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山了,下来就是爬山了。
卡洛斯命人砍下大树,树干掏空,将炮管装入,用人力拖行。这样所有马拉炮车就可以改运辎重,炮管受到了很好的保护,也便于运输。士兵们都穿上了最保暖的衣服,不管是配发的还是抢来的。军中开始实行配给制。卡洛斯也命人给马蹄上包上树皮或毛皮以防滑,但它们不乐意,效果不甚好,只得作罢。
山下有一个小镇,按地图上说,叫石门镇。也许以前这里有一座石门吧,但现在只是一个破败的农庄罢了。和之前的镇子一样镇上没有人。卡洛斯仍旧命人在镇子中心树立王旗。所有人都躲进了最大的一间石头农庄,试图保护自己。说实话,这石头农庄并不如木篱镇的小要塞,它不过是一堵石墙围住的一个院子而已。
墙上有守卫塔:“这是唯一的防御设施,有三个人在上面,穿着最平凡的庄稼汉的衣服,只不过手里的不是锄头,而是猎枪:“离这里远点,乌鸦!”卡洛斯向王旗指了指:“我们不是乌鸦,我们是国王的人。”
墙头的人并未放下猎枪:“那也请你们离开,不要来打扰我们。”声音软了下来,但仍旧态度强硬。“你们真的以为能守得住?看见那些大炮了吗,我们随时——”一枪打来,卡洛斯勒马后退:“算了,我恳求你们,出来吧,我们需要一点帮助。”
“威胁,这就是你们请求帮助的方式?”墙上的举起枪:“滚你妈的蛋!”
好吧,他们是难以提供帮助了,卡洛斯刚想勒马回头,威尔玛问:“长官?我们为什么会需要他们的帮助?”
“没有人,我们的人上没过那座山,天知道上去以后怎么走。”卡洛斯说:“如果没有向导,我们只会白白损失。这座村子在山脚下,村民不可能不曾上过山。我们需要雇一个向导。可他们不打算出来。”
“也许我可以说动他们。”威尔玛说。
“你?”卡洛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还有谈判的才能?真没看出来。”
“不,”威尔玛说:“我们一起,不带士兵。我们去,以表现诚意。”
“你自己去,”卡洛斯斩钉截铁地说:“想拉我去送死,没门。没可能,知道吗?”天知道进入了那石头庄会出什么事。我可还没活够呢。
“别那么绝对,”威尔玛打开水壶,用里面的水洗去脸上的灰尘:“与其打道回府还不如搏一搏呢,不是吗?”“话是这么说——”卡洛斯抱怨。之后他看见威尔玛从嘴里吐出两个使脸看上去更丰满的棉花团。那张脸白皙而清秀:“也许勒文-考文垂公爵是对的。你是------”“被说出来。”威尔玛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女人又怎么身居如此之位呢?”“说来话长,长官。”威尔玛笑得更深了。
两人下马,将武器放在马上,徒步走到门前。卡洛斯高声喊话:“里面的人听着,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我们两个人希望进去,不带武器,没有护卫。”良久,守卫塔上有人发问:“你们是谁?”“卡洛斯-斯维因伯爵少将,以及威尔玛------女士。”
谢天谢地,门开了一道小缝,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把他们拉了进去。门在他们身后合拢。卡洛斯明白自己真的没有退路了。
墙内有几栋木制仓库,还有几座石制建筑。最中间的也是正对门,卡洛斯正面对的,大约是个教堂,他看到高耸的天顶上有一个十字架,上面也停着几只鸟。周围有大约五十来个人,全部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女人,小孩与老弱病残大概躲进了石制建筑。
“大家好啊各位。”虽然没有人押着,但卡洛斯感觉自己正在受审。他强作镇定,声音却有些打颤。“哪位在此主事?”威尔玛的声音没有一丝恐惧。周围的人怒目而视,没人回答。“完了,看见那棵树没有?”卡洛斯小声对威尔玛说,那是一颗参天古树,就在教堂左侧,枝繁叶茂,树干十个人恐怕都抱不住,但布满疤痕与结瘤。“我大概会被吊在那棵树上,你好一点,可能会在那棵树下被轮奸。我早告诉你不要来!”
