑身虽细,锋芒毕露,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全场哗然!
好牛逼的名字!
好深刻的内涵!
好大胆的张飞!
天下无敌?他在说啥?!
“翼德休出狂言,什么天下无敌,这只不过是对普通的双剑,没什么大不了的。”刘备喝着酒,平静地训斥张飞。
“原来如此,张飞这是展示了刘备的实力与野心,可不是简单的舞剑啊。”诸葛瑾心想。
“好名字啊!不愧是玄德公的剑!还请翼德先生为我们舞剑!”陶商笑道。
张飞双手持剑,灵活舞动。每一个动作都铿锵有力,却不显僵硬,灵动自如。宾客无不拍手称好。
陶商边看边喝酒,拍手叫好,心里却不由害怕,怕这位大老虎一不小心手滑了,剑就戳进了自己的胸膛,不禁后怕。
段斌看见张飞舞得眉飞色舞,恰到好处,暗地惊奇。说张飞能歌善舞,其实也不为过。
看着舞动的双剑,段斌不由产生了一个想法。
用剑,我不是高手,也算是内行。我学的是实打实的剑技,但舞剑说不定我也可以。
跟张飞舞剑,机会难得啊。不在此时露一手,更待何时!
在张飞舞完一个片段的间隙,宾客拍手鼓掌。段斌趁机站起,拱手向陶商请示。
“大公子,斌见翼德公一人舞剑,未免无趣。斌不才,但求与翼德公同台舞剑!”
鼓掌声即停,全场寂然。
我的天哪,这段斌好勇啊。
没想到府里还真有人敢站出来啊。
这稻杆子和一个彪形大汉舞剑,怕不是被他削成块。
这还真成了鸿门宴啊!
张飞看着这根细长的白稻杆,不由好奇。
“不知玄德公意下如何?”陶商喜笑颜开地问刘备。
“既然先生请求舞剑,玄德自然同意。”刘备看了眼段斌,拱手道。
“好!来人,给段斌取佩剑!”陶商非常高兴地喊道。
“大公子,玄德有一提议。”刘备突然笑道,“让人拿剑会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不如,让这位先生自己挑我双剑中的一把来舞。”
段斌闻言,激动不已,我竟然能亲手用一把名剑!
宾客闻言,又惊又疑,让别人舞自己的剑,他想干嘛?
张飞闻言,大惊失色,一脸诧异地看着刘备。刘备瞪他一眼,让他伸手好给段斌挑,张飞无奈,只得照做。
陶商闻言,不以为然,反正都是剑,舞这舞那没区别。
两人舞剑,偏偏舞的都是这对名为雌雄双股剑的双剑,这就有意思了。
段斌眯眼观察,这两剑长得差不多,就随手挑了一把。
张飞见他挑了左手的剑,很不情愿,但大哥有令,只好交出。
段斌掂量这把细剑,真的好轻,稍一用力,这剑说不定就甩出去了。张飞能使得有力又自然,果然习过剑术。
张飞先起舞,他反手转剑,剑掠过段斌的侧面;段斌后舞剑,照着张飞舞剑的轨迹跟了过去。张飞见状,先停顿,后转回。段斌绕开,移身至他的侧面,向高空转剑。
张飞不甘示弱,也动了起来,他靠近陶商,被段斌抢先。而后靠近刘备,持续舞剑。
张飞还不时用眼神挑衅,“你也想起舞吗?”
段斌读出了他的意思,用眼神回应,“我正想要起舞呐!”
段斌还眨眼补充,“怎么滴?来咬我啊!”
张飞也读出了他的挑衅,不由生气,舞剑的节奏开始有点急。刘备见状,停止了喝酒,身子挺直。
段斌见挑衅成功,做了个大幅度动作,以示气势。张飞不甘落后,也大幅摆动。不料段斌这一舞乃声东击西,他找准时机,靠了过来,站在了刘备面前。
有些宾客都惊呆了,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张飞见状,心里一急,剑劲突然猛了起来,向段斌辉来。段斌见状,憋住呼吸,抬起剑的上身,轻轻贴住张飞的剑,顺着它移动,并以此削弱剑劲。
张飞见剑劲被削弱,暗想不妙,移动步伐,见缝插针,与段斌对峙了片刻。而后段斌主动移步退开,张飞急忙插入,一不留神,剑被段斌贴住,段斌用力,用剑把张飞手上的剑往下推。
张飞反应过来,将剑抽离,两人正好摆出了收尾动作。
结束了舞剑,段斌向张飞行礼,称赞道:“能和翼德公一同舞剑,实乃段斌之荣幸。”
你叫段斌对吧,我可记住你了,张飞心想,拱手道,“段先生剑艺高超,翼德不敢称好。”
陶商与众人随即拍手称快。诸葛瑾很高兴,为自己的义弟感到自豪。
陶商很高兴,自己不仅找回了面子,还附带高光。
刘备也拍手,面带微笑,却不知心里所想。
此时客堂门口也有人拍手称快,“快哉快哉!两位壮士真是剑技高超!”
众人的目光随即转向来者——陶家二公子,陶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