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酒楼,环顾四周。
昨日熙攘的景象已成过去。随着宵禁的临近,忙碌一天的家仆们也渐渐返回府中,只留下数人在此处理结尾。
这其中,就包括下午才到这里的巧儿。
做什么呢?
房俊缓缓走近,若像平时也早该发现自己来到,蹦蹦跳跳地过来了。而现在却一脸认真的模样,趴在柜台上。可惜被杂物挡住了视线,不知在忙着什么。
他急忙摆手阻止一旁就要打招呼的家仆,蹑手蹑脚地走上去,缓缓趴在对面。
忙碌中,巧儿似乎有所察觉,不经意往抬头瞄了一眼,然后被吓到直接跳起,“蹭蹭”往后后退两步,撞到后面的墙壁。
再定睛一看,只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正对着自己,似笑非笑,充满戏谑的意味。
“啊~!少爷,你怎么来啦!”她忍不住一声惊呼,蹦跳着来到柜台外,却站在一步远的位置。
“当然是视察工作了!”房俊一副‘恶狠狠’地模样,捧起那张俏脸就是一阵揉捏,“看看你有没有在偷懒。”
“我看偷懒的是你吧!”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接着他就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转了好几圈。
“臭小子,在外面野了一天不知道来帮忙,现在又跑过来在老娘面前撒野。”
“疼疼疼…阿娘…疼……”房俊顿时一阵哀嚎。
而这一切看在眼里,卢氏突然有些心疼了,松开手指,狠指了一下额头。房俊见状,连忙绕到身后,活脱脱化作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双手搭肩又捶又捏起来。
“阿娘辛苦了!儿子哪敢在您面前放肆啊!”
“行了行了,臭小子!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帐薄上的事差不多也整理完了,带着你的人滚吧去。”
“嘿嘿嘿嘿……”
房俊傻笑几声,抓起小侍女的手向外走去……
……
第二天,辰时刚过,庭院里已经不见了巧儿的身影。没有人的作伴,房俊实在憋的有些发疯,于是让昨日的房全安排了一辆马车……
“二公子要去哪?”
“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房俊打着哈欠,爬上马车问道。
“二公子……要不要去平康里?”
“平康里?”
“这个……二公子好像还没去过……”说着,房全缓缓身子前倾,表情也逐渐变得猥琐,“平康里……就是青楼!”
“……”
听到这,房俊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抬腿便是一脚,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眼中充满了鄙夷,然后……就听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赶车!”
房全嘿嘿一笑,瞬间秒懂,一手高扬在空中挽一道鞭花,周围的空气被瞬间撕裂,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近一炷香后,马车的车轮终于缓缓停下。被胭脂味染香了的燥热空气,在隔着几道街的时候就能闻到。掀起门帘走出马车,一座雕梁画栋的两层建筑映入眼中,门檐下、匾额上“花月阁”三个字十分显眼。
这里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像后世影视中的那般,门前站着平康女子叫喊。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却不见任何脏、乱的场景。
但想想也是,这里是烟花柳地,能来此地消费的,无非是些士族权贵、文人墨客,整体风气还是相对少了许些浊气。
作为社会风气最为开放的朝代,狎妓之风在这个时代,盛行一词已不足以形容,甚至在他们眼中,此等之事却成了众人的风情雅趣。
摆明了就是:大家都一样,谁也别说谁。
但青楼…倒不是那等庸俗之地可相比拟!
走进花月阁,入眼处,花枝招展的平康女或坐在某人旁陪酒,或举着餐盘穿行在众人之间;卖艺的清倌则坐于高台、丝幕之后,手指间流淌着乐声,与婉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丝竹声、歌声入耳,但更多的是被喧闹的声音所掩没。与外面相比,一扇门,仿佛隔离出里两个世界。
这时,青楼的虔婆摆着一副笑脸,恨不得脸上变出一朵花来,风韵犹存身子扭来扭去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快里面请…里面请!”
