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父子二人便收拾好东西上路了。跟随的有两个伙计,都是先前和父亲一同出山交易的。
黎平听说要出去,怎么说都要跟来。吴良好说歹说,最后答应给他带一把大砍刀回来,他这才消停。不过吴良也有条件,就是出去的这一段时间,黎平必须每天都去带一点矿石回来,自己回来之后有大用处。黎平满口答应。
至于罗方倒是没有什么,他早就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厌倦了,那些人……唉,不提也罢。他只是让吴良有可能的话,帮他多带些书籍回来。在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书看,怪闲得慌。
进蜀的山路蜿蜒曲折,不然也不会有李白的名篇《蜀道难》:“噫嘘兮,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有些地方还是修建的栈道。但是这些栈道已经破烂不堪,年久失修,走上去摇摇晃晃,吴良走得提心吊胆,深怕一不小心就掉到悬崖下面去了。
出山的道路,四人跋涉了八天。每天早晚,不敢走得太早,也不敢在外面太晚,不安全。要等太阳出来了才敢行走,在太阳没有落山之前,就要赶紧歇息,不然豺狼出来了,那可就有生命危险了。好在每隔一天脚力的地方,都修建得有几间茅草房,可以在里面暂歇一晚。过路的人将里面的食物吃了之后,下一次来必定补上,但大多数的人都带有干粮,里面的食物只是应急用的。
如此八天,吴良他们才走出大山,周围渐渐变得平缓起来,人家村落也渐渐多起来,有了点人间烟火的气象。
这是蜀国边境的一个城池,溱州。溱州城是从南入蜀的第一座城池,在这里,可以见到很多贸易往来。这里是一座边塞要地,蜀国一直有重兵把守。一来是起到威慑作用,防止有人作乱,二来可以保护交易,还可以从中抽取一定的提成。
入城的盘查不严格,只是象征性地检查一下。如果有货物,便要在城门处登记一下,先按规定交一定的钱物,然后士兵会发给你一块令牌样子的“交易牌”,如果在城里面卖出去了,那么出城的时候交出“交易牌”便可离去,交上来的钱物就算是税收了;如果没有卖出去,交上来的钱物如数退还。而且,持有货物的人进去后,只能在指定的区域活动,而买东西的人则不会限制其自由权。当然,这只是限制于那些大型的交易,小型的,如买一些吃食、少量的衣服之类的,是不限制的,只有大量购进购出才受到管制。交易区有专门的人把守着,只能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区域交易。城池内严禁私下交易,一经发现,算作是走私,要被抓进大牢吃官司的。
这一次吴良他们不是来交易的,所以很容易便进了城。进城之后,一行四人寻了家客栈休息一晚,第二日便直奔两个伙计所被扣留的客栈而来。
这家客栈属于交易区里面的,专门接收那些来往交易的客人。吴良他们在客栈里没有见到那个头目,也没有见到被扣押的伙计。
打听之后才知道,那个头目把几个伙计带到军营里去了。吴良他们又打听了军营的所在之处,得知是驻扎在城外十里处的望城坡下,他们又收拾收拾,便又出城,直奔望城坡而去。
溱州这里的天气比不得吴良他家那里。在溱州,不光热,还不太通风。就像在蒸桑拿一样,热出来的汗粘在身上,腻腻的,心里还有一团热火在煎熬着,别提有多难受了。
来到望城坡时,已经快晌午了。
坡脚下有一家小酒楼,此刻接近中午,有些士兵来此吃东西,夹杂在过往的商旅之间,好不热闹。
吴良他们的肚子也饿了,便一齐来到小酒馆,在二楼拣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四五个菜,当做今日午饭。
不多时,菜肴便上齐了,四人正吃着,忽然楼梯处上来一帮人。为首的一人身穿一身白袍,一手抱着一个红缨头盔,那红缨鲜艳得几乎滴出血来。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碗口粗的长枪,长枪顶部也有一缕红缨,随着那人的走动在空中晃悠,像是一团跳动的火苗。
后面跟着数十个士兵。那些人呼啦啦一上来,顿时,楼上本来就不算大的空间便显得更加拥挤。其中一个士兵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眉头一皱,喝到:“今日楼上被军爷们包场了,闲杂人等赶快离开,否则我手中的刀便不认人了!”
