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发现整个人又重归海域。
深邃而无垠的幽蓝里,她的四肢不听使唤,呼吸已然滞涩,头脑有些混沌,只知道整个人在不断下沉。
下沉。
一股奇妙的睡意袭来,永恒而绵长,似乎有个声音在耳畔呢喃低诉,忽而远,忽而近。她的双眼微合,蒙蒙眬眬地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不过是做了一个幽蓝的梦。
婆娑的海藻森林中,游弋着又蓝又绿又红的海龙;柔软而缓慢的八爪鱼在细腻的沙砾中行走,刻画出纹路;大大小小如悬崖峭壁的岩壁中,盘旋着深深浅浅、形态各异的生灵……
余婳只觉得走马观花,脑海中充斥着各种泡影般斑斓明灭的影像。
仿佛发生在刹那间。
又仿佛经历了一场亘古至今的大梦。
在那里,她看到一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灰黑色大鱼,一双比海水更深邃的幽蓝眼瞳定定地看向她所在的方向,那眼瞳的深处,跃动着猩红色的火焰。
余婳从梦中惊醒,她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发现才凌晨两点。她坐起身靠在床头,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若有所思。
据水族馆的工作人员解释,那个水族箱大约10米深,里面养了几条小白鲸。
其实晚上的时候,她并没有跟妈妈说出自己想起的全部事情。并不是想刻意隐瞒什么,只是她想起的那些事情太过于荒诞。
难道告诉妈妈,自己掉入那个水族箱后,在里面看到了海底的情形,甚至看到一条黑色大鱼,那条大鱼也在看她,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妈妈肯定会以为自己动画片看多了吧?
余婳在心中苦笑,然而心中有再多秘密和疑惑,生活仍旧要继续。这个周末,余婳跟周蕊蕊、徐菲相约去森林公园玩。说是森林公园,其实不过是个没有任何游乐设施、景色也乏善可陈的荒凉山头,不过因为这里靠近学校,又不收门票,因此,每逢周末,总有不少学生,尤其是临宁中学的学生喜欢来这里踢球、散步。
“我说徐菲,大周末的咱能不能找个好点的游乐场或者公园玩?再不行看场电影也好啊。为啥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周蕊蕊对这次的行程显然不太满意。
徐菲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大有一种“你不识货”的深意,说道:“什么叫‘鸟不拉屎’?太难听了。据说这个森林公园以前是育安市第一座古典风格的山头公园呢,好像叫观雨山森林公园。”
“哎呀你也说了,是‘很久以前’了。”三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公园正门前,周蕊蕊嫌弃地打量着里面稀稀落落的花木。
古铜色的两扇山门大敞着,锈迹如鱼鳞般斑驳的山门上,各有一条以鲜亮的金黄色勾勒出的被钓着的黄花鱼,围墙上的绿色瓦当似乎蒙了薄薄的一层尘,阳光透过高大的五角枫洒落在瓦当上,隐约能看到上面刻着跃跃欲试的金红色小鱼。
余婳仰头,只见山门正上方悬着一块斑驳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观雨山森林公园”,或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牌匾上字迹斑驳,唯有“雨”“山”二字看着鲜亮体面一些。想当年热闹一时的公园,如今却荒废成这副模样,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怅然。
“‘观雨山森林公园’,这个名字蛮好听的。”余婳若有所思,但忍不住有点困惑,“这儿以前难道是‘观雨’的地方吗?可是我记得育安市没那么多雨啊。”
“谁知道呢。”周蕊蕊郁闷地说,“要我说,咱们逛一会儿就走吧,去学校后门那家甜品店休息会儿。”公园正门那古铜色的两扇山门上,用金黄色勾勒出的两条被钓着的黄花鱼,令人垂涎。围墙上的绿色瓦当,也都刻有跃跃欲试的小鱼。
“可咱们刚刚从那家店过来,还不到半个小时呢。”徐菲没好气地看了周蕊蕊一眼,“你哪里是想去休息,你是想再回去吃一份杧果布丁和抹茶蛋糕吧?”