威尔玛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老态但洪亮的声音回应:“正是在下。”人群散开,露出一位近七十岁的老者,须发皆白,个头不高,秃顶。脸上皱纹堆垒,但双眼明亮。着亚麻布灰袍,布鞋,手柱一柄长杖,顶端有十字,胸口也挂了一个铁制十字架。没有珠宝,却比黄金更显得璀璨夺目。
“您好,神父。”威尔玛低下头。
“修士,我是个修士,不是神父。呵呵,叫我厄特就好,我是神的仆人。”没有做作,老人的话令人感到舒服,暖和。
“修士,您不必与他们客套。他们都是豺狼。”人群中有人说。
修士叹了一口气:“错了,那有什么豺狼,他们都是神的羔羊,只是需要管束罢了。”修士转向威尔玛:“我能感到您的虔诚忏悔之心,女士。您大概做过错事,但那都不重要。”威尔玛头低的更低了。“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呢?”他又问。
老神棍,真不错:“我们行军至此,要翻越这山脉,需要一名向导。”
“你们要去战争,不是吗?”老修士叹了一口气,“我们不喜欢战争。”
“没人喜欢战争,那意味着伤亡,瘟疫与一系列不好的东西。”卡洛斯说:“但我们必须这么做,把侵略者赶出去。”
“乌鸦们来统治与你们有什么不同呢?”一个妇女从一座石制建筑里出来,吼叫着。几个女人试图拉她回去,但那女人挣开了:“你们------你们都只会这样,上层的祸却要由下层来承担——把小黛比还回来。”那女人跪下,歇斯底里地大哭。任由其他人把她拉了回去。
老厄特修士长叹一声:“请原谅这些人对你们的不礼。瓦兰卡人与布迪斯人又有什么不同呢?但这里的人------他们大都失去了妻女,兄弟,不是死在瓦兰卡人手里,更多的是同胞做的事。”老修士握着长杖的指节发白。他看着卡洛斯:“如果您能在神的面前发誓,会保护向导不受伤害,也答应不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会派出向导。”
人群大哗,不满之声此起彼伏。老修士抬起一只手,不满的抱怨声立刻停止。这老头真有一手,卡洛斯不禁赞叹,好高的威望。
老修士疑问的目光注视着他,卡洛斯看了一眼威尔玛,她那双水蓝色的眼睛也等待着他的回答:“您真是通情达理,修士。”卡洛斯说:“但我信仰旧神。”
人群再次愤怒了。有人开始投石块,一块卵石大的小石头击中了威尔玛的右眉骨。她小声惊叫了一下,用手捂住了那一块开始出血的皮肤。“安静,安静,安静!”老修士大声喝令,卡洛斯将手搭到腰间,那里还隐蔽地藏着一把匕首,杀不出去,不过可以自杀。威尔玛最好自求多福。
良久,人群才平静下来,老修士说:“很抱歉,女士。”他走上前,用一块粗布擦拭着威尔玛额头的血迹。“您信仰的是伪神,少将,但我难以使您改变信仰。没人能为您主持仪式。这位女士------”威尔玛说:“我与您一样信仰新神。”老修士微笑了。
卡洛斯只能在树下下跪,向五主神祷告,发誓。而威尔玛则走进教堂,由老修士主持仪式。早知道我也说我信仰新神好了,卡洛斯坐在教堂最后一排,远远看着威尔玛笨拙地念祷词。同时,无视别人投来的怒视。我可还能背下来几句祷文,嗯------主神在上——什么的。也不用被这帮家伙敌对。比刽子手更遭恨的就是异教的刽子手。若诸神有地狱,我猜我仅凭刚才的几句话就该下去关个百八十年,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继续看着仪式。
“谁愿去做向导?”老厄特修士问,全场鸦雀无声。去了可就会不来了,该死的,对我们的感觉就这么糟?修士有些尴尬,“有没有一位熟悉山中情况的勇敢者?”天杀的,就该把他们全抓了,逼一个当向导。虽然卡洛斯知道这没用,逼出的向导可带不对路。
“谁------”老修士第三次发话,卡洛斯不耐烦了:“我出——”他的声音被打断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尖声回答:“我!”