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眼下只有逃,漫无目的的逃,他也不知道要逃到何方,就像从出生到现在的十几年,逃成了他学到的最要紧的本领。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好像很多人都在逃,有的人知道为什么逃,逃到哪儿去。他也只能听信他那个半吊子师傅的话,命在西北。师傅是个邋遢的道士,靠给人算命为生,从张勋复辟以后一路从北平给人算到中原,一路战火不断,听师傅说过不了几年还要大战的,早早走才能活命。
他叫卫凌轩,名字是师傅起的,可是师傅姓毛,他为什么姓卫,这点每次问起师傅师傅也是含糊其辞,至于父母是谁,家在哪儿更是无从说起了。至于师傅算命算的准不准,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因为师傅不会再一个城超过三天,骗。。不,赚够了去下一个城的盘缠就即刻动身去下一个城,并不过多逗留,好在师傅对百姓还算不错,给人泄露天机的时候也不会收太多钱,有时候得点儿干粮鸡蛋什么的也就作罢。
马上就到开封城了,他很犹豫,从小听说包公铁面无私,白天审阳间案,晚上捉阴间鬼,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自己这师徒俩在自己的地盘骗。。不,挣钱,会不会大发雷霆收了他俩。
“我说,你个小崽子,年纪轻轻的咋还没我一个老头子走得快。快点儿吧!再慢两步老头子命就保不住啦!“师傅转头催促道。
“来啦来了,刚刚渡河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急,还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呢,现在催什么命!”
“废话,这是啥,是黄河,一辈子能见几次?还不让老头子我感慨一下?”
“行行行,师傅快进城吧一会儿人该吃饭了,没人找你算命了”
“这你小子放心,为师心中早有定数”
要说这跑江湖的,不管到了那儿碰上了都得先亮个蔓儿,盘盘道。师傅这紫金葫芦和那个小人儿书一样的《推背图》就是干这个用的,这一路上师徒两人也是吃了不少苦,不然这师傅也不会被称作半吊子师傅了,卫凌轩的工作就是配合师傅,算一下徒儿的生辰八字,前世今生。再引来些路人给师傅拉点儿活儿。可来来去去都是小城,像开封这种大城他们俩还是第一次来,刚刚渡黄河的时候师傅把身上的盘缠都给了船家,毕竟这乱世里,谁会好心载个邋遢道士过河。两人从夜里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饿着肚子可是很影响演技发挥的啊!
要说这开封城还真不愧是个大城,街上小商小贩的叫卖,虽没有盛世那般歇斯底里,倒也比些小城里要热闹些,卫凌轩偷偷的蹲在个说书的摊前,想听听这开封的说书人说的跟北京天桥底下说的到底有什么不同,要是能听些包公的故事那也算没白来不是。可刚刚站定还没等醒目拍桌,屁股就挨了一脚。
“要我看啊,你还是不饿,还有工夫听人说包公,快些吃完饭我们去找你公明师祖凑一下盘缠”
师傅老了但是身手还是那么矫健啊。卫凌轩揉揉屁股跟上了师傅的脚步。
当然,师傅说的公明师祖就是财神赵公明,至于凑一下盘缠,那就是要给人算一算了。卫凌轩倒是不担心,北京城里的老爷们都对师傅点头哈腰的,能出什么事儿。
正午刚过,师傅就寻得一个老爷家,老爷姓李,祖上传了几间米铺,倒也不大,可这身在乱世还有什么能比吃的更贵,这点从李老爷那肥硕的身姿就看得出了,老爷的丫鬟早上带着夫人的爱犬出去遛弯儿,人回来也,狗没了,小丫头也急的直哭,说不上个啥,这个时候师傅正好敲门。李老爷惧内,更别说狗丢了这么大个事儿,这可是夫人从北平托了关系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西洋狗。这时候看见个道士,心想着死马当了活马医吧,就差人把师傅领进门来,好生招待了一番拜托师傅帮个忙,所谓的好生招待就是两个袁大头和一小瓶杜康。
师傅小心翼翼的把酒装进自己的“紫金葫芦”里,转头对李老爷说
“东八十步,老杨树,包子铺”说完拿着钱扬长而去。至于为什么没人拦着,早就撒出去找狗去了,偌大个院子里除了几颗歪歪扭扭的树,也就剩下老爷和几个丫鬟了。但要说师傅为啥胸有成竹还算的这么准,卫凌轩是不信的。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见师傅用剪子剪了小丫鬟的栓狗绳儿,又用肉包子把狗引到了杨树下的包子铺,然后跟着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回了李老爷的院子。他在百姓眼里是个活神仙,可在卫凌轩眼里,这老骗子早晚得下那包公的油锅。
得了两枚袁大头师傅也满足了,这俩袁大头别说走到郑县了,走到甘肃都是绰绰有余了。两人前脚出了李老爷的院子,后脚就出了开封城,直奔郑县而去。
逃亡,卫凌轩也不知道为什么命在西北,他只知道师傅去西北,他就去西北。师傅的命在哪儿他的命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