“哪有。”周蕊蕊讪讪一笑,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
徐菲脸上满是“你别装了”的表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朝身旁的余婳神秘地一笑,说:“余婳,送你个东西。”
“什么东西?”余婳好奇地问。
余婳和周蕊蕊瞪大眼睛,一脸期盼地看着徐菲伸进口袋里的手,等到她伸出手掏出一件东西递到余婳面前时,她俩一脸惊诧的表情。
“你为什么送瓶子给余婳?等等,这个小瓶子的样子好眼熟,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对了,甜品店,这是咱们刚才去的那家甜品店的布丁瓶吧?”周蕊蕊一脸匪夷所思地连连发问。
“嗯,没错。”徐菲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从甜品店带个空瓶子出来,还要送给余婳?这是闹的哪一出?”周蕊蕊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啦,这个不是我吃完的空瓶子,是我问店员新要的。”说着,徐菲把小瓶子塞到余婳手里,颇有些郑重其事地说,“喏,这个送给你。”
余婳不明所以地接过小瓶子:“为什么送我这个?”
“哈哈,你忘了咱们上次做心理测试,你不是说要用空瓶子装水,等到渴的时候再喝吗?所以,我刚才特地问店员要了个新的布丁瓶留给你。”徐菲笑得一脸揶揄。
周蕊蕊鼓起腮帮子,有点委屈地嘟囔道:“好啊徐菲,你真偏心,都不给我也拿一个。”
“下次吧。”徐菲笑着拍拍周蕊蕊的肩膀,顺手还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腮帮子。
余婳看着有些乐,她笑着将小瓶子塞进裤子口袋里,说:“那好吧,你的美意我就收下啦。”
“好期待会发生点什么。”周蕊蕊把头靠在徐菲肩头,笑嘻嘻地看了看四周,“可惜这儿实在太荒凉了,就算想找河盛水,也很困难呢。哎,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这儿好像连家小铺都没有,想买瓶水都困难。”
“行了,行了,别撒娇了。”徐菲有些好笑地在周蕊蕊的脑门上敲了一个板栗,嗔道。
三个人边散步边说着话,突然,周蕊蕊一把抱住余婳的胳膊,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手指着路边的某个方向,大声喊着:
“徐菲、余婳,你们看!这里居然有游乐场了!”
“怎么可能?你肯定是看错了。”徐菲压根儿不相信,但拗不过周蕊蕊,她半信半疑地朝着周蕊蕊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登时凝住了。
路边杂草丛生的月季花坛旁,立着一块簇新的指示牌,白得刺眼的牌子上写着黑漆漆的三个大字——游乐场,下方还贴心地备注:前行1000米。
“不是吧,这里什么时候开了游乐场?”徐菲一脸愕然。
“我也不敢相信呢,不过太好了。”周蕊蕊有点雀跃,“那咱们以后就可以常常来这里玩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余婳仰头看了看天,淡蓝色的天上飘着丝丝絮絮的白云,本该是有点闷热烦躁的初夏,或许是因为这里过于安静的缘故,感觉不到热意,甚至颇为凉爽。
只是,连蝉鸣和鸟叫都听不到,这里未免过于安静。
余婳望着指示牌所指的方向,那里被有些萎靡的细弱树木荫庇,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午后正好的阳光投洒其间,竟染上了几分昏黄暧昧的光,颇有几分黄昏时分的错觉。
没来由地,余婳想要回家。
但拗不过满心好奇的周蕊蕊,再加上余婳和徐菲也有些感兴趣,于是三人沿着指示牌所示的方向,向着林影重叠处走去。
走着走着,两边的青草越来越茂密。按说应该凉快才对,却没有一丝风,连树木似乎都热得难受。
周蕊蕊懊恼地抬起手腕,抹去了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儿,“怎么还没到?咱们已经走了很久了,这个1000米,未免太远了吧。”
“应该快到了吧。”徐菲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自信。
这里山势平缓,走起来并不吃力,但四下草木稀疏,沿途没有风景可以赏玩,再加上安静得出奇,人走在其间,难免有些不适。
余婳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地上的草稀黄贫瘠,露出了大片褐色的土地,大大小小的山石林立,石身背阴处生着一丛黏腻深浓的苔藓,时不时能看到几处石阶模样的垒起的错落石堆,以及石桌、石椅,泛着惨白的暗淡光泽。仔细去看,会发现上面布满了极细小的网状裂纹,仿佛脱落的鱼鳞一般。看来徐菲说得不错,这里以前果然是个有些人气的森林公园。
然而道路似乎永无止境,三人走了许久,直到脚脖子都有些酸肿,始终没看到游乐场的影子。脚下的石砌小径越发难走,一簇簇苔藓从皲裂的灰石缝隙中冒出,一不留神踩在上面,只觉得那种似草似土、硬中带软同时又湿漉漉的感觉,着实令人心中不快。然而余婳此时却顾不得细想这些,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呼吸倒越来越急促。不知不觉间,斜坡变得陡峭起来。
莫说游乐场,就连行人都再没有看到。只觉得林木越来越密,光影越来越暗,周遭越来越静,走在其间,只能听到急促如麻的心跳声和喘息声,带着对未知的惶恐。
忽然,唰地一阵风吹来,树木一起沙沙作响。黄褐色、泛着青边儿的橘红色、淡棕色、花青色……各色落叶随着风的呼啸扑簌簌攒成一团,铺天盖地。
刚才还汗流浃背,这会儿却有些寒意了,余婳只觉得裸露着的胳膊和小腿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突然,余婳觉得脖间一凉,似乎有什么事物掉落在脖颈处,她伸手过去,摸到一个凉凉软软的蠕动着的东西。
“啊!”余婳大叫起来,慌忙把那东西甩了出去。
“怎么了?”