“小公子看着好是面生啊,想必是第一次来吧!”
“小哥不知怎么称呼啊?看看这花月楼里有没有心动的姑娘……”
嘴里不停地说着,手中的纨扇还不忘搧动两下,胭脂的香气顿时迎面扑来。
“我姓房。”
房俊何时经历过这种场面,强作平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过这也难免,毕竟是两世第一次逛青楼,能说出话来已经算他够镇定的了。
“原来……是房相公子啊,奴婢还真是眼拙,快快…房公子里面请……”
虔婆的态度明显比刚刚更殷勤了,但也正因为她这几声叫喊,吸引来了某些人的注意力……
“哟!大家快看看是谁来了,这不是房家的二傻子吗!”突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来这个地方毛长齐了没有?哈哈哈哈……”
“这傻缺谁啊?”房俊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向一旁询问道。
“这……!”虔婆顿时语塞哪敢回答,这要是说了,不就是承认上面那人是“傻缺”了吗。
“房小子,你找死!”
“啊,没错。”房俊嗤笑一声,还似有其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然后……就扭头朝着虔婆摆摆手,让她继续。
二楼处的公子哥何时受过这等嘲讽,大叫一声一个翻身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这楼层只不过丈余的高度,现在,大唐西有吐谷浑、吐蕃,东有高句丽,尚武之风尚未完全退去,这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房俊又怎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将旁边的人一把推开,抓起他座下的胡凳一个箭步上前就是猛扫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实木所制的胡凳愣是被直接抽的支离破碎。
这下那人可惨了,从二楼跳下直接在半空变成了重重摔下,再加上被猛扫的那一板凳,“咚”的一声落在地上,然后就开始没命似的的惨叫。
“真是晦气,到哪都有找事的。”房俊一脸嫌弃地拍拍手,然后转身将被自己推开的那男子扶了起来,“大哥真是抱歉啊,没伤到哪吧。”
那男子本来想放句狠话,但看到这里也哑火了,本想着矜持一下但又怕被反悔,便赶紧将递来的钱两收入了怀中。
“对了这位…额…你知道那人是谁吗?”房俊指了指在惨叫的那人。
“他是许国公府的大公子——高履行。”
许国公?姓高?房俊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长孙阴人的大表弟啊!
许国公:高士廉,贞观十二年改封申国公。
“真是罪过罪过啊!没想到我竟伤了许国公府的大公子、齐国公的大表弟,我真的是……”
看着房俊的“真情流露”,周围人甚至有种他真的不认识高履行的感觉,然而就在众人看着他继续准备怎么办的时候……
“呸!”
一口唾沫吐向旁边!
没办法啊,这人在他的记忆影像中存在感太低了,他是真的不认得了。就好比后世的电影,即便看上十遍,谁又能记得里面压根就没露几次脸的小角色。
而且打都打过了,又不是自己先找的事,还想让他怎么办?
“你……”高履行顿时气得要口吐鲜血,看着围在前面的家将用手指着咆哮道:“一群废物!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上!给我把他往死了打……”
“人多我怕你啊!”
房俊又岂是吃素的,直接一个起手式摆开架子,房全看到,也默默抓起了一把胡凳,周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敢上前劝阻,绝没有人怀疑他会被打。
而周围众人安静地坐着,已经准备看一场好戏的时候,然后就看到房俊突然收手,指着楼上一声大喊。
“快看!有美女!”
众人一愣,纷纷被带偏,等回过神再转头的时候,楼下已经不见了房俊的身影……
开什么玩笑?二打四!自己练的是养生体术,又不是仙法道术,怎么可能打的赢!就算是最后赢了,也在所难免中间的一顿摩擦。
不仅是楼内众人,就连房全事先没有准备都被惊住了,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扔下胡凳慌忙跟着跑了出来。
而那四名家将望着空荡门前,一时没了主意,犹豫了一会儿看向负伤的自家公子,战战兢兢地询问道:“大…公子,我们还…还要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