店小二跟在这群人的后面,听见这一番话,心里叫苦不迭,这都是钱啊!就这样一句话便不在了,想想真是心痛。不过他也只能强笑着招呼各位客人离开,酒钱减半。
楼上的客人也不会自找麻烦,毕竟大多数都是往来客商,得罪了这些军爷那可是不好受的,也就一顿饭而已,没有必要在此纠缠。
很快,楼上客人便走得差不多了。先前呼喊的那人一看,却还有一伙儿人坐在那里吃东西,店小二正在那里劝说,是不是点头哈腰的,但那伙人就是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呼喊的那个士兵腾然大怒。他按着手中的刀,怒气冲冲地来到这伙人桌前,正要拔刀,却见身穿白袍的那人将士兵喊住:“大力,算了,便让他们吃了这一席罢,不碍事,剩下的桌子够我等坐了。人家先来的,不可无理。”
那叫大力的士兵这才收回手中已经出鞘一半的刀,仍是走到白袍后面,不在说话,只是眼睛依旧向这桌人这里瞟来,透着一股不和谐的眼神。
那伙人就是吴良他们。本来他们都打算和大家走了,不再这里惹是生非,吴良看了这白袍人几眼,心里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坐下来不走了,他父亲和两个伙计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吴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尤其是那士兵拔刀的一瞬间,两个伙计几乎都要站起来了,吴良把他们拉住不让动,直到那穿白袍的人把他的士兵叫回去了。
那伙士兵三五个坐一桌,白袍的那家伙独自坐一桌。吴良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他抬头望去,发现是那人端着一碗酒正在看着自己。那人发现吴良看过来,端着酒的碗抬了抬,示意一下,便笑着将那一碗酒喝了。
吴良也是笑了笑,却找不到酒来端。他也没有走过去,只是顾着自己吃东西。
很快,几人就吃完了。准备走时,那人忽然站起来,拦住吴良,道:“可否告知少侠姓名?”
吴良拱了拱手,道:“少侠不敢当,在下吴良,山里人。”
说完便走了。也没等那人回话。那人站在酒楼上,直看着吴良一伙人远去,笑道:“有趣,有趣,难得有一个顺眼的。”
叫大力的士兵凑上来道:“小将军,这厮颇为无理,要不要小的去把他们……”
那人摆了摆手,他看着吴良远去的方向,道:“不用。我相信,很快就能和他再见面的。”
吴良他们几开酒楼之后,便径直往军营里面来,军营驻扎在望城坡的另一头,翻过山就到了。
军营门口有士兵把守,吴良他们走上前去说明来由,怎料那几个士兵根本不理睬他们四人。四人面面相觑,吴良走上去,靠近一个士兵,悄悄道:“我们是来找某某某大人的,他在这儿来执行公务,但是他家里几个伙计在街上调皮,被另外的一个军爷抓了起来,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还望你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去,悄悄的把伙计领出来便是了,不然,让某某某大人知道了……”
说道这里,吴良比了一个“砍头”的手势,“你知道,那某某某是很护短的,那几个伙计又是他的心腹,我们得不到及时地救出那几个伙计,恐怕你们将我们拦在这里,也脱不了干系,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
说着,还趁其他人不注意,向把守的士兵怀里塞了一锭银子。
“一点小心意,不成话,拿去和几位守门的大哥买点酒吃。”
守门的士兵哪里见到过这么大的银子,他们一个月也就那百十来块铜板,这一锭银子,够他们潇洒好一阵子了。
“这位小兄弟,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只不过是在这里把门罢了,怎么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既然是某某某大人的心腹受难,我们也不知情,还望不要见怪。这就放兄弟几人进去,早些找着某某某大人的心腹,还望小兄弟在大人面前不要……”
吴良点点头,道:“自然是会为几位大哥美言几句的,到时候几位大哥升官了,可别忘记小弟啊!”
守门的士兵一听,还要美言几句,心里乐开了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顺便把那一锭银子不着痕迹地塞入了自己的袖子里面。吴良又细细地问了那日被抓来的几个伙计被关押的地方,以及头目住的地方,没想到那几个守门的很爽快的便告诉他了。
吴良他们进去之后,守门的其中一个道:“大哥,放他们进去会不会出事情?现在楚国正在蠢蠢欲动,会不会是楚国派来的奸细?”
那人摸了摸袖子里面的银子,硬硬的,沉甸甸的,别提心里有多踏实了。
“不会的,我看那几人不像是楚国的人,再说了,没听见他是某某某大人家里面的吗?得罪了那位大人,别说我们能够得到这一锭银子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回事呢!”
“一会儿我们把这银子分了,谁也别说漏嘴,出了事我们就咬定那几人不是从我们这里进去的,他们是奸细,从别处溜进来刺探军情的。”
几人连忙答应一声,心里直惦记着那白花花的大银子,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其实吴良根本不认识某某某大人。他是在昨天进城的时候,在城里偶然看见这位“某某某”贴出的告示,说是自家有奴仆失踪了,有知情者请告知,吴良在军营门口当即灵机一动,半骗半哄还真把几个守门的框住了,顺便还将伙计被关押的地方给问出来了,又省了一道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