余婳惊魂未定地指着远处,颤声说:“有……有水蛭!”
“不会吧。”俩人闻言,不由大惊失色,慌忙跑过去仔细地打量余婳所指的方向,“没有啊,什么都没有。”
“我刚才真的看到了。”余婳定定神,惊魂未定地说,“又红又软,还缠在我的手指上动,太可怕了。”
“这儿怎么会有水蛭?”周蕊蕊一脸不可置信地惶然道,她赶忙凑到余婳旁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脖颈,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没被吸血。看着好好的。”
余婳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适才觉得异样的地方,确实没有血,但总觉得有点凉凉滑滑的,让她心里毛毛的。
这时,徐菲也回来了,她说:“确实没看到有水蛭或者其他虫子,这儿可安静了。是不是错觉?”
错觉?或许吧。余婳也有些分不清。
“对了,我刚才好像听到前面隐隐约约有音乐声,说不定游乐场快要到了!”徐菲补充道。
余婳和周蕊蕊闻言,精神陡然一振,她们赶紧继续前行,既然目标近在眼前,脚的酸胀感和适才的不快也都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但是……
余婳跟在叽叽喳喳、重又兴奋起来的周蕊蕊和徐菲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树木缠绕,枝叶蔓蔓,地上裸露出来的褐色泥土在树荫下透着泥红色的危险的光,如果刚才看到的真的是水蛭,那么这片土地,会不会是成千上万条水蛭的干涸的尸体融成的?抑或,它们并不是死去,只是在自己的国度沉睡,等待合适的时机醒来?
徐菲的判断非常准确。走了没一会儿工夫,三人便看到了一座三层八角阁,顶覆绿色琉璃瓦。大门虚掩,看不清里面的光景。门口悬着两只红色的灯笼,但看灯穂子的颜色,却有点半新不旧,灯笼上也笼着一层灰。然而门口两侧却摆着两部卡通造型的摇摇车,适才徐菲听到的音乐就是摇摇车发出来的。
唐老鸭、喜羊羊造型的摇摇车随着音乐摇动着,身后是古色古香的中式风的建筑,看起来怎么说都有些不伦不类。徐菲抬头看了一眼门前挂的大牌子,那上面果然写着“游乐场”的字样。
“肯定是这里了。”徐菲点着头说道,但语气中显然有些失望,“想不到是室内游乐场,估计能玩的项目不多。”
“咱们进去看看吧,都走到这儿了,说不定有什么惊喜呢?”周蕊蕊说着,不容分说地拉着徐菲和余婳一起朝门口走近。
或许是之前遇到的“惊喜”太多,也或许是说不上来的某种感觉,余婳对这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明明天仍旧很晴,周围也不阴森,甚至景色比之前还要好了很多,但她心底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有个声音仿佛在心底叫嚣:不要进!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虽然十分不愿意扫好友的兴,但余婳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蕊蕊、徐菲,要不咱们别进去了吧?”
“可是,都走到这里了……”徐菲有些迟疑地转头,不舍地看了一眼游乐场。
“里面可能没那么好玩,咱们要不改天再过来吧。”余婳想了想,说道。
“啊,不会吧!”徐菲一脸惋惜,抱着余婳的手臂,央求道,“咱们辛辛苦苦才找到这儿的,就这么走好可惜,要不就进去看看吧,就看一下,如果真的不好玩,咱们再走吧。”
看着跃跃欲试的周蕊蕊和徐菲,余婳实在不好再拒绝,只得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咱们走吧。”周蕊蕊蹦蹦跳跳地上前推开门,率先迈了进去。游乐场里面看起来颇为宽敞,似乎摆着很多游戏机等娱乐设备,稀稀落落地能看到人影攒动。
有人就好。余婳心里绷紧的弦一下子松弛下来。
周蕊蕊边笑边径直朝里走着,只听她说:“余婳,你刚才的表情好纠结,好像担心里面会冒出大妖怪吃了我们似的,呵呵……”
周蕊蕊的笑声并不尖锐,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萦绕在门畔。一晃神的工夫,徐菲也走了进去,俩人肩并肩越走越远,余婳只得硬着头皮,提步追了进去。
门口处,唐老鸭、喜羊羊造型的摇摇车仍旧随着动感喜庆的音乐欢快地摇晃着。
“大妖怪——”
“吃了——”
“我们——”
…………
回音久久不散。
游乐场比想象中要开阔得多,近门的地方是一个柜台,上面零零散散地摆着一些体育器械和娱乐用品,如跳绳、羽毛球、足球、篮球、飞行棋等。放眼看去,游乐场内摆着许许多多的游戏机,有常见的跳舞机、投篮机和赛车机,还有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其中的一侧墙壁处,整齐地摆着几台游戏机,两三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凑在一起打游戏。
不过,让余婳有些心惊的是,他们所在的游戏机不远处,摆着一幅极大的海报,上面画着几条叫不上名字的鱼,背景是幽蓝的海洋。余婳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但不久,还是忍不住稍稍靠近一些,看到海报的空白处有几行小字。
我看到潮汐在海滩上刻出沟纹
却不知这就是生命的源头
我看到风儿堆砌出沙丘
却不知大地与海洋深深的联系
我看到盐水洗白了陆地
却不知海洋如何孕育了陆地
看起来好像是一部讲述人与海洋的电影吧,余婳正想着,突然听到徐菲叫嚷道:“哎呀,余婳、蕊蕊,你们快来看!”
原来,徐菲发现了一台夹娃娃机,但里面的娃娃看着着实有些丑,不但丑,还旧得很,有几个娃娃的胳膊、腿都开线了,一个娃娃的眼珠子都快脱落了,两颗乌漆漆的死水般的纽扣眼珠子就那么平静地望着来客。
“什么嘛,这算是什么游乐场!”周蕊蕊皱起眉头,“什么好玩的都没有,没劲!”
“是呀,要不咱们回去吧。”余婳也附和道,她可对这里的游戏机什么的没多大兴趣,而且,总觉得这个游乐场和刚才经过的那片林子,甚至这个曾经叫作观雨山森林公园的地方,处处透着诡异。
“要不我去问问那几个在打游戏机的男生吧?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周蕊蕊说道。
“那也好。”徐菲和余婳点头道。
看着周蕊蕊跑去跟那几个男生说着什么,徐菲百无聊赖地朝四周打量了一下,跟余婳说道:“要不咱们在四周转转吧。”
“嗯。”余婳点了点头,她压根儿不想再在这台古怪的夹娃娃机旁待下去。
俩人在大厅里走着,墙壁上挂了一些小小的装饰画,她们漫不经心地边走边看,权当消遣。不过她们很快就发现,这些画似乎并不怎么赏心悦目。
余婳皱着眉看着其中一幅名为《梦魇》的画,那上面的黑色背景中画着一个紧闭双眼、仰面瘫卧在床上的年轻女人,她面色苍白,一双手臂无力地垂下。在她床后的猩红色布帘前,蹲坐着一个浑身古铜色、面容阴沉的小矮人,死死地凝视着睡梦中的女子。布帘后的阴影中,探出一个双眼蒙着灰气的马头。
这幅画的旁边,是一幅名为《沉默》的,同样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画。画里同样的暗色背景中,盘坐着一个女子,她交叉着双臂,双肩微沉,瀑布般下垂的长发遮蔽了她的面容,令人感到无力和沉重。
余婳忍不住移开目光,不想再看下去,“这些画……怎么看着怪怪的?”
徐菲不以为意地说道:“嗯,这是一个叫亨利·富塞利的暗黑系画家画的,他的风格就是这样的,带着点怪诞倾向。”
余婳对绘画没什么研究,她瞥了一眼画像下面的作者简介,忽然说道:“不对呀,这上面写着画家叫杨云斐……嗯,没错,是写着杨云斐。”
“是吗?不可能吧。”徐菲半信半疑地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作者简介的文字,恍然大悟,“想起来了,这些画可能是仿品,是这个叫杨云斐的画家临摹的,原作确实是那个亨利·富塞利画的。”
“原来是这样。”余婳点了点头,不由佩服地说道,“你太厉害了!这个叫杨云斐的画家很有名吗?”
“其实我对绘画也没什么研究啦。我知道这个画家,也是因为她曾到咱们学校做过演讲。”徐菲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据说这个杨云斐以前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成了知名画家后,到母校演讲,还捐了一笔钱。”
“原来她是育安本地的画家啊。”余婳点了点头,“现在暗黑系的画风很流行吗?我确实不太懂。”
“这个我也不清楚。这个杨云斐被称为‘鬼怪画家’,画风以充满恐怖荒诞的寓意著称。这几幅仿作还算好,据说这个画家几年前遭遇家庭变故,画风变得更加诡异阴郁,后来还获得过不少国际大奖呢。”
“家庭变故?”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当时报纸上曾经有过一篇杨云斐获奖后的专访,里面她自己提到过,独生爱子离奇失踪,下落不明的事情。”徐菲说道。
“咦,蕊蕊呢?”余婳无意间瞥了一眼那几个男生打游戏的地方,发现已经不见了周蕊蕊的身影。正当两个人四下张望时,突然听到大海报的方向传来周蕊蕊欢快兴奋的声音。
“徐菲,余婳,你们快过来!快来呀!”
只闻其声,却看不到周蕊蕊的人影,显然是在海报后方。余婳和徐菲跑了过去,看到周蕊蕊一脸兴奋地指着身后,颇有些得意地说:
“你们看,我发现了这个!”
余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处“鬼屋”。褐色的门框垂着黑色的布帘,看不清里面的光景,旁边有个售票窗口,但窗户紧闭,也不知有没有人。门的一侧墙壁上有写着“鬼屋”字样的牌子及游戏说明。但此处本来门脸就不大,还被巨型海报给遮蔽住了,游客若不仔细,着实不容易发现。
徐菲边看着墙上贴的游戏说明,边说道:“每次20元,能玩3个小时,挺便宜的。我听我一个表姐说,她去大型游乐场玩鬼屋,一次得50元呢,而且只能玩一个半小时。”
周蕊蕊也点头附和:“嗯,看着确实挺划算的,既然来了,要不咱们进去玩玩吧,反正时间还早。余婳,你觉得呢?”
余婳站在售票处的前面,打量着被一块黑布遮住的窗口,若有所思,听到周蕊蕊的问话,她说道:“但这个售票处好像没人。”
“应该有吧。”徐菲想了想,说道,“要是没人,那几个打游戏的男生是怎么买到游戏币的呢?”
“嗯,说的也是。”余婳点点头。
“会不会是售票员在睡觉呢?”周蕊蕊想了想,走到售票处的窗口前,轻轻地敲了敲玻璃,“请问,有人吗?”
等待了片刻,却没有人回应。周蕊蕊并不气馁,她稍微提高了嗓门,再次开口问道:“请问,有人吗?我们想去鬼屋,三个人。”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应。
“怎么会没有人呢?”周蕊蕊噘着嘴跟徐菲抱怨着。
然而站在她们身旁的余婳,关注的却全然不是这些。她分明听到了静寂的游乐场内,那如潮汐般回荡在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细碎声线,低低的,浅浅的,如呢喃般,在她耳畔徘徊:
“有人吗——去鬼屋——三个人——”
“有人——鬼屋——三个——”
有人!
余婳猛地睁大眼睛,看向售票处,里面,或